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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威小說網(wǎng) > 其他 > 權(quán)寵之仵作醫(yī)妃 > 第088章 灰堆尋骨,手拼頭顱(萬更)

霍懷信的聲音帶著兩分冷笑,魏言之的有如雕像一般的僵愣著,半晌未轉(zhuǎn)過身來,霍懷信便又上前了一步,“這封信是決定誰是兇手的關(guān)鍵證物,二公子將他偷出來,莫非是想先我們一步知道誰是兇手?”

屋內(nèi)熱意洶涌,魏言之面上大汗淋漓,腳下卻有股寒氣冒了上來。

他早就想到的,可他猶豫了一整日還是上了當(dāng),因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有這一次機會,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他都沒有機會去冒險,哪怕知道十之**會暴露自己,他仍然得去,因為一旦那封信上的內(nèi)容爆出來,他就會被打入萬劫不復(fù)的地獄。

魏言之要緊了牙關(guān),低頭看向手中的信,這一看,魏言之瞳孔驀地緊縮了一瞬,這封帶著藥味兒的濡濕的信上一個字也沒有,竟然只是一張涂滿了藥汁的曳金箋。

他上當(dāng)了,這是個局——

霍懷信看到了他低頭的動作,于是笑起來,“二公子怎么就會以為,我們會將真的信放在盒子里呢?”霍懷信雙眸微瞇,語氣聽起來帶著濃濃的嘲諷,可只有他身邊的燕遲聽出來,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十分謹(jǐn)慎。

果然,魏言之轉(zhuǎn)過了身來,一轉(zhuǎn)身,便見他這空無一人的屋子里竟然站了不少人。

霍懷信打頭,其后燕遲和岳瓊并肩而立,再后面,齊林并著岳清和岳稼,每一個人,都在用嘲弄而輕鄙的目光看著他。

魏言之一把握緊了手中的曳金箋,他下頜微揚,也跟著冷笑了一聲,“知府大人為了我真是煞費苦心,竟然和九姑娘一起設(shè)了一個這樣大的局。”

霍懷信哼了一聲,“如今你還有何話好說?九姑娘其實知道了兇手是你,設(shè)這個局,只是想讓你心服口服罷了,如今人贓并獲,你還能說宋柔的死和你無關(guān)?”

魏言之深吸口氣,眉頭也擰了起來,“九姑娘既然知道了真相,又何必費這樣大的周折,果然她還是記著那一夜差點害死她的燈樓。”

說著,魏言之忽然將他手中的曳金箋扔到了一旁去,他站在半開的窗欞處,冷風(fēng)一來,他面上的薄汗便干了,挺了挺背脊,魏言之狂跳的心漸漸的安靜了下來,他神色一定,眼底生出一片凜冽的寒光來,霍懷信見他這般模樣搖了搖頭,“魏言之,宋柔與你有情,為了你,將那污名推到了你大哥的身上,你大哥為了她折了一條腿,而你,卻狠心殺了宋柔,如今,更是沒有一點悔過之心?”

魏言之唇角微彎,眼底綻出一片凄涼的笑,“大哥?他是魏府的嫡子,他不是我的大哥,他生來便有所有的尊榮和寵愛,這么多年,我為他做牛做馬,一條腿而已,他欠我的,又何止是一條腿?我母親的性命,他拿什么來還?”

說至此,魏言之眼角忽然閃過一片濕潤的光。

“我不過是和母親見了一面而已,若非他多嘴,宋景惜就不會罰母親在冬日長跪,若非如此,母親怎會染上寒疾暴病而亡?”

宋景惜是魏家主母的名字,此刻魏言之咬牙切齒的說出來,頗有種森寒入骨的恨意,霍懷信眉頭大皺,“你恨魏夫人,可和宋柔有什么關(guān)系,你母親的性命是命,宋柔的性命便不是命了?何況,她與你有情,還懷過你的孩子,你對她怎能下得去手?”

魏言之不知想起什么,眼神忽然恍惚了一瞬,可隨即,他咬著牙關(guān)切切道,“我不想殺她的!我從來不想殺她的,可是她非要逼我……”

魏言之后退一步,眼眶微紅,語聲卻狠厲起來,“她也是生而高貴的嫡小姐,不知道我為了今天付出了什么,她明明有這么好的婚事,可她偏偏不知足,不知足便罷了,卻也要將我拖下水,我不想她死的,可她非要——”

魏言之眼眸大睜的說著,忽然,話語一斷,他神色奇怪的看了霍懷信一眼,又看了看燕遲幾人,忽然詭異的笑了起來,“你們在騙我——”

霍懷信眉頭一擰,“騙你什么?”

