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爐裂口高懸,如同暗紅巨眼貪婪地吞噬著新港市的生命力。罪孽因子形成的暗色光流如萬川歸海,從廢墟的每個角落升騰而起,涌向天際。臨時營地內,哭嚎與絕望交織成地獄的哀歌。陸過鐘半跪在地,沉重的輝光霜翼鎧甲覆蓋全身,冰與火的力量在他體內瘋狂對沖,每一次心跳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幽藍的左臂冰甲刺骨嚴寒,金紅的右臂能量脈絡灼燒似巖漿奔涌,背后那對冰晶鷹翼與數據龍翼構成的不對稱巨翼無意識地震顫,攪動起混亂的能量亂流。
“陸醫生!這個!”老工程師枯槁的手死死抓住陸過鐘覆蓋著冰晶臂甲的小臂,力道大得驚人,渾濁的眼里燃燒著扳手遺留的執念。他懷中敞開的金屬箱里,那套結構精密的儀器核心——一個改造過的能量探測器,正發出急促而微弱的嗡鳴,連接其上的生物傳感器探頭,藍光閃爍的頻率與營地幸存者生命力流逝的速度詭異地同步著。
“扳手…他死前說…”老工程師的聲音嘶啞破裂,每吐出一個字都像耗盡力氣,“…逆向頻率…就像…給沸騰的爐子…潑冰水!需要…錨點!強大的…錨點!”他布滿污垢的手指顫抖著指向探測器側面一個不起眼的金屬接口,又猛地指向陸過鐘腰間——那里,霜鷹驅動器冰冷的輪廓緊貼著染血的衣物,龍魂核心細微的裂痕在金紅脈絡映襯下若隱若現。
錨點! 陸過鐘破碎的意識瞬間貫通!扳手窮盡智慧捕捉到的熔爐“休眠頻率”,需要借助希望鎧甲本源的能量才能激發!冰與火的力量在他體內激烈沖撞,劇痛幾乎撕裂靈魂,但老工程師眼中那點瀕死也要傳遞信息的火光,如同冰冷的針,刺穿了他的混亂。
“明白了!”陸過鐘的聲音透過面甲傳出,帶著金屬摩擦的嘶啞和決絕。他猛地伸出左手,冰晶覆蓋的指尖精準地扣住霜鷹驅動器冰冷的邊緣,僅存的右手則死死按住龍魂核心那道細微的裂痕。意念沉入體內狂暴的能量漩渦,如同在颶風中駕馭小舟,將屬于陳孟生守護本源的冰冷意志與林天創生印記的熾熱碎片,強行剝離、凝聚!
“呃啊——!”撕裂靈魂的痛楚讓他眼前發黑。左臂冰晶紋路爆發出刺骨的幽藍光芒,右臂金紅數據流如熔巖沸騰!兩道性質迥異卻源自同伴生命烙印的能量,被他以自身輝光意志為引,如同高壓電流般狠狠灌入老工程師手中探測器側面的接口!
嗡——!!!
儀器核心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強光!不再是微弱的藍,而是冰藍與金紅交織、如同極光般瑰麗而危險的脈沖!一道無形的能量場瞬間以探測器為核心炸開,如同投入滾油鍋的冰水!
滋啦——!
刺耳的湮滅聲在靈魂層面響起!距離最近的一個淤泥怪人,其蠕動的暗紫色泥潭身軀猛地僵直,構成軀體的罪孽能量如同接觸不良的電路般瘋狂閃爍、明滅!它散發的遲滯力場瞬間瓦解!幾個被困在邊緣、動作遲緩的幸存者驟然恢復,連滾爬爬地逃離那片死亡泥沼。
更遠處,天空中涌向熔爐裂口的一道暗色光流,如同被無形的利刃斬斷,猛地一滯!光流中混雜的駁雜罪孽色彩瞬間黯淡、離散,如同失去引力的塵埃般短暫懸浮在空中!
“有用!扳手…你的密鑰…”陸過鐘面甲下的嘴角艱難地扯動了一下,但狂喜尚未升起,體內的冰火沖突因能量的大幅度輸出驟然加劇!左半邊身體的血液幾乎凍結,右半邊骨骼在數據洪流的沖刷下發出不堪重負的**。他悶哼一聲,單膝重重砸在地上,冰晶巨刃深深插入地面才勉強支撐住身體。探測器核心的光芒也隨之一陣劇烈的明滅閃爍,剛剛擴展開的惰性化力場范圍肉眼可見地縮小了一圈!
“陸醫生!”老工程師失聲驚呼,看著陸過鐘鎧甲縫隙中滲出的、左藍右紅交織的詭異血沫,眼中充滿了絕望。
“繼續…轉移…”陸過鐘從牙縫里擠出命令,目光死死鎖定重新圍攏過來的淤泥怪人,以及更遠處暗紅天幕下,貪婪裂口那布滿螺旋利齒的巨口輪廓正變得越來越清晰。他必須守住這里!為幸存者轉移爭取時間!
