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罡指尖那滴殷紅中蘊著淡金的道門精血,滲入甘露殿冰冷金磚的剎那,整個空間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按下了暫停鍵。
**洛陽!**
兩個血字,鐵畫銀鉤,帶著一種穿越時空的沉凝道韻,靜靜烙印在御階之前。沒有光芒萬丈,沒有威壓迫人,卻如同投入沸騰油鍋的一滴清水,瞬間撫平了那狂暴碰撞的紫金帝氣與帝王龍威!
嗡——
無形的漣漪以血字為中心,柔和卻無可阻擋地擴(kuò)散開來。李世民周身那如同怒海狂濤般的紫金光芒,李淵身上那厚重如山的帝王龍威,在這股中正平和、包容萬物的道韻沖擊下,竟如同撞上了無形的壁壘,狂暴的勢頭驟然一滯,隨即如同退潮般,不甘地緩緩收斂、平息。
殿中那令人窒息的能量亂流消失了。只剩下燭火搖曳的光影,映照著兩張同樣震驚、卻心思迥異的臉。
李淵站在御階之上,冕旒玉珠微微晃動。他死死盯著地上那兩個殷紅的血字,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一絲被道法壓制的慍怒,但更多的,是一種被觸及內(nèi)心最深處的悸動!洛陽!東都!潛龍之地!更是……他心中那個深埋已久、關(guān)乎帝國未來氣運的隱秘!袁天罡…他怎么會知道?!他寫下這兩個字,意欲何為?!
李世民眼中的狂暴殺意和痛楚也在這道韻撫慰下稍稍平復(fù)。他同樣凝視著“洛陽”二字,紫金色的瞳孔深處,銳利的鋒芒與深沉的思慮激烈碰撞。洛陽!不是長安!袁天罡在此時此地,以道門精血書此二字,絕非無的放矢!難道…乾兒的一線生機(jī),竟在東都?!
“無量天尊。”袁天罡的聲音再次響起,打破了這死寂的平衡。他緩步踏入殿內(nèi),青灰道袍纖塵不染,仿佛獨立于這污濁的漩渦之外。他先是對著李淵微微稽首,目光平靜無波:“陛下息怒。紫薇與帝星同輝,乃社稷之幸,非禍亂之源。強行碰撞,徒耗國運,更傷及無辜稚子。” 他的視線轉(zhuǎn)向長孫王妃懷中那被濃重死氣包裹、氣息微弱如風(fēng)中殘燭的李承乾,帶著悲憫,“世子身負(fù)邪咒,龍魂本源正被九幽穢氣瘋狂吞噬,命懸一線。乾陽溫玉已碎,長安龍氣受帝威激蕩,戾氣橫生,已非善地。世子生機(jī),唯在…洛陽。”
“洛陽?”李淵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干澀,他強行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目光銳利如刀,刺向袁天罡,“道長此言何意?洛陽便能解此邪咒?”
“非是解咒。”袁天罡微微搖頭,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殿宇的阻隔,望向東方,“洛陽乃十三朝古都,底蘊深藏,地脈龍氣雖不及長安鼎盛,卻更加中正平和,歷經(jīng)滄桑而生機(jī)不絕。尤其白馬古寺,乃釋門東傳祖庭,其下地宮,匯聚千年佛韻與歷代先王殘留的守護(hù)龍氣,最善溫養(yǎng)神魂,壓制陰邪。世子身中惡詛,本源受創(chuàng),唯有借洛陽之地的中正龍氣,輔以白馬寺佛韻溫養(yǎng),或可暫緩穢氣侵蝕,護(hù)住龍魂不散,以待…轉(zhuǎn)機(jī)。”
他頓了頓,目光轉(zhuǎn)向李世民,聲音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沉重:“秦王殿下,世子生機(jī)稍縱即逝,不容半分耽擱。即刻啟程,星夜奔赴洛陽!貧道愿以殘軀,護(hù)持世子一路!”
“父皇!”李世民猛地抬頭,目光灼灼,如同燃燒的星辰,直視李淵!所有的憤怒、質(zhì)問、不甘,在這一刻,盡數(shù)化為了一個父親最純粹、最迫切的懇求!他不再看地上垂死的李元吉,眼中只有自己那命懸一線的兒子!“請父皇恩準(zhǔn)!兒臣即刻護(hù)送承乾,東赴洛陽!”
李淵的臉色在燭光下變幻不定。袁天罡的斷言,李世民那不顧一切的懇求目光,還有地上那觸目驚心的血字“洛陽”…這一切,都像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了他的心臟。他看向長孫王妃懷中那個被死氣纏繞、小小的、脆弱的生命…那是他的嫡孫!昨夜紫微星動,引動長安龍吟的皇孫!難道…真要讓他在自己眼前夭折?讓這象征著李唐氣運的未來…就此斷絕?
