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門半掩,一絲燭火透過門縫滲出來。
江初月拎著裝點(diǎn)心的食盒姍姍來遲,她輕手輕腳走到書房門口,正要推開門,忽地聽見里面?zhèn)鱽砉苁碌穆曇簟?/p>
管事痛心疾首道:“王爺,您也別生王妃的氣,她只是不知您的心意罷了?!?/p>
謝臨淵冷道:“她不懂本王的心思,還主動給本王納妾?她是本王第一個女人,也是此生唯一的女人。本王心悅她,此生非她不可!”
管事嘆氣:“王妃年輕,王爺您何不當(dāng)面告訴王妃,您心悅她?”
謝臨淵聲音黯淡下來,似藏著無限的心酸,悵然道:“她受蕭戟所逼,迫不得已嫁我。本王表明心意,她必不會相信,本王恨不得把這顆心掏給她...”
屋子外,江初月猝不及防聽到了屋內(nèi)兩人的對話,她茫然地攥緊手里的食盒。
心悅我?
權(quán)勢滔天、殺人如麻的攝政王謝臨淵,居然心悅她?
這怎么可能?他什么時候喜歡上她的?
屋子里,管事還在安慰謝臨淵:“王爺別難過。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您待王妃的心意天地可鑒。終有一日,王妃會明白您的愛意?!?/p>
謝臨淵長嘆:“傾盡天下,難縛卿心?!?/p>
書房外的江初月怔神良久,偷聽到謝臨淵的情話,一顆心跳得亂七八糟。傳聞中啖肉飲血的活閻王謝臨淵,也會被兒女情長攪得心神不寧。
她思緒混亂,手里的食盒不小心撞到鐵藜木柱上。
砰——
撞擊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響亮。
書房里傳來謝臨淵森冷的呵斥:“誰在外面?”
接著,王府管事打開書房門,瞧見門口的江初月,管事露出意外的神情。
管事隨即恭恭敬敬行禮問安:“老奴見過王妃,不知王妃您來了多久?”
江初月心虛別過眼睛:“我剛來。”
假裝她沒聽到謝臨淵的話。
管事稍微松了口氣,不敢打攪這對新婚夫妻,腳底抹油迅速離去。
周圍安安靜靜,夜空幽暗,書房明晃晃的燭火灑在江初月的淺紫色裙擺上。她拎著食盒走進(jìn)書房,瞧了眼坐在檀木案桌前的謝臨淵。
謝臨淵神態(tài)傲嬌,仿佛在問:你怎么來了?
江初月將食盒放到旁邊的小案桌,背對著謝臨淵,從容不迫地取出兩碟子點(diǎn)心。
江初月回過頭,輕聲道:“王爺,晚膳——”
回過頭時,江初月猝不及防撞進(jìn)謝臨淵那如幽深墨潭的眼眸里,謝臨淵居然一直在背后偷看她!
謝臨淵偷看被抓包,迅速垂眸,繼續(xù)若無其事地看手里的卷宗。
看上去是八風(fēng)不動,偏偏拿倒的卷宗出賣了他的心思。
江初月心里劃過一絲無法言喻的情愫,耳聽為虛,眼見為實(shí),謝臨淵好像真的很喜歡她。
江初月面不改色,把兩碟子糕點(diǎn)端到謝臨淵的案桌上。她從容道:“王爺晚膳只吃了一點(diǎn),再吃點(diǎn)夜宵墊墊肚子?!?/p>
謝臨淵態(tài)度冷漠地放下卷宗,拿起一塊荷花酥品嘗。
江初月耐心地坐在一旁等待,夜風(fēng)拍打軒窗,屋子里的冰鑒融化后帶來寒冷涼意。屋子里有點(diǎn)冷,需要蓋張薄毯,江初月正想吩咐丫鬟送一條薄毯進(jìn)來,余光一瞥,忽地瞧見整齊疊放在旁邊軟榻上的金絲薄被。
好眼熟的金絲被。
江初月仔細(xì)觀摩片刻,忽然想起來了...這床金絲薄被,似乎是她在東湖別院蓋過的那條!
