兄弟三人蹦蹦跳跳的在街道上前進(jìn),享受世間最美好的快樂。
李世民的幾個長隨遠(yuǎn)遠(yuǎn)的跟在他們身后,不敢太靠近。
離開了家,離開了學(xué)堂,李世民就變成了脫韁的野馬,他沖在最前頭,用最大的音量叫嚷著,整個街道似乎都被他的聲音給蓋住,他根本不在意,叫著,跳著,又時不時喊上幾句不知從何處聽來的曲。
李玄霸打量著周圍,心里卻倍感驚詫。
先前母親和大哥也都也帶他出過門,對這座城,他并不陌生。
只是,他記憶里的街道并非是如今這個樣子的。
過去跟著家里人出門時,他記得城里還相當(dāng)?shù)臒狒[,人來人往,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常常能看到挑著貨叫賣的小販,見到人就要吹噓一下自己的貨,還能編個吉利話,逗得人直笑。
能看到站在門口招攬客人的小廝,逢人就夸。
有些時候,甚至能看到一些驅(qū)趕牲畜通過的胡人,他們還會賣一些奇怪的小玩意,小玩具。
可現(xiàn)在,這條通往城南的道路,竟是空了下來。
道路之上,除卻李世民的聲音,再也聽不到其他的什么,沿路的房屋大門緊閉,像是被鎖死了,小販不見了,小廝不見了,偶爾看到有三四個差人快步通過,有幾輛馬車匆匆通過,走上許久,才勉強(qiáng)能看到一兩個人,也都只是快步趕路,不作停頓。
“現(xiàn)在城里確實(shí)沒以前那么好玩了,人都不出來啦....”
“前年多好啊,你們都不知道,那個時候.....”
李世民吹噓起自己過去的經(jīng)歷,聽的李元吉都是一愣一愣的,李玄霸只是安靜的打量著周圍,默不作聲。
李世民忽拽了他一下,而后摟著他的脖子,指著面前這空蕩蕩的街道。
就聽到他笑著說道:“看到了吧,這就是智者樂水,仁者樂山!”
“智者如水一般軟弱,哪里低就往哪里流,只敢欺負(fù)比自己弱的!仁者像山一樣呆滯,閉上眼,就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管!”
“所以才有下一句,知者樂,仁者壽,智者天天欺負(fù)人,肯定就快樂,仁者什么都不做,那肯定長壽!”
李元吉偷偷湊上來,聽著他的話,緩緩點(diǎn)頭,記住了,下次若是再問,自己就這么回答!
李世民放開了弟弟,“出來玩就勿要板著臉,開心點(diǎn)。”
“朝中那么多的有識之士,還輪得到你個小娃娃來操心天下大事?”
“渠也好,長城也好,早晚都能修完的,等修完了,情況自然就不同了,況且,我聽人說,那渠修建之后,能灌溉許多農(nóng)田,能縮短許多路程,是有大好處的。”
李玄霸遲疑的點(diǎn)點(diǎn)頭。
三兄弟走了許久才趕到目的地,此處的道路并不平坦,兩處都是小宅院,遠(yuǎn)處能看到一條小水溝,還有一座小木橋,窄窄的,只能通過一個人,再往西能看到許多果林,不過,這個季節(jié)是沒有什么果子吃的。
他們家在這附近有一套小宅院,平日不常去。
兄弟幾個就開始認(rèn)真的找起了蛤蟆,可現(xiàn)在這時候,似乎這玩意也不是很好找,李世民跟李元吉埋頭找了許久,李玄霸也翻了翻周圍,卻一無所獲,倒是找到了幾只小蟲,卻都被李元吉踩死了。
“你在這里等會,我們倆過橋去那邊看看....”
那木橋多少有些不穩(wěn)當(dāng),李世民還是不太放心讓弟弟走。
李世民帶上元吉前往對岸去找,那幾個長隨無奈,也只好跟上。
李玄霸站在陰涼處,打量著周圍,便是沒抓住蛤蟆,他也很開心,他很享受這種走出門后的生活,他就撿一些好看的石頭,收藏起來。
就在此時,從他身后南面的小巷里猛地沖出了一個人來。
那人看起來并不大,也就跟大哥差不多的年紀(jì),他衣衫襤褸,灰頭土臉,神色惶恐。
在看到李玄霸之后,他更是害怕,迅速沖向了對角的小巷。
李玄霸愣在原地,這一切都發(fā)生的太快,他幾乎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
他呆愣了一會,又小心翼翼的往小巷看去,那邊是個死路啊,根本走不過去的.....此刻,又從南邊傳來犬吠聲,李玄霸扭頭,就看到一個差吏模樣的人,牽著一條大狗,從狹縫里沖了出來。
那大狗狂吠不止,差吏兇狠的打量著周圍,看到李玄霸之后,他上下打量了下對方,而后才收起了些兇狠之色,他用外地口音問道:
“這位君子,不知方才是否有人經(jīng)過?”