一種巨大的、混雜著帝王權(quán)衡與血脈親情的矛盾,在他胸中激烈撕扯。他再看向地上氣息奄奄、渾身潰爛發(fā)臭的李元吉,眼中閃過一絲深切的痛楚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棄。這個兒子…今夜帶給他的,只有無盡的麻煩、丑聞和對皇權(quán)的挑釁!尹德妃那看似關(guān)切、實則挑唆的話語再次浮現(xiàn)在腦海…
“陛下…”尹德妃見李淵沉默,心中警鈴大作,她強忍著恐懼,再次開口,聲音帶著刻意的柔弱與擔(dān)憂,“袁道長所言…固然有理…可…可齊王殿下傷重至此,邪毒纏身,同樣命在旦夕啊!洛陽雖好,卻遠(yuǎn)水難救近火…不如先讓太醫(yī)令全力救治齊王,世子…世子吉人自有天相…”
“閉嘴!”李淵猛地回頭,對著尹德妃發(fā)出一聲低沉的咆哮!那眼神中的冰冷和厭煩,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嚇得尹德妃渾身一顫,剩下的話生生咽了回去,臉色煞白如紙。
李淵不再看她。他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目光重新落回李世民身上,聲音帶著一種疲憊的決斷,也帶著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嚴(yán):“準(zhǔn)!即刻護(hù)送承乾,前往洛陽白馬寺!著沿途州縣,開關(guān)放行,不得延誤!所需一應(yīng)藥物、人手,由太醫(yī)院及內(nèi)府庫,即刻調(diào)撥隨行!”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地上依舊在微弱**的李元吉,聲音陡然轉(zhuǎn)冷,帶著一絲斬斷的冷酷:“至于齊王…身染邪穢,穢亂宮闈,暫囚于太極宮偏殿,由太醫(yī)令…盡力診治!無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視!”
“父皇!父皇救我啊…”李元吉聽到“囚禁”二字,爆發(fā)出絕望的哀嚎。
李淵卻已疲憊地閉上了眼睛,揮了揮手,仿佛驅(qū)趕一只令人厭惡的蒼蠅。“帶下去!”
侍衛(wèi)立刻上前,如同拖拽死狗般,將依舊散發(fā)著惡臭、哀嚎不止的李元吉拖離了這象征著帝國最高權(quán)力的大殿。
“兒臣謝父皇恩典!”李世民重重一抱拳,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光芒,隨即再無猶豫!他一步跨到長孫王妃身邊,小心翼翼卻又無比堅定地從妻子顫抖的雙臂中,接過那被濃重死氣包裹、輕得仿佛沒有重量的兒子。
襁褓入手,一股冰冷刺骨的陰寒穢氣瞬間順著指尖蔓延!那無數(shù)蠕動的、如同活物般的黑色詛咒絲線,仿佛感應(yīng)到了新的宿主,竟有絲絲縷縷試圖脫離承乾的身體,纏繞上李世民的手臂!李世民悶哼一聲,周身紫金帝氣本能地轟然爆發(fā),形成一層薄薄的、卻堅韌無比的光暈,將那些試圖侵蝕的黑線死死隔絕在外!光芒與黑線接觸,發(fā)出滋滋的、如同烙鐵灼燒般的細(xì)微聲響!
“走!”李世民低喝一聲,抱著兒子,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沖向殿門!長孫王妃在侍女的攙扶下,強撐著虛弱的身體緊隨其后。袁天罡向李淵微微頷首,亦飄然而出。
沉重的殿門再次關(guān)閉,隔絕了殿內(nèi)那令人窒息的氛圍和尹德妃慘白怨毒的臉。
***
夜,深沉如墨。長安城宵禁的梆子聲早已響過,寬闊的天街上空無一人,只有冰冷的石板反射著黯淡的星光。
秦王府中門大開!早已準(zhǔn)備妥當(dāng)?shù)男拙T如同沉默的鋼鐵洪流,肅立在府門前。戰(zhàn)馬噴吐著白氣,鐵甲在夜色中泛著幽冷的寒光。一輛特制的、包裹著厚厚皮毛以隔絕寒氣、由四匹神駿異常、通體漆黑的駿馬牽引的寬大馬車,靜靜地停在中央。
李世民抱著氣息微弱、周身黑氣繚繞的李承乾,在袁天罡和杜如晦的護(hù)持下,迅速登上了馬車。長孫王妃被侍女小心地攙扶進(jìn)車廂。尉遲敬德如同一尊鐵塔,手持馬槊,親自坐鎮(zhèn)在車轅之上,充當(dāng)御者。
“開城門!放行!” 隨著尉遲敬德一聲如同悶雷般的怒吼,手持皇帝緊急手諭的傳令兵策馬狂奔向最近的城門!
沉重的朱雀門在深夜發(fā)出巨大的、令人心悸的摩擦聲,緩緩開啟一道縫隙。玄甲鐵騎護(hù)衛(wèi)著那輛承載著秦王府最后希望的馬車,如同離弦的黑色箭矢,沖出長安城,一頭扎進(jìn)了茫茫的、被深沉夜色籠罩的關(guān)東大地!
車輪碾壓著官道上的凍土,發(fā)出單調(diào)而急促的聲響。車廂內(nèi),氣氛凝重得如同化不開的寒冰。
特制的琉璃燈盞散發(fā)著柔和的光線。李世民小心翼翼地將襁褓放在鋪著厚厚軟墊的矮榻上。李承乾小小的身體依舊被那濃得化不開的灰黑色死氣籠罩,無數(shù)細(xì)密的黑色詛咒絲線在他幼嫩的皮膚下瘋狂蠕動,如同億萬條貪婪的毒蟲,持續(xù)不斷地啃噬著那本就黯淡的淡金色龍氣本源。他的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小臉呈現(xiàn)出一種死寂的青紫色,嘴唇烏黑,眼瞼緊閉,生命的氣息如同風(fēng)中殘燭,仿佛隨時都會徹底熄滅。
長孫王妃坐在一旁,緊緊握著兒子冰涼的小手,淚水無聲地滑落,卻死死咬著嘴唇,不敢發(fā)出一絲抽泣,生怕驚擾了這脆弱的平衡。
袁天罡盤膝坐在榻邊,雙目微闔,手掐玄奧法訣。他周身散發(fā)著極其微弱卻精純的淡青色道韻,如同潺潺清流,緩緩注入李承乾的眉心。這道韻并非直接對抗那洶涌的穢氣,而是如同最堅韌的堤壩,死死護(hù)住嬰兒那最后一點微弱的神魂之火,延緩著那致命的吞噬速度。杜如晦臉色依舊蒼白,他捧著那面黯淡無光的定星盤,手指在盤面上艱難地劃動著微弱的軌跡,試圖引動一絲微薄的星力加持袁天罡的守護(hù)。
然而,失去了乾陽溫玉這至陽核心,他們的努力如同杯水車薪。那源自邪神惡詛和血脈深處的九幽穢氣,在失去了長安帝氣的壓制后,仿佛掙脫了最后的枷鎖,變得越發(fā)狂暴!李世民周身那層紫金帝氣光暈,在無數(shù)黑色絲線前仆后繼的沖擊下,也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細(xì)微嗡鳴!