魏言之站直了身子,輕輕的松了口氣的樣子,篤定的道,“你們沒有那封信。”

霍懷信雙眸微狹,“若是無信,又如何設(shè)局抓你?”

魏言之聽著,搖著頭笑了起來,“不是的……你們沒有信,才要設(shè)局,若是有信,知府大人可比苦心請我入局,信只是個幌子,你們是要騙我說出當(dāng)日真相罷了。”

魏言之掃了一眼被扔在地上的曳金箋,“說到底,你們還是沒有證據(jù)。”

魏言之高傲的抬起下頜,他雖然中了計,可是若無憑據(jù),霍懷信如何判定他是兇手?他不過是偷了一封根本不存在的信而已……

霍懷信聞言冷笑了一聲,“你剛才說的話便是證據(jù),魏言之,你恨魏綦之和魏夫人,攛掇宋柔將污名嫁禍給了魏綦之,宋柔成婚,你親送,可她或許還想因為舊事同你糾纏,你害怕舊事暴露,是以一氣之下殺了她!”

魏言之下頜揚起,到了此時,全然一副不怕霍懷信的模樣。

“知府大人盡管推測,反正你也找不出證據(jù)。”

霍懷信被魏言之藐視的態(tài)度激怒,大手一揮,“把他帶回去,讓他嘗嘗府衙牢房的滋味,看他的嘴硬,還是牢房的鞭子硬!”

齊林應(yīng)了一聲,上前便要拿魏言之,魏言之身量直挺挺的站著,面上掛著冷笑,全然無一絲畏怕之意,齊林掏出早就準(zhǔn)備好的鐐銬,本想用強,奈何魏言之看著他上前,竟然主動的伸出了手,表情卻仍然是一副你奈我何的無畏狀。

齊林看的生氣,“咔嚓”一聲將魏言之的手拷了住,又將他推了一把,“走!”

魏言之被齊林推得一個踉蹌,待站穩(wěn)之后,才神色沉定的從霍懷信一眾人面前走了出去,外間火爐里仍然炭火轟轟,魏言之走到門口,齊林一把將門打了開,門一打開,魏言之便看到站在外面的秦莞和岳凝,太長公主被江氏扶著,也站在門外。

看來是所有人一起來設(shè)局了,魏言之看了一眼岳凝,又看向秦莞,四目相對,魏言之眼底一片深重的暗芒,齊林又推了他一把,魏言之這才收回目光,自秦莞一行人面前走了過去,東苑之外,早有衙差等著,見齊林帶著人出來,立刻上前將人拿了住。

院子里,太長公主嘆了口氣,“欲字害人!”

話音剛落,霍懷信幾人從屋子里走了出來,又喊了一聲,“搜,給我搜!我不信什么都搜不出來——”

說著,又指著偏房,“去,將里面的人也帶走。”

秦莞上前兩步,因屋門大開著,屋子里的熱氣溢了出來,秦莞皺眉道,“大人看看這火爐,魏言之連續(xù)燒了許多日,多半有古怪。”

霍懷信聞言點點頭,正好外面齊林走了進來,霍懷信便道,“看看這爐子。”

齊林應(yīng)聲,帶著幾個衙門差役進了屋子,這邊廂,魏言之的侍衛(wèi)被從睡夢中揪了起來,此二人一臉茫然的被扭送出去,待看到院子里的陣勢,腿當(dāng)即軟了,連冤枉都沒喊出來人就被拖出了東苑,霍懷信雙手抄在身前,卻嘆了口氣。

“魏言之若是個嘴硬的,只怕用刑也不好審。”

秦莞瞇眸,“他是兇手是肯定的了,只是如今兇器還需他自己交代,宋柔的腦袋也未尋到,案發(fā)過程如何也不容忽視,若是他死都不開口,還真是有些麻煩。”

霍懷信輕哼了一聲,“我還不信了……”

秦莞和岳凝對視一眼,皆是沒有說話,牢房他們看了,魏綦之身上的刑罰對于霍懷信而言可能真的還不夠重,怕只怕,魏言之當(dāng)真能扛過去。

“大人,爐子里面搜過了,除了炭火之外并無旁的異樣!”