當(dāng)初謝臨淵的接風(fēng)宴結(jié)束后,蕭戟爽約,留她一個人孤零零等在湖心亭。后來她暈倒過去,醒來時出現(xiàn)在謝臨淵的臥房里,身上蓋的就是這床柔軟保暖的金絲薄被。
江初月又很快想到,數(shù)月前在東黃山腳下的營帳里,謝臨淵床榻上也是這條金絲被。
江初月耳根發(fā)紅,心慌馬亂。她沒想到,謝臨淵居然一直留著她蓋過的金絲被...還隨身攜帶。
他好像真的心悅她?
他的愛藏在不易察覺的小細(xì)節(jié)里。
謝臨淵吃飽點(diǎn)心,又漱了漱口。他冷淡道:“本王已經(jīng)用過夜宵,王妃該回了?!?/p>
江初月將碟子放回食盒,看了眼謝臨淵,輕聲說:“今夜屋涼,王爺安睡,我先回了。”
江初月拿著食盒,試探地轉(zhuǎn)身走了兩步。
她想,如果謝臨淵喜歡她,那今晚肯定不會放她離去的。江初月腳尖正要邁開第三步,書房大門果真被一股強(qiáng)勁的掌風(fēng)關(guān)上。
食盒墜地,響聲清脆。
謝臨淵將她攔腰抱住,天旋地轉(zhuǎn)間,倒在書房的軟榻上。燈影晃動,衣袂重疊,她看到謝臨淵陰郁的眼眸。
謝臨淵居高臨下,掐著江初月的腰:“本王不會納妾?!?/p>
換做以前,江初月肯定不信他的鬼話。
可就在剛才,她在門外不小心偷聽到謝臨淵的心事。所以再聽他的承諾,江初月信了**分。
江初月張張嘴,試圖勸道:“王爺總要繁衍子嗣,我如今還不想生孩子,怕是會耽擱你?!?/p>
謝臨淵沉聲:“等你將來愿意生育,我自會有子嗣?!?/p>
江初月心臟跳了跳,她小聲說:“若是我一生都不愿意生孩子呢?”
謝臨淵低頭:“亦可?!?/p>
“亦可”二字混著炙熱吐息,落在江初月嫣紅唇角,隱沒在潺潺水聲里。
江初月虛軟地躺在那床柔軟的金絲薄被里,眼前晃得厲害,被欺負(fù)地泣不成聲。
謝臨淵在生氣,在不甘,他的力道格外野蠻。
江初月一顆心被撞得七零八落,嗚咽著,好似有什么舊情被打碎,又好似有什么蓬勃的情感在心里悄然生長。
夜深不止。
書房外,王府管事從月洞門探出頭,瞧著書房經(jīng)久不熄的昏黃燭火,管事露出笑意:“看來我還挺有演戲的天賦?!?/p>
管事哼著歌,悠閑離去。
...
深夜坤寧宮。
皇后更衣后,正要入睡。屋外傳來宮女春蘭的通報(bào),春蘭說:“皇后娘娘,攝政王身邊的玄影將軍來了?!?/p>
皇后掀帳幔的動作頓住,她沉吟片刻:“讓他到主殿。”
隔著珍珠簾,皇后深夜接見了這位年輕的將領(lǐng)。
玄影面容冷峻,他不卑不亢道:“微臣奉王爺之命,特給皇后娘娘送一件禮物?!?/p>
皇后鳳眸輕揚(yáng):“什么禮物?”
話音落,宮女將十盆珍貴的芍藥花端進(jìn)屋子,整整齊齊排在玄影面前。夜里的芍藥花花瓣閉合,生長得依然茁壯,花骨朵高傲地?cái)[在枝頭。
玄影拔出長劍。
劍起劍落,十盆芍藥的花株齊齊斬落。嬌艷花朵如同砍掉的腦袋,咕嚕咕嚕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