“道長…”李世民的聲音低沉嘶啞,帶著無盡的焦灼,“承乾他…”
袁天罡緩緩睜開眼,看著李承乾身上那愈發(fā)濃郁、幾乎凝成實質(zhì)的穢氣,眉頭緊鎖,眼中充滿了凝重:“殿下,世子體內(nèi)的詛咒本源…比貧道預(yù)想的還要頑固深沉!它已與龍魂本源糾纏太深!貧道與杜大人之力,只能延緩其吞噬速度,卻無法根除!此去洛陽,路途遙遙,若途中穢氣再有異動…恐…恐生不測!”
仿佛為了印證袁天罡的擔(dān)憂!
就在馬車駛離長安約莫一個時辰,進(jìn)入一片荒涼的山谷地帶時——
異變陡生!
“哇——!!!”
原本氣息微弱、如同沉睡的李承乾,毫無征兆地爆發(fā)出一聲凄厲到非人的尖嘯!這聲音尖銳刺耳,完全不似嬰兒啼哭,充滿了無盡的痛苦和一種…源自九幽的怨毒!
隨著這聲尖嘯,他周身那層灰黑色的死氣驟然沸騰!如同燒開的墨汁!無數(shù)道原本細(xì)密的詛咒黑線瞬間暴漲、扭曲、融合!在李世民等人驚駭?shù)哪抗庵校菨獬淼姆x氣竟在李承乾小小的身體上方,凝聚成一條模糊的、僅有手臂粗細(xì)、卻散發(fā)著滔天兇戾與不祥氣息的——黑色孽龍?zhí)撚埃?/p>
這孽龍?zhí)撚皼]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一對空洞的、燃燒著慘綠色魂火的眼眶!它甫一成型,便發(fā)出一聲無聲的、卻直擊靈魂的咆哮!隨即,它猛地張開那由穢氣構(gòu)成的、布滿獠牙的巨口,帶著吞噬一切的貪婪,朝著護(hù)持在李承乾眉心的、袁天罡那道淡青色道韻屏障,狠狠噬咬而下!
“不好!”袁天罡臉色劇變,手訣急變,淡青道韻瞬間暴漲,試圖阻擋!
杜如晦也猛地噴出一口鮮血在定星盤上,黯淡的星盤強行亮起微光!
然而!
嗤啦——!
如同裂帛般的聲音響起!袁天罡那堅韌的道韻屏障,在這凝聚了詛咒本源兇威的孽龍?zhí)撚皼_擊下,竟如同紙糊般,被硬生生撕裂開一道巨大的口子!
那孽龍?zhí)撚昂敛煌P斩吹难劭羲浪梨i定了矮榻上那毫無防備、生命之火即將熄滅的嬰兒本體!它帶著毀滅一切的兇戾,化作一道凝練到極致的黑色穢氣箭矢,無視了空間的距離,朝著李承乾的眉心,暴射而去!這一擊若中,李承乾那最后一點神魂之火,必將瞬間湮滅!
“乾兒——!!!”長孫王妃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不顧一切地?fù)湎騼鹤樱?/p>
“孽障!爾敢!!!”李世民目眥欲裂!巨大的恐懼和滔天的怒火瞬間點燃了他靈魂最深處的力量!他根本來不及思考,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連同那身為父親不惜粉身碎骨的決絕守護(hù)之意,盡數(shù)灌注于右手!紫金色的帝氣以前所未有的濃度在他掌心瘋狂凝聚、壓縮,瞬間化作一柄凝若實質(zhì)、吞吐著斬滅一切邪祟鋒芒的——紫薇帝劍!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黑色穢氣箭矢撕裂空氣!
紫薇帝劍后發(fā)先至,帶著李世民燃燒神魂般的意志,悍然斬落!
轟——!!!
紫金色的煌煌天威與那凝聚了九幽極致怨毒的穢氣,在距離李承乾眉心不到三寸的虛空中,轟然對撞!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一種無聲的、湮滅萬物的恐怖波動驟然擴(kuò)散!
噗!
袁天罡如遭重?fù)簦眢w猛地一晃,嘴角溢出一縷鮮血!
杜如晦手中的定星盤徹底黯淡,盤面上甚至出現(xiàn)了一道細(xì)微的裂痕!
長孫王妃被那無形的沖擊波掀得向后倒去!
整個堅固的馬車車廂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車壁上的特制琉璃燈盞瞬間爆碎!
紫金與墨黑的光芒瘋狂交織、湮滅!