正想著,齊林從里面走了出來,這話一落,霍懷信眉頭一皺,秦莞和岳凝則第一時間進了屋子,一進屋,便見外間已經(jīng)一片狼藉,爐火已經(jīng)被澆熄,里面所有的火炭都被取了出來,爐子里空空如也,并無任何別的異物,而底下的積灰之中也被齊林翻弄過,也沒有找出什么來,秦莞墨瞳緊縮,眉頭深深的擰了起來。

魏言之的病有蹊蹺,而后這屋子便多了火爐,火爐若是沒有古怪,那古怪在何處?

秦莞轉(zhuǎn)身,直入內(nèi)室,內(nèi)室之中也有衙差,眼下正在檢查內(nèi)室里的東西,秦莞目光四掃,忽然,看向了內(nèi)室墻壁上掛著的兩把劍,那兩把劍一長一短,上面皆有特殊的標(biāo)識。

岳凝從后面跟進來,“這是魏言之的武器,此前他和我交手的時候,用的便是這把長劍,這是一柄名劍,雖然排不上榜,卻也出自朔西梁氏之手。”

“梁氏?那個鑄劍世家梁氏?”

秦莞反應(yīng)極快,岳凝倒是沒想到秦莞連這個都知道,便點頭道,“正是,這把劍出自梁氏,梁氏在前朝被誅滅,如今流傳于世的劍也不過百余把了,這把劍名叫承影,是梁氏劍譜上有記載的,魏言之曾說,這劍是國公府所贈。”

秦莞上前,抬手便將承影劍取了下來,她“嚓”的一聲將劍拔出,一抹寒光頓時讓她眼瞳一顫,岳凝上前來,“如何?是否劍芒逼人?”

秦莞點點頭,又將長劍緩緩抽出,待拔出的那一刻,輕輕的一聲劍鳴響了起來。

雙眸微瞇,秦莞目光掃過劍鋒,岳凝便道,“此劍劍鋒長三寸,是梁氏少有鈍鋒劍,劍尖處形如勾月,看似無鋒,卻是韜光在里劍氣萬鈞。”

秦莞眼底微微一亮,“如果……這劍鋒在人身上留下傷口,只需要查出三寸鈍鋒劍,便能知道是哪一把劍了吧?”

岳凝瞬間知道了秦莞的意思,眼底不由微微一亮。

“正是如此,梁氏雖然不止一把三寸鈍鋒劍,可如今流傳于世的卻不多了,承影是一把,另外幾把劍也都名劍有主,稍微查一查便知道主人是誰在何處。”

秦莞唇角彎了彎,“原來這便是魏言之的理由……”

說著,已拿著承影劍走了出去,外面霍懷信正在和岳瓊說話,見到秦莞拿著劍出來,忙看了過來,待聽秦莞說完,霍懷信眼底一亮,“的確在理!”

秦莞將劍交給霍懷信,“此物交給大人,可惜了,沒找出旁的證據(jù)。”

霍懷信接過承影劍,他知道秦莞所言,是在說宋柔的腦袋還沒有著落,可今夜已經(jīng)算有了極大收獲,霍懷信雖然有些焦灼,到底還是滿意的,既然肯定了魏言之是兇手,他便有的是辦法讓他開口,在他手中,就沒見過真的不怕死不開口的。

“九姑娘安心,霍某還沒開始審問,等開始審了,不愁魏言之不開口,今夜這局確定了魏言之的兇手身份,霍某已經(jīng)安心了,只要不是抓錯了人,霍某讓人開口還是有把握的,時辰完了,九姑娘和郡主陪著太長公主回去吧,等有了消息,自然告知你們。”

說著看向太長公主道,“夜深了,您身體要緊。”

太長公主本不必來,可多年沒經(jīng)歷過這樣的局,她還是一時興起來了,眼下暫時有了結(jié)果,太長公主便也不必硬撐,當(dāng)下點點頭道,“好,你和岳瓊善后吧,我就先回去了。”

這話一出,秦莞和岳凝當(dāng)即扶住太長公主,這邊廂,魏言之又過去對燕遲道謝,“今夜多虧了殿下派人在此看著,若是府衙那幾個不成器的差役來,多半就會壞了事。”

秦莞便往外走邊回頭看了一眼,東苑通明的燈火之中,燕遲身邊站著白楓,雖然默不作聲,卻自有種叫人無法忽視的氣勢,收回目光,秦莞不由想起這多日來燕遲所為,他人雖然氣勢逼人叫人矚目,可行事卻是不動聲色滴水不漏,這樣的人,做自己的朋友百利無一害,可如果不小心做了他的敵人,可就要遭殃了。