“吼——!”一聲混雜著林天印記的狂暴怒吼不受控制地從陸過鐘喉嚨里迸發!右臂的金紅龍首能量如同被激怒的兇獸,瞬間沸騰!他猛地拔出冰晶巨刃,左臂的守護之力艱難地試圖引導這股狂暴的創生烈焰,指向最近的一只淤泥怪人。
“凍結它!天霜!”
冰晶巨刃裹挾著幽藍寒光狠狠劈下!極寒所過之處,淤泥怪人的粘稠身軀瞬間凍結、龜裂!然而,右臂失控的創生能量如同脫韁野馬,并未完全協同。一部分熾熱的數據亂流脫離劍鋒,如同霰彈般四散射開!
噗噗噗!“啊——!”幾聲悶響和慘叫同時響起!灼熱的能量碎片擦過幾個正在轉移的幸存者,留下焦黑的灼痕,一個老人踉蹌著摔倒在地。營地中剛剛升起的微弱希望瞬間被新的恐懼和痛苦淹沒。
“怪物!他也是怪物!”絕望的尖叫撕裂空氣。
“林天!壓制它!”陸過鐘在意識深處咆哮,左臂的冰晶死死按住躁動不安的右臂龍首,冰冷的守護意志如同枷鎖纏繞著狂暴的創生本能。他看著那些因自己失控而受傷的平民,醫生的心臟如同被毒蛇噬咬。冰冷的悔恨和無力感幾乎將他淹沒。
就在這時,一聲尖銳到變調的嘶鳴撕裂了營地的混亂!
營地東側邊緣,剛剛被惰性化力場影響而短暫停滯的貪婪裂口雛形,其螺旋的巨口驟然加速旋轉!一股遠超之前的恐怖吸力爆發!目標并非實物,而是——生命力!幾個落在隊伍最后、體力不支的幸存者身體猛地一僵,眼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深陷下去,皮膚瞬間失去所有光澤,如同枯萎的樹葉般軟倒在地,生命氣息被瞬間抽干!暗色的光流從他們身上猛烈抽出,匯入貪婪巨口!
“不!”小楊目眥欲裂,想撲過去,卻被無形的吸力邊緣死死拽住!
陸過鐘瞳孔驟縮!拉斐爾在加速!在暴力破解扳手的頻率干擾!惰性化力場在急劇衰減!探測器核心的嗡鳴變得尖銳刺耳,冰藍與金紅交織的光芒瘋狂閃爍,儀器外殼甚至開始出現細密的裂紋!
“錨點…不夠穩定…”老工程師看著探測器上瘋狂跳動的數據,絕望地嘶喊,“它在…過載!需要…更強的支撐!或者…更精準的…頻率!”
更強的支撐?更精準的頻率?陸過鐘的思維在劇痛和混亂中高速運轉。陳孟生的守護之心…林天的創生之火…輝光的調和…他低頭看向自己冰火交織的雙手,一個瘋狂而絕望的念頭如同閃電劈開迷霧!
沒有時間猶豫了!陸過鐘猛地抬頭,面甲下破碎的視野鎖定那只正在吞噬生命的貪婪雛形!他不再試圖強行壓制右臂的創生能量,反而將殘存的、屬于自我的最后一絲清明意志,盡數灌注到左臂的守護冰甲之中!意念如同手術刀,狠狠刺入體內狂暴沖突的兩股本源力量深處——不是調和,不是壓制,而是…引導!讓它們…碰撞!
“孟生!林天!幫我!”無聲的咆哮在靈魂深處炸響!
轟——!!!
以陸過鐘為中心,一股混合了極致冰爆與熾熱數據亂流的毀滅性能量猛地爆發!這一次,不再是失控的宣泄,而是被他強行引導著,如同擰成一股的毀滅鉆頭,狠狠轟向探測器核心!
咔嚓!
儀器外殼瞬間布滿蛛網般的裂痕!但核心處,那道冰藍與金紅交織的脈沖,在被這狂暴能量轟擊的剎那,非但沒有崩潰,反而如同被重錘敲響的音叉,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清越到穿透靈魂的共鳴!
嗡——!!!
無形的惰性化力場強度瞬間飆升!范圍猛地擴張!如同實質的冰藍與金紅交織的波紋以探測器為核心,肉眼可見地橫掃整個營地!
滋啦——滋啦——!所有淤泥怪人的動作瞬間定格,構成軀體的罪孽能量如同凍結的瀝青,徹底失去活性,崩解成惡臭的粘液!貪婪雛形巨口的旋轉戛然而止!其吞噬生命力的暗色光流被硬生生截斷!甚至天空中涌向熔爐裂口的幾道粗大光流,也如同撞上無形的堤壩,猛地一滯,光流中駁雜的罪孽色彩大片大片地黯淡、離散!