那穢氣凝聚的孽龍?zhí)撚鞍l(fā)出一聲凄厲的、充滿不甘的尖嘯,在紫薇帝劍那斬破一切邪祟的煌煌正氣下,寸寸崩解、消散!然而,那紫薇帝劍的光芒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最終在徹底斬滅穢氣的同時,也耗盡了最后一絲力量,化作點點紫金光屑,消散于空氣中。
“呃!”李世民悶哼一聲,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強行透支帝魂本源催動這超越極限的一擊,讓他神魂如遭重錘,眼前陣陣發(fā)黑,一股強烈的虛弱感席卷全身!
然而,危機(jī)并未解除!
就在那孽龍?zhí)撚氨郎⒌乃查g,一絲極其細(xì)微、卻凝練到極致的慘綠色穢氣,如同跗骨之蛆,竟穿透了紫金帝氣消散的間隙,如同毒蛇般,狠狠鉆入了李承乾的眉心!
“不——!”李世民眼睜睜看著那絲穢氣沒入兒子眉心,發(fā)出絕望的低吼!
李承乾小小的身體猛地一僵!隨即,更加劇烈的抽搐起來!他眉心處,一點微不可察的慘綠色印記一閃而逝!周身原本只是灰黑色的死氣,瞬間染上了一層令人心悸的慘綠幽光!那無數(shù)蠕動的詛咒黑線,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變得更加猙獰、更加活躍!嬰兒原本微弱的氣息,驟然跌落至谷底!生命之火,如同狂風(fēng)中的最后一粒火星,飄搖欲滅!
“道長!”李世民猛地看向袁天罡,眼中充滿了血絲!
袁天罡強壓傷勢,手指閃電般點在李承乾的眉心、心口幾處大穴!淡青色的道韻如同細(xì)絲般纏繞上去,試圖封堵那絲侵入的穢氣本源。然而,那慘綠色的穢氣極其狡猾刁鉆,如同附骨之疽,在嬰兒脆弱的經(jīng)脈和龍魂本源中瘋狂流竄、侵蝕!袁天罡的道韻竟只能勉強將其暫時困住,無法徹底拔除!
“殿下!那…那是邪神烙印的本源穢根!已侵入世子龍魂深處!”袁天罡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絲…無力,“貧道…只能暫時將其困住,延緩其爆發(fā)!但…若不能盡快抵達(dá)洛陽,借白馬寺地宮龍氣佛韻將其消磨鎮(zhèn)壓…一旦穢根爆發(fā),世子…恐…恐將魂飛魄散,化為…只知殺戮的怨孽之體!”
化為怨孽之體!魂飛魄散!
這幾個字如同最惡毒的詛咒,狠狠砸在李世民和長孫王妃的心上!
“尉遲敬德!”李世民猛地掀開車簾,對著車轅上如同磐石的背影嘶聲咆哮,聲音因為極致的焦慮和憤怒而變形,“再快!給我再快!天亮之前,必須趕到洛陽!擋路者,無論軍民,殺無赦!!!”
“喏!!!” 尉遲敬德雙目赤紅,發(fā)出一聲震天怒吼!他猛地一抖韁繩,沉重的馬鞭狠狠抽打在四匹神駿的黑馬身上!戰(zhàn)馬吃痛,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嘶鳴,四蹄翻飛,速度陡然提升到極限!沉重的馬車在官道上瘋狂顛簸,如同離弦之箭,撕裂沉沉夜幕,朝著東方那唯一的生路,亡命飛馳!
車廂內(nèi),李世民緊緊抱著兒子那冰冷、被慘綠穢氣纏繞的小小身軀,感受著那微弱到幾乎消失的心跳。紫金色的帝氣被他催發(fā)到極致,如同最溫暖的火焰,包裹著兒子,對抗著那無孔不入的陰寒與侵蝕。他低著頭,臉頰緊貼著兒子冰涼的小臉,仿佛要將自己全部的生命力渡過去。
“乾兒…撐住…爹在這里…爹帶你去洛陽…撐住…” 低沉的、帶著無盡痛楚與祈求的呢喃,在瘋狂顛簸的車廂內(nèi),微不可聞。
長孫王妃緊緊依偎在丈夫身邊,淚水早已流干,只剩下通紅的雙眼死死盯著兒子,雙手無意識地死死攥著自己的衣襟,指節(jié)因用力而慘白。
袁天罡和杜如晦不顧自身傷勢,全力催動著殘存的法力,淡青道韻與微弱星力交織,死死護(hù)住李承乾那最后一點飄搖的神魂之火,與那在龍魂深處左沖右突、伺機(jī)爆發(fā)的慘綠色穢根艱難對抗。
時間,在極致的煎熬與飛馳的車輪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刻,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
當(dāng)東方天際泛起第一抹慘淡的魚肚白時,那座歷經(jīng)數(shù)百年滄桑、雄偉古樸的洛陽城廓,終于出現(xiàn)在了地平線上!城樓上“洛陽”兩個巨大的篆字,在晨曦微光中顯得格外清晰。
“洛陽!到了!殿下!到了!” 車轅上,尉遲敬德那如同砂紙摩擦般的嘶啞吼聲,帶著狂喜和疲憊,穿透了車廂!