走出了東苑,太長公主嘆氣道,“但凡身居高位的人,都是不簡單的,魏家小子雖然不算高位,可他的身世那般,能有如今,必定是他半生謹(jǐn)慎小心曲意逢迎換來的,和宋柔生情,或許是他的手段,也或許是他的真心,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宋柔最后妨礙了他。”

說著,太長公主又幽幽一嘆,“最深的**,總是能引發(fā)最深的仇恨,哪怕這個人曾經(jīng)是親密的枕邊人……所以啊,欲字害人啊。”

欲字害人,太長公主適才一開口便說了這句話,如今再聽來不由拜服,人自然會有七情六欲,可如果被某一種**掌控,自然會變得面目可憎。

“魏家小子的母親被魏夫人害死,那個時候他便知道,在魏夫人的眼底,妨礙了她的人,性命無足輕重,到了宋柔這里,他或是一時氣惱昏了頭,或是懷恨在心,宋柔妨礙了他,那她的性命便也無足輕重了,通常命途順?biāo)斓娜瞬灰咨龃跣模悄切┰趯こH兆永镌庥隽烁嗫嗤吹娜宿D(zhuǎn)而成為謀害他人者,這是世事的無奈。”

太長公主邊走邊說,滄桑的語聲被秋夜的涼意侵染,秦莞心中也生出一股子悲涼來,世上萬事有因有果,魏言之的兇行,自然并非朝夕生成的。

秦莞從前見過許多案子,太長公主卻不然,可是她用她半生的經(jīng)歷,還是一言便道破了魏言之此行的因果,秦莞默默聽著,只覺受教無比。

岳凝也面色嚴(yán)正下來,輕聲問,“可是祖母,人皆有選擇……”

太長公主便笑了,握了握岳凝的手,“是啊,人皆有選擇,若魏言之能在宋柔被發(fā)現(xiàn)有孕的時候站出來,或許他后半生會十分凄慘,可或許會有別的結(jié)果,又或者,在十里廟的時候,他沒有對宋柔下手,事情也總是不同,同樣的遭遇,卻有不同的選擇,有人從善,有人從惡,這便是幽深復(fù)雜的人性,你們啊,往后無論遇著什么,切不可失了良善本心。”

“是,祖母,凝兒知道。”

“太長公主放心,莞兒明白。”

說話間,已到了太長公主院前,太長公主拉著秦莞和岳凝的手笑起來,“對你們兩個,我是再放心不過了,好了,你們也回去歇著去。”

秦莞和岳凝雙雙辭了太長公主,這才轉(zhuǎn)身往回走。

秦莞便彎唇道,“怪倒是安陽侯府榮華數(shù)代不倒,當(dāng)初選了太長公主做兒媳的老侯爺便是名垂千秋的一代名臣,后來到了太長公主再到侯爺,侯府的家風(fēng)仍然不敗。”

岳凝唇角揚起,“你這樣一說,我倒是要自夸了,當(dāng)年離開京城便是祖母的意思,當(dāng)年岳家軍剛打了勝仗,風(fēng)頭更勝,祖父和父親都無可封賞了,再往上,便要封王了,就在這時,祖母要離開京城來錦州,便是如此,這么多年圣上從未疑過侯府。”

說至此,岳凝又哼一聲,“可這門親事,圣上聽了那位宋氏如妃的話,竟然拿了這么一樁丑事來惡心侯府,這件事祖母一定不會輕了!”

秦莞便點起頭來,“便是再如何家徒四壁的門戶,只要有一個正直聰慧勤懇不屈的主母,就一定不會徹底落敗,更何況侯府家風(fēng)肅整而太長公主何等心境,侯府自然能長盛久不衰,依我看,再往后至少五代,侯府只會越來越好。”

岳凝笑起來,“這可是借了你的吉言啦——”

二人邊說邊走,很快就到了岳凝的院門口,她二人還未進門,卻見一個小丫鬟從里面急匆匆的走了出來,腳步急的差點就要撞上秦莞和岳凝。

“綠景,你怎么回事?!”

綠棋一聲輕喝,這叫綠景的小丫頭立刻跪在了地上。

“請小姐和九姑娘恕罪,奴婢該死。”

岳凝眉頭一皺,“行了行了,別整天把該死該死掛在嘴邊,這么著急的出來,發(fā)生了何事?”

綠景站起身來,紅著眼眶道,“小姐上次賞給奴婢的玉墜兒不見了。”

岳凝抬眉,“是自己弄丟了還是被偷了?”