整個營地為之一靜!只剩下探測器核心那穿透一切的高頻嗡鳴,以及陸過鐘沉重如風箱般的喘息。他半跪在地,鎧甲縫隙中滲出的冰藍與金紅血沫更多了,身體因承受那毀滅性的內部能量對沖而劇烈顫抖,背后的冰火雙翼光芒黯淡,邊緣甚至出現了崩碎的裂痕。強行引導本源碰撞,代價是自身的重創。
“快走…趁現在…”陸過鐘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他艱難地抬起覆蓋著冰晶的左臂,指向東邊。幸存的平民如夢初醒,爆發出劫后余生的哭喊和力量,互相攙扶著,跌跌撞撞地涌向鐵穹防空洞的方向。
小楊和幾個志愿者架起脫力的老工程師,最后看了一眼那個在廢墟中劇烈喘息、鎧甲破碎的身影,咬牙匯入人流。
營地瞬間變得空蕩死寂,只剩下陸過鐘,以及周圍淤泥怪人崩解后留下的惡臭泥潭和被凍結的貪婪雛形冰雕。探測器核心的嗡鳴開始減弱,冰藍與金紅的脈沖光芒如同風中殘燭般明滅不定。天空中的熔爐裂口,暗紅能量翻涌的速度陡然加劇!一股冰冷、暴虐、帶著被螻蟻戲耍后極致怒火的意志,如同無形的海嘯,狠狠壓向廢墟中的陸過鐘!
“殘次品…你竟敢…竊取權柄!”拉斐爾糅合億萬哀嚎的聲音直接在陸過鐘靈魂中炸開,遠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恐怖!熔爐裂口猛地擴張,一道純粹由壓縮到極致的暗紅罪孽能量構成的毀滅光束,撕裂了剛剛恢復些許光亮的黎明,如同審判之矛,無視距離,朝著陸過鐘和他腳下那瀕臨崩潰的探測器,狠狠貫下!
死亡的氣息瞬間凍結了靈魂!陸過鐘甚至來不及思考。身體的本能早于意識做出了反應!體內冰與火的力量在死亡的絕對壓迫下,竟短暫地放棄了彼此沖撞,如同被天敵威脅而被迫聯合的兇獸!
“喝啊——!”
陸過鐘發出不似人聲的咆哮!左臂的幽藍冰晶與右臂的金紅能量脈絡以前所未有的同步率爆發出刺目的光芒!他雙手猛地插入腳下大地,背后瀕臨破碎的冰火雙翼最大幅度展開,然后——狠狠合攏!如同兩面巨盾,交叉護在身前!冰晶鷹翼凝結出絕對零度的嘆息之壁,數據龍翼則編織出熾熱的創生屏障!
轟隆!!!!!!!!!
暗紅光束狠狠撞上交叉的雙翼盾牌!毀滅性的能量風暴瞬間炸開!整個廢墟如同被無形巨錘砸中,地面呈環形塌陷!沖擊波裹挾著碎石和冰火殘渣,如同海嘯般橫掃四方!陸過鐘的身體如同被萬噸巨輪正面撞擊,冰火雙翼發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整個人連同身下的探測器一起,被狠狠砸入深坑底部!
煙塵、冰屑、熾熱的蒸汽混合著暗紅的罪孽能量,形成一片混沌的死亡之云,籠罩了整個營地廢墟。深坑底部,探測器徹底碎裂,核心最后一點藍光閃爍了一下,徹底熄滅。
煙塵緩緩散去。深坑中心,陸過鐘的身影半埋在瓦礫中。輝光霜翼鎧甲布滿了觸目驚心的裂痕,冰火雙翼破碎不堪,如同被折斷的旗幟。面甲破碎了一半,露出他慘白如紙、布滿血污的下半張臉。鮮血不斷從嘴角溢出,左藍右紅,詭異而凄厲。他艱難地睜開僅存的一只眼睛,視野模糊而血紅,死死盯著高空中那緩緩收縮、仿佛帶著無盡嘲弄的熔爐裂口。
扳手的密鑰…碎了。陳孟生和林天的力量…近乎枯竭。身體…也到了極限。
冰冷的絕望如同毒液,開始順著脊椎蔓延。然而,就在這意識即將沉入黑暗的深淵時,腰間——霜鷹驅動器冰冷的觸感,和龍魂核心那道細微裂痕下殘留的、幾乎無法感知的微弱搏動,如同最后兩顆不肯熄滅的星火,輕輕觸碰了他瀕死的靈魂。
深坑邊緣的瓦礫滑落。一個瘦小的身影,在彌漫的塵埃中,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是那個被陸過鐘從暴食巨口中救下的小女孩。她的小臉上滿是淚痕和污垢,懷里緊緊抱著一個臟兮兮的、用碎布縫制的兔子玩偶。她看著深坑中那個破碎的身影,小小的身體因恐懼而劇烈顫抖,但那雙清澈的眼睛里,卻倒映著陸過鐘背后那對折斷的、卻依舊倔強地殘留著些許冰藍與金紅微光的雙翼。
她似乎想靠近,又不敢。最終,她只是用盡全身力氣,將懷里的布兔子朝著深坑的方向,輕輕拋了過去。布兔子在空中劃過一個笨拙的弧線,落在陸過鐘手邊的瓦礫堆上,沾滿了灰塵。
陸過鐘的指尖,無意識地動了一下,輕輕碰到了那只冰冷的、染塵的布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