一夜亡命飛馳,四匹神駿的黑馬口鼻噴吐著濃重的白沫,渾身被汗水浸透,如同剛從水里撈出來。尉遲敬德本人也是須發(fā)戟張,虎目赤紅,緊握韁繩的手掌虎口崩裂,鮮血染紅了韁繩。身后的玄甲鐵騎,更是人困馬乏,但依舊保持著嚴(yán)整的隊形,沉默地拱衛(wèi)著中央的馬車。
早已得到飛馬傳諭的洛陽留守官員和守將,早已大開城門,肅立在官道兩側(cè)。他們看著那如同從地獄中沖出的、散發(fā)著濃烈血腥與疲憊氣息的車駕,無不駭然失色,紛紛跪倒。
馬車沒有絲毫減速,在尉遲敬德的駕馭下,如同一陣狂風(fēng),徑直沖過洞開的城門,碾過清晨寂靜的洛陽街道,朝著城西那座籠罩在晨霧與悠遠(yuǎn)鐘聲中的千年古剎——白馬寺,狂飆而去!
白馬寺山門前。
古樸的石階染著晨露,兩尊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石獅沉默矗立。接到緊急傳訊的寺中僧眾早已在方丈的帶領(lǐng)下,肅立在緊閉的山門前等候。當(dāng)看到那輛沾滿泥濘、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馬車在玄甲衛(wèi)的護(hù)衛(wèi)下疾馳而至?xí)r,所有僧人臉上都露出了凝重之色。
馬車尚未停穩(wěn),李世民已抱著被厚厚錦被包裹、依舊散發(fā)著慘綠穢氣的李承乾,一步踏出車廂!他臉色蒼白如紙,眼窩深陷,但那雙紫金色的眼眸卻亮得駭人,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瘋狂與希冀!
“方丈!”李世民的目光瞬間鎖定了為首那位須眉皆白、手持九環(huán)錫杖、面容悲憫的老僧,“大唐秦王李世民,攜子求見!請開地宮之門!”
白馬寺方丈,法號慧明。他目光沉靜,仿佛早已洞悉一切因果。他沒有多余的寒暄,深邃的目光越過李世民,落在他懷中那被錦被包裹、卻依舊散發(fā)出濃烈不祥與微弱龍氣的襁褓之上。當(dāng)感受到那絲潛伏在龍魂深處、蠢蠢欲動的慘綠色穢根時,老僧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阿彌陀佛。”慧明方丈雙手合十,聲音蒼老而平和,卻帶著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秦王殿下,請隨老衲來。”
他手中的九環(huán)錫杖輕輕一頓地面。嗡!一聲低沉的、仿佛來自大地深處的梵音響起。緊閉的白馬寺山門,那兩扇沉重的、雕刻著佛門真言的巨大木門,在無人推動的情況下,無聲地向內(nèi)緩緩開啟!一股混合著古老檀香、淡淡塵埃與一種難以言喻的、中正祥和氣息的風(fēng),從門內(nèi)徐徐吹出。
慧明方丈轉(zhuǎn)身,手持錫杖,率先步入寺門。李世民抱著兒子,緊隨其后。袁天罡、杜如晦、長孫王妃以及尉遲敬德等核心護(hù)衛(wèi),也迅速跟上。沉重的寺門在他們身后再次無聲關(guān)閉,將外界的喧囂徹底隔絕。
寺內(nèi)古木參天,晨鐘悠揚,空氣中彌漫著寧靜悠遠(yuǎn)的禪意。然而,慧明方丈并未引眾人前往大雄寶殿,而是繞過重重殿宇,穿過一片幽靜的塔林,最終來到寺后一處極其隱秘、毫不起眼的古樸石殿之前。
石殿大門緊閉,門楣上鐫刻著四個古拙的梵文大字——**龍象地宮**。
方丈在門前站定,轉(zhuǎn)身看向李世民,目光凝重:“秦王殿下,地宮乃本寺禁地,匯聚千年佛韻與歷代先王殘留龍氣,更鎮(zhèn)壓著此地地脈靈樞。其中氣息,對尋常人而言,是福澤,但對世子體內(nèi)那等陰邪穢物,卻是煉獄。然,穢根已深入龍魂,拔除過程兇險萬分,如同剜心剔骨,世子…恐要承受莫大痛苦,甚至有魂飛魄散之危。殿下…可想清楚了?”
李世民低頭,看著懷中兒子那張籠罩在慘綠穢氣下、氣息微弱的小臉。那小小的眉頭即使在昏迷中,也因極致的痛苦而緊緊蹙著。剜心剔骨之痛…魂飛魄散之危…每一個字都像刀子扎在他心上。
“只要能救他。”李世民抬起頭,聲音嘶啞,卻斬釘截鐵,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縱使刀山火海,本王…亦往矣!請方丈…開門!”
慧明方丈深深看了李世民一眼,不再多言。他雙手合十,口中念誦起艱深晦澀的梵語經(jīng)文。手中的九環(huán)錫杖懸浮而起,杖首九枚金環(huán)無風(fēng)自動,發(fā)出清脆而悠遠(yuǎn)的撞擊聲,如同天籟。杖身散發(fā)出柔和的、如同實質(zhì)的金色佛光!
隨著經(jīng)文誦念,石殿那扇沉重的、布滿歲月痕跡的石門之上,無數(shù)道繁復(fù)玄奧的佛門符文次第亮起!金光流轉(zhuǎn),梵音陣陣!整個石殿仿佛活了過來,散發(fā)出一種浩瀚、莊嚴(yán)、不容褻瀆的磅礴氣息!
轟隆隆…
沉重的石門,在金色的佛光與低沉的轟鳴聲中,緩緩向內(nèi)開啟!一股更加濃郁、更加精純的、混合著檀香、古老龍氣與溫潤佛韻的氣息,如同沉睡了千年的巨龍?zhí)K醒時呼出的第一口氣息,撲面而來!這氣息溫暖、祥和、厚重,卻又帶著一種滌蕩一切污穢的煌煌正氣!