“好像是有人經(jīng)過....往城中的方向走了。”
那官差回頭,眺望了下遠(yuǎn)處,而后低聲謾罵了起來,李玄霸只聽懂了一些。
這差人并沒有繼續(xù)追趕,牽著他的狗直接原路返回。
李玄霸就這么看著這一人一狗消失在遠(yuǎn)處,而后再次看向了北邊的小巷子。
“那條路是走不通的,他們已經(jīng)走了,出來吧。”
片刻之后,就看到方才那人小心翼翼的探出頭來,氣喘吁吁,他看向李玄霸,趕忙低頭,“多謝君子!多謝君子!”
“你是什么人?是逃犯?還是亡人?”
“不是,不是,君子,我就是個農(nóng)人....我是從河南郡來的,被抓去北邊修渠,昨日到了此處,許多人逃走,我也跟著逃了.....我家里還有年邁的父母....”
這人說了幾句,便無助的哭了起來。
李玄霸聽聞,無奈的長嘆。
“你快些走吧,稍后讓人看見,便走不脫了。”
“好,多謝,多謝。”
那人說著,而后轉(zhuǎn)過身,看向前方,幾次想要離開,卻都遲疑,他的神色茫然,完全不知該往何處走。
李玄霸清了清嗓子,自言自語道:“這里甚是無趣,早知道就該沿著小巷往西邊走,走上五里后右轉(zhuǎn),那邊有處果林,晚上也沒人看,還能吃些棗,也有水喝....怎么也比這里要好的多。”
那后生一顫,頓時反應(yīng)過來,“多謝君子大恩!!定不敢忘!”
他認(rèn)認(rèn)真真的盯著李玄霸,上下看了一遍,似是要將他的模樣刻在心里,而后迅速逃離了此處。
“抓到啦!抓到啦!”
遠(yuǎn)處傳來了李元吉的叫嚷聲,李玄霸轉(zhuǎn)過身來,李元吉正往自己這邊跑,炫耀著手里的獵物。
他們玩了許久,而后在隨從的陪同下回了家。
李世民和李元吉今日是不去習(xí)武的,他們每隔幾天才去一次,天天去誰也受不了。
李世民回到家里,大門一關(guān),就開始埋頭苦讀。
他并不嫉妒弟弟,他只是要證明自己而已。
而李玄霸回來的時候,劉炫已經(jīng)等他很久了。
李玄霸有些尷尬,在外頭玩的有些太歡樂,卻忘了自己還有個老師在等著。
好在,劉炫也完全沒有責(zé)怪他的意思,這么輕松的差事,還抱怨什么呢?
李玄霸開始了今日的操練,跟昨日沒什么不同,不過,有了昨日的經(jīng)驗(yàn),劉炫為他指定的計(jì)劃又詳細(xì)了許多,從休息的時間到每次跑的時間,他都進(jìn)行了安排。
如此休息著跑了大概有八圈,劉炫叫住了他,準(zhǔn)備傳授他精妙的錘法。
“舉起來,往前丟!”
“好,撿起來。”
“舉起來,往前丟!”
劉炫所說的精妙錘法,就是將這木錘丟出去,越遠(yuǎn)越好。
他要是敢這么教老二或老四,只怕是要生出事端的,老二保不準(zhǔn)要告狀,老四保不準(zhǔn)要砸他,可老三就不同了,這傻小子本來就好說話,此刻樂呵呵的重復(fù)著這操作,不抱怨也不質(zhì)問,越練越開心。
完成了這一天的操練,李玄霸雙手都有些使不上勁了,渾身再次被汗水淋濕,像是跳了水一般。
可他的精神氣卻愈來愈好了。
“老師教授的精妙錘法,弟子定用心學(xué)習(xí)!”
看著這家伙真誠的臉,那發(fā)光的眼睛,劉炫都有些不自在了。
他只是揮了揮手,“明日就該休息了,后日我再來....”
李玄霸一路將老師送出去。
走出了大門,劉炫卻無力的長嘆了一聲,他背著手,快步走向了馬車,嘴里低聲喃喃著:
“上哪里給這豎子找個真正的錘法呢?”
“麻煩,真麻煩....”
“早知道就不該貪這錢了....”
“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