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霧像被揉碎的毒棉絮,裹得整片森林密不透風(fēng)。
吸進(jìn)肺里時(shí),帶著股腐爛樹葉的腥氣,嗆得喉嚨發(fā)緊,眼前像蒙了層薄血膜,連樹皮紋路都看得模糊。
林晚秋剛踏入林地,腳踝就被什么東西纏上了——是根手腕粗的藤蔓,表面長滿倒刺,正跟蛇似的往她腿上繞,刺尖刮過褲管,留下幾道白痕。
“別動!”
阿野的刀還沒揮過來,林晚秋已經(jīng)抬手按了上去。
指尖的白光剛觸到藤蔓,那東西就跟被潑了沸水似的,“嘶”地縮成一團(tuán),翠綠表皮迅速發(fā)黑枯萎,斷口處冒的黑煙里,混著股青草燒焦的怪味。
“這也能凈化?”
阿野驚得瞪大眼,舉著刀的手都忘了放下,虎口還留著昨天射箭磨出的紅印。
林晚秋甩甩腳,踢開地上的枯藤:“試試才知道。”
她彎腰撿起片沾了紫霧的落葉,指尖白光掃過,焦黑的葉子竟透出點(diǎn)綠意,“看來不止能對付行尸。”
兩人不敢大意,一前一后往森林深處走。
紫霧比城里的紅霧更邪性,落在手背上像有無數(shù)細(xì)針扎,阿野用布子蘸了凈化水捂住口鼻,布片很快被霧染成淡紫色。林晚秋倒還好,周身的白光像層薄紗,把靠近的霧粒擋在半尺外。
走了沒半里地,頭頂突然“嘩啦啦”掉下來一片帶刺的藤蔓,直沖著林晚秋的臉。
她下意識抬手,白光炸開的瞬間,聽見“滋滋”的灼燒聲,藤蔓在半空就枯成了灰,碎末飄落在肩頭,帶著點(diǎn)灼手的溫度。
“這邊走!”
阿野揮刀砍斷擋路的樹枝,刀刃劈進(jìn)木頭時(shí),震得他手腕微顫——?jiǎng)偛鸥棠樌p斗時(shí)扭傷的地方還沒好利索,“這些玩意兒跟活的似的,專找人撲。”
林晚秋跟在他身后,忽然聽見不遠(yuǎn)處傳來“嗷嗚”的嘶吼,像是有什么東西在掙扎。
聲音里帶著野性的兇狠,還有點(diǎn)……痛苦?像被夾住的野獸,每聲嚎叫都扯著喉嚨,聽得人心里發(fā)緊。
“去看看?”
阿野壓低聲音,弩箭已經(jīng)上了弦,指腹在冰冷的箭簇上蹭了蹭——這是他在兵營養(yǎng)成的習(xí)慣,緊張時(shí)就愛摸武器。
兩人撥開灌木叢,眼前的景象讓他們倒吸一口涼氣——一條水桶粗的巨蟒正纏著個(gè)黑糊糊的東西,蛇鱗泛著紫黑色的光,鱗片縫隙里還嵌著腐爛的碎肉,顯然也被紅霧污染了。
被纏的那家伙看著像人又像獸,露在外面的胳膊上長滿黑豹似的黑斑,頭頂還翹著兩只毛茸茸的尖耳朵,指甲又尖又長,正拼命抓撓蛇身,爪尖嵌進(jìn)蛇鱗縫隙,帶出點(diǎn)點(diǎn)黑血。
“是半獸?”
阿野皺緊眉,額角的青筋跳了跳,“聽說紅霧能讓人變異成這模樣,兇得很。”
話沒說完,那半獸突然抬頭,一雙金色的豎瞳正好對上林晚秋。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嘶吼聲陡然拔高,掙扎得更厲害了,卻被巨蟒纏得更緊,骨頭都發(fā)出“咯吱”的響聲,嘴角溢出的血沫濺在地上,很快被紫霧染成黑紫色。
“它好像怕你的光。”
阿野忽然說,視線在半獸的金瞳和林晚秋發(fā)光的指尖間打了個(gè)轉(zhuǎn)。
林晚秋也發(fā)現(xiàn)了——半獸的目光一直盯著她的手,那地方正有微光在閃,像握著顆小星辰。
她心念一動:“阿野,你能不能引開那蛇?”