石門之后,并非想象中的幽深洞穴,而是一條向下延伸的、寬闊的甬道。甬道兩側(cè)的墻壁并非普通石壁,而是某種溫潤如玉、散發(fā)著淡淡白光的奇異玉石!玉石壁上,密密麻麻鐫刻著無數(shù)金色的佛門經(jīng)文和古老神秘的星圖符文!柔和而圣潔的光芒從玉壁中透出,將整條甬道映照得如同白晝,纖塵不染!
“殿下,請!” 慧明方丈手持錫杖,率先步入那光芒流轉(zhuǎn)的甬道。他的身影沐浴在玉壁圣光之中,顯得無比莊嚴(yán)。
李世民深吸一口氣,那撲面而來的、中正平和的龍氣佛韻讓他精神一振,連神魂的疲憊都減輕了幾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懷中兒子身上那躁動的慘綠穢氣,在接觸到這地宮氣息的瞬間,如同遇到了克星,猛地瑟縮了一下!
希望!
這地宮,或許…真的是乾兒的生路!
他不再猶豫,抱著李承乾,緊隨慧明方丈之后,踏入了那光芒萬丈、通往地宮深處的甬道。長孫王妃、袁天罡等人也緊隨而入。
甬道很長,一路向下。越往深處,空氣中彌漫的龍氣與佛韻就越發(fā)濃郁精純。玉壁上的經(jīng)文和星圖也越發(fā)繁復(fù)玄奧,流轉(zhuǎn)的光芒仿佛蘊含著天地至理。腳步聲在寂靜的甬道中回蕩,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豁然開朗!
一個巨大無比、令人震撼的地下空間呈現(xiàn)在眾人眼前!
這并非人工開鑿的洞窟,更像是一個天然形成的、巨大無比的地下溶洞穹頂被佛門大能以無上偉力改造而成!穹頂高達(dá)數(shù)十丈,鑲嵌著無數(shù)顆散發(fā)著柔和星輝的奇異晶石,如同將一片璀璨的星空搬入了地底!星輝灑落,照亮了整個空間。
空間的中央,是一個巨大的、如同明鏡般的圓形水潭。潭水并非普通的水,呈現(xiàn)出一種溫潤的、如同羊脂白玉般的乳白色,水面氤氳著淡淡的白色霧氣,散發(fā)出濃郁到極致的、令人心曠神怡的天地靈氣!這靈氣精純無比,更蘊含著一種中正平和、滋養(yǎng)萬物的勃勃生機(jī)!
而在水潭的正中央,赫然矗立著一尊巨大的、通體由某種溫潤白玉雕琢而成的——**白玉菩提蓮臺**!
蓮臺高約丈許,分九層。每一片蓮瓣都栩栩如生,晶瑩剔透,其上天然流轉(zhuǎn)著玄奧的佛門梵文。蓮臺中心,并非蓮蓬,而是一個天然的凹槽,形狀…竟隱隱與傳說中的傳國玉璽相似!此刻,那凹槽空空如也,但蓮臺本身卻散發(fā)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溫和而強大的吸力,仿佛在無聲地呼喚著什么。
水潭四周,并非空無一物。而是按照某種玄奧的方位,矗立著八尊形態(tài)各異、卻同樣寶相莊嚴(yán)的巨大石雕佛像!有慈眉善目的彌勒,有怒目金剛的韋陀,有手持凈瓶的觀音…八尊佛像,或坐或立,姿態(tài)萬千,共同拱衛(wèi)著中央的蓮臺。每一尊佛像的眉心,都鑲嵌著一顆拳頭大小、散發(fā)著不同屬性佛門光華的舍利子(水之潤澤、火之凈化、風(fēng)之靈動、地之厚重等)!八道顏色各異、卻同樣純凈祥和的佛光,從舍利子中射出,如同八條光帶,匯聚于中央蓮臺的上方,形成一道巨大的、不斷旋轉(zhuǎn)的、散發(fā)著七彩琉璃光澤的佛光華蓋!華蓋之下,正是那白玉菩提蓮臺的位置!
整個空間,星穹為頂,靈潭為基,八佛拱衛(wèi),蓮臺鎮(zhèn)中!千年沉淀的佛門愿力、歷代先王殘留的守護(hù)龍氣、以及這洛陽地脈最精純的靈樞之氣,在此完美交融,形成了一方神圣不可侵犯、滌蕩一切邪魔外道的——**凈域**!
“阿彌陀佛。”慧明方丈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看向李世民,聲音帶著一種穿透時空的莊嚴(yán),“此乃龍象地宮核心——**八部天龍凈域**。中央蓮臺,乃**菩提洗孽臺**。世子體內(nèi)穢根,唯有置于此臺之上,引動凈域之力,方有可能拔除。”
他的目光落在李世民懷中的襁褓上,那慘綠色的穢氣在如此濃烈的佛光龍氣照耀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劇烈地翻騰、收縮,發(fā)出滋滋的、如同被灼燒般的細(xì)微聲響。李承乾那微弱的氣息,似乎在這圣潔環(huán)境的刺激下,也稍稍平穩(wěn)了一絲。
“然,洗練過程,兇險異常。”方丈的聲音帶著悲憫,“穢根已與龍魂糾纏,強行拔除,如同剜心。世子需承受佛光龍氣灌體之痛,洗滌神魂之苦。能否熬過,全憑其自身意志與…造化。”
李世民看著那光芒萬丈的白玉蓮臺,又低頭看著懷中痛苦蹙眉的兒子,心如刀絞。但到了這一步,已無退路!
“有勞方丈!開始吧!”他聲音沙啞,卻無比堅定。
慧明方丈微微頷首。他不再多言,手持九環(huán)錫杖,一步步走向那靈潭邊緣。他每踏出一步,腳下便生出一朵由佛光凝聚的金色蓮華。當(dāng)他站定在潭邊時,整個凈域的佛光仿佛都明亮了幾分。
李世民抱著李承乾,在袁天罡和杜如晦的護(hù)持下,也來到潭邊。長孫王妃緊緊抓著丈夫的手臂,指甲深深陷入他的皮甲,緊張得幾乎無法呼吸。
方丈口中開始念誦起更加宏大、更加古老的梵音。聲音不高,卻如同黃鐘大呂,在整個地下空間回蕩,與穹頂?shù)男禽x、八佛的佛光產(chǎn)生奇異的共鳴!他手中的九環(huán)錫杖緩緩舉起,杖首指向中央的白玉菩提蓮臺!
嗡——!
隨著錫杖的指引,匯聚于蓮臺上方的七彩琉璃佛光華蓋,驟然旋轉(zhuǎn)加速!一道凝練無比、散發(fā)著溫暖而威嚴(yán)氣息的七彩佛光,如同從天而降的光柱,瞬間籠罩了整座白玉蓮臺!蓮臺在佛光中熠熠生輝,其上流轉(zhuǎn)的梵文仿佛活了過來!
同時,拱衛(wèi)四周的八尊佛像眉心舍利子光華大放!八道顏色各異、屬性不同的純凈佛光,如同八條奔騰的光河,從佛像眉心射出,注入到那七彩琉璃華蓋之中!華蓋的光芒越發(fā)璀璨奪目!
“殿下,請將世子,置于蓮臺中心!”方丈的聲音如同洪鐘。
李世民深吸一口氣,強忍著心中的劇痛和萬般不舍。他小心翼翼地解開包裹著兒子的錦被,露出了李承乾那被慘綠穢氣纏繞、蜷縮著的、小小的身體。他俯下身,無比輕柔地、如同捧著世間最珍貴的瓷器,將兒子小小的身軀,輕輕放入了那白玉菩提蓮臺中心的凹槽之中。
就在李承乾小小的身體接觸蓮臺白玉的剎那!
異變陡生!
“嗷——!!!”
一聲凄厲到非人的、充滿了無盡怨毒與恐懼的尖嘯,猛地從李承乾體內(nèi)爆發(fā)出來!那并非嬰兒的聲音,而是…那絲潛伏的慘綠色穢根發(fā)出的垂死哀嚎!
只見李承乾周身那濃稠的慘綠穢氣如同被投入滾油的冰雪,瘋狂地沸騰、消融!在七彩佛光和白玉蓮臺溫潤光芒的雙重照耀下,發(fā)出刺耳的滋滋聲和縷縷惡臭的黑煙!那無數(shù)蠕動的黑色詛咒絲線更是寸寸斷裂、化為飛灰!
然而,這僅僅是開始!真正的痛苦,才剛剛降臨!
那七彩琉璃佛光華蓋垂落的光柱,猛地收縮,變得更加凝練,如同實質(zhì)般,將蓮臺上的李承乾完全籠罩!溫潤的白玉蓮臺也散發(fā)出柔和卻強大的吸力!凈域的力量,開始真正作用于他的本源!
“哇——!!!”
李承乾那緊閉的眼瞼驟然睜開!瞳孔中,沒有眼白,只有一片混沌的、翻騰著慘綠與灰黑穢氣的漩渦!他發(fā)出了一聲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厲、都要痛苦的啼哭!這哭聲不再僅僅是**的痛楚,更帶著一種靈魂被撕裂、被投入熔爐灼燒的極致恐懼!
小小的身體在蓮臺上劇烈地弓起、抽搐!皮膚表面,淡金色的龍氣本源與那慘綠色的穢根瘋狂地顯現(xiàn)、糾纏、撕扯!龍氣在佛光與龍韻的滋養(yǎng)下試圖壯大、修復(fù),卻被那如同附骨之疽的穢根死死拖住、污染!每一次撕扯,都讓那小小的身軀劇烈顫抖,仿佛下一刻就要徹底崩解!
更可怕的是,那八道注入七彩華蓋的不同屬性佛光,開始輪番顯現(xiàn)威能!時而如水般溫潤洗滌,卻帶來經(jīng)脈寸斷般的劇痛;時而如烈火般灼燒凈化,仿佛要將靈魂都焚成灰燼;時而如金剛怒目鎮(zhèn)壓,帶來泰山壓頂般的窒息…種種痛苦,輪番施加在那脆弱的神魂之上!
“乾兒!我的兒啊!”長孫王妃看到兒子如此痛苦的模樣,心膽俱裂,哭喊著就要撲上去,卻被袁天罡和杜如晦死死攔住!
李世民死死攥著拳頭,指甲深深刺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在潭邊溫潤的白玉地面上,他卻渾然不覺!他雙眼赤紅如血,死死盯著蓮臺上那承受著非人折磨的兒子,巨大的心痛與無力感幾乎要將他吞噬!他恨不得以身代之!但他知道,他不能!這是承乾必須獨自承受的劫難!