“怎么引?”
“射它眼睛!”
阿野不再猶豫,弩箭“咻”地飛出去,正射中巨蟒的左眼。
箭簇穿透眼球的瞬間,他手腕微顫了一下——不是怕,是弩弦反彈的震感,虎口瞬間麻了,卻死死攥著弩身沒松手。
巨蟒吃痛,猛地松開半獸,轉(zhuǎn)頭就朝阿野撲來,張開的蛇口噴出股腥臭味,比腐肉還難聞。
“這邊來!”
阿野撒腿就跑,故意往藤蔓密的地方鉆,巨蟒的身體撞斷樹枝,發(fā)出“咔嚓”的響聲,正好給林晚秋報(bào)信。
林晚秋趁機(jī)沖到半獸身邊,他已經(jīng)癱在地上,胸口劇烈起伏,每喘口氣都帶著“嘶嘶”的聲,像是肺被捅破了。
嘴里還咬著什么東西,見林晚秋靠近,喉嚨里發(fā)出威脅的低吼,卻沒力氣再動,金瞳里的兇光淡了些,多了點(diǎn)哀求的意味。
巨蟒的嘶吼聲越來越遠(yuǎn),想來是被阿野引到別處去了。
林晚秋蹲下身,看著他脖子上的蛇鱗勒痕,紫黑色的印記像串丑陋的項(xiàng)鏈,指尖白光輕輕覆上去。
“別怕,我救你。”
白光觸到他皮膚的瞬間,半獸渾身一顫,卻沒再反抗。
勒痕處的淤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他緊繃的身體漸漸放松,金色的豎瞳里也少了些戾氣,尾巴尖(剛才沒注意,他居然有條尾巴)輕輕掃了掃地面,像是在示好。
就在這時(shí),他突然張開嘴,吐出個(gè)圓滾滾的東西,落在林晚秋手心里——是顆鴿子蛋大的晶體,黑中帶紫,還在微微發(fā)燙,表面沾著的唾液很快被白光蒸發(fā),露出底下光滑的切面,看著像……行尸腦子里的那種能量晶。
林晚秋還沒反應(yīng)過來,半獸已經(jīng)用頭蹭了蹭她的膝蓋,喉嚨里發(fā)出呼嚕呼嚕的聲音,跟只撒嬌的貓似的,耳朵尖卻還警惕地豎著,像隨時(shí)會炸毛。
“這……”
林晚秋有點(diǎn)懵,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晶體,冰涼的觸感讓她清醒了些。
“小心!”
阿野跑回來,手里還握著刀,刀刃上的血珠順著鋒刃往下滴,看到這一幕急得直皺眉,“這怪物能信嗎?”
他說話時(shí),還不忘往林晚秋身后站了站,把她護(hù)在里頭——這是他打仗時(shí)護(hù)戰(zhàn)友的本能。
林晚秋看著掌心的晶體,又看看半獸溫順的眼神,忽然笑了:“至少比人可靠。”
她撿起晶體,指尖的白光下意識碰了上去。
晶體“咔嚓”一聲碎裂,一股暖流順著指尖涌遍全身,剛才連續(xù)用異能的頭暈感瞬間沒了,像喝了口熱茶,從喉嚨暖到肚子里。
“這東西……”
林晚秋眼睛一亮,捏了捏手指,感覺比剛才更有力氣了。
沒等她說完,森林深處傳來一陣清脆的鈴鐺聲,叮鈴鈴的,在死寂的林子里顯得格外突兀,像根針戳破了緊繃的空氣。
兩人同時(shí)抬頭,只見不遠(yuǎn)處的樹后,站著個(gè)穿青布道袍的人影,手里拿著串鈴鐺,鈴鐺上的穗子在紫霧里輕輕晃,他的臉藏在霧中,只能看見個(gè)模糊的輪廓,卻讓人莫名覺得,他已經(jīng)看了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