“殿下!穩(wěn)住心神!世子龍魂未散!他在抗?fàn)帲 痹祛傅穆曇魩е唤z不易察覺的激動,傳入李世民耳中。
李世民猛地定睛看去。只見在那七彩佛光的核心,在無盡痛苦的折磨中,李承乾那小小的身體雖然依舊在抽搐,但他眉心深處,一點極其微弱、卻異常堅韌的淡金色光點,始終未曾熄滅!那光點如同狂風(fēng)暴雨中的燈塔,頑強地抵抗著穢氣的侵蝕,更在凈域力量的沖刷下,艱難地、一點一點地…驅(qū)逐著纏繞其上的慘綠色穢氣!
他在抗?fàn)帲∷膬鹤樱谟媚怯仔〉摹⑸形撮L成的龍魂,與那來自九幽的惡詛,進(jìn)行著殊死的搏斗!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微光!
“方丈!請全力施為!”李世民猛地抬頭,對著靈潭對面那如同磐石般的慧明方丈嘶聲吼道,眼中燃燒著不顧一切的瘋狂,“本王愿以自身紫薇帝氣為引,助我兒一臂之力!”
慧明方丈深深看了李世民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贊許,隨即不再猶豫!他口中梵音陡然拔高,如同九天雷音!手中的九環(huán)錫杖綻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佛光,猛地指向蓮臺!
“八部天龍!凈域之力!滌蕩妖氛!護(hù)持真龍!咄!”
隨著他一聲蘊含無上佛力的真言喝出!
穹頂星輝暴漲!
八佛舍利光芒大放!
七彩琉璃華蓋旋轉(zhuǎn)如輪!
白玉蓮臺嗡鳴震顫!
整個龍象地宮的力量,被徹底引動!浩瀚磅礴的佛韻龍氣,化作一道純凈到極致的洪流,帶著洗滌乾坤、凈化一切的偉力,朝著蓮臺上那小小的身影,轟然灌注而下!
“啊——!!!”李承乾的啼哭瞬間被淹沒在能量的洪流中!他的身體被刺目的光芒完全吞沒!
李世民也在同一時刻,怒吼一聲!周身紫金帝氣毫無保留地沖天而起,并非對抗,而是如同一道橋梁,一道守護(hù)的屏障,主動融入了那浩瀚的凈域洪流之中,溫柔卻堅定地包裹住兒子那脆弱的神魂,分擔(dān)著那毀滅性的沖擊!
光芒!吞噬了一切!
沒有人能看清蓮臺上的情形。只有那震耳欲聾的能量轟鳴,以及那不斷從光芒核心逸散出的、絲絲縷縷被徹底凈化、化為虛無的慘綠色穢氣…
時間,在光芒中凝固。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一個世紀(jì)。
那刺目的光芒終于緩緩散去。
白玉菩提蓮臺之上。
李承乾小小的身體靜靜地躺著。
周身那令人心悸的慘綠穢氣和蠕動的黑線,已然消失無蹤。
皮膚恢復(fù)了嬰兒應(yīng)有的粉嫩白皙。
眉心那點慘綠印記,也無影無蹤。
只是那張小臉依舊蒼白,眉頭緊蹙,仿佛在睡夢中依舊承受著巨大的疲憊。
但,那微弱卻平穩(wěn)的呼吸,那胸口均勻的起伏,如同天籟,清晰地告訴所有人——
他還活著!
那深入龍魂的邪神穢根…被拔除了!
“阿彌陀佛。”慧明方丈緩緩收回錫杖,臉上露出一絲疲憊卻欣慰的笑容。
“乾兒!”長孫王妃掙脫攙扶,跌跌撞撞地?fù)涞缴徟_邊,顫抖的手輕輕撫摸著兒子溫?zé)岬男∧槪矘O而泣。
袁天罡和杜如晦長舒一口氣,相視一眼,眼中充滿了劫后余生的慶幸。
李世民緊繃到極致的心弦驟然松弛,巨大的疲憊和虛脫感瞬間席卷全身。他踉蹌一步,扶住潭邊的白玉欄桿,才勉強站穩(wěn)。他看著蓮臺上安睡的兒子,又看了看自己沾滿鮮血的手掌,最后望向那光芒流轉(zhuǎn)的蓮臺和深邃的星穹,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如釋重負(fù)的、卻又帶著無盡后怕的弧度。
就在這時。
一直沉默注視著一切的慧明方丈,目光再次落在李承乾身上,眉頭卻幾不可察地再次蹙起。他緩步走到蓮臺邊,伸出布滿皺紋的手指,極其輕柔地搭在了嬰兒小小的手腕上。
片刻后,老僧收回手,深邃的目光看向李世民,聲音帶著一種洞悉天機(jī)的沉重:
“阿彌陀佛。秦王殿下,世子體內(nèi)邪神穢根已除,龍魂本源亦得凈域之力滋養(yǎng),性命已無憂。”
李世民剛放下的心,瞬間又提了起來。
“然,”方丈話鋒一轉(zhuǎn),目光變得無比凝重,“穢根雖除,其引動世子龍魂深處那股‘混沌’之力所留下的痕跡…卻已深植。此力非邪非正,乃天地初開之遺存,潛藏于世子血脈本源深處,與生俱來。此次被邪祟引動爆發(fā),雖被凈域之力強行撫平,然…其性莫測,其力蟄伏。世子日后…恐將身負(fù)‘半神半魔’之宿命。福兮?禍兮?老衲…亦難窺天機(jī)。”
半神半魔?!
方丈的話,如同新的驚雷,狠狠劈在李世民心頭!他猛地看向蓮臺上安睡的兒子,那粉嫩的小臉此刻在他眼中,仿佛籠罩上了一層難以言喻的、莫測的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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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