綠景忙道,“只怕是奴婢自己不小心丟的,奴婢今日換衣裳時將玉墜取下來,后來拿著衣裳去洗,再回來之后便發(fā)現(xiàn)玉墜兒不見了,奴婢想著,極有可能是和衣裳孤裹在了一起掉在了水井旁了,奴婢這會兒正要去找。”

岳凝聞之失笑,“行了,也別紅眼了,先去找吧,找不到回來了再給你一個。”

綠景大喜過望,忙道了謝往浣洗院去了。

這邊廂秦莞道,“郡主待下人真好——”

岳凝揚唇,“都是女兒家,又都是幾歲上就離了娘親進府當(dāng)差的,想想也是可憐,尋常我這院子里她們做事都十分盡心,自然我也待她們好了。”

這話落定,后面跟著綠棋道,“九小姐不知,郡主對下人太體恤不過了,這不,綠景的玉墜兒找不著了也沒事,郡主是奴婢見過的最好的主子了。”

這么一說,后面的茯苓不愿意了,“我家小姐也好,小姐還教我學(xué)醫(yī)呢。”

綠棋聞言當(dāng)真微微一訝,尋常主子多半在衣食賞錢上待下人好,秦莞這卻不同,教醫(yī)術(shù),往輕了說,這可是一門能讓自己獨立門戶的學(xué)問啊……

岳凝最先笑起來,“那我可比不上你家主子了……”

茯苓一臉的與有榮焉,可一旁走著的秦莞卻忽然面色沉凝的腳下一頓。

岳凝一愣,“怎么了?”

秦莞抬眸,“剛才那小丫頭說她要去哪里找玉墜兒?”

岳凝和綠棋互視一眼,岳凝道,“要去浣洗院的水井旁……”

秦莞瞇眸,喃喃道,“玉墜兒裹在了衣服里,衣服拿去水井旁洗,玉墜兒掉在了水井旁……”這么說著,秦莞忽然抬起了頭,“我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

岳凝忙問一句,這邊廂,秦莞卻已經(jīng)提著裙裾大步的朝東苑的方向走。

“我知道為什么沒有查出火爐的古怪了。”

岳凝一愣,“什么沒有查出火爐的古怪?剛才不是查了嗎?”

秦莞走的著急,后面岳凝跟著,綠棋和茯苓也慌忙跟上,卻聽秦莞著急道,“因為玉墜兒在衣服里,衣服在水井旁了……”

岳凝一時沒聽懂,轉(zhuǎn)頭去看,卻見茯苓和綠棋也是一臉的懵懂。

秦莞知道她們?nèi)藳]懂,卻是沒時間多說,她幾乎是一路小跑著往東苑去,遠遠的,秦莞看到院外的衙差正往這邊走,霍懷信和岳瓊,跟在隊伍最后面。

“知府大人,侯爺——”

霍懷信正在和岳瓊說話,冷不防的,秦莞忽然出現(xiàn)了,霍懷信蹙眉道,“九姑娘?不是回去歇下了嗎?怎么又過來了?”

秦莞跑到了霍懷信跟前,喘著氣道,“知府大人,我知道火爐的古怪了!灰,去看看灰……”

霍懷信眨了眨眼,“灰看過了啊。”

秦莞搖頭,“不是的,看看外面的灰!院子里!”

霍懷信微愣,秦莞卻已經(jīng)朝著院門而去,霍懷信忙轉(zhuǎn)身跟上,剛走到院門口,便看到秦莞已經(jīng)跑到院子角落的灰堆跟前。

后面岳瓊和岳凝跟了上來,看到這幅場景都是一愕。

這邊廂,秦莞卻卷起了袖口,眸光一轉(zhuǎn),看到灰堆旁扔著一把鐵鉗,秦莞也不嫌上面的臟污,拿在手中就翻弄起來,外面茯苓看見,忙跑了進來。

“小姐,這些事讓奴婢來就好……”

秦莞搖頭,“你在旁邊侯著便是。”

茯苓看著有幾分著急,秦莞卻打定了主意自己動手,霍懷信大步上前,“九姑娘,你找——”

“找到了!”

霍懷信話還沒問完,秦莞冷靜中又有些雀躍的聲音響了起來!

眾人一看,只見灰堆之中竟然被秦莞翻出來個白塊,那白塊成灰白之色,有半個手掌大小,岳凝看著那東西莫名覺得有些不適,口中問道,“這是什么東西……”

秦莞將那白塊放在一邊,語聲沁涼,“如果沒猜錯,當(dāng)時宋柔的頭骨。”

“什么?!”霍懷信大睜著眸子,“宋柔的頭骨?!”

秦莞一邊刨著灰堆一邊點頭,“是!我一直覺得魏言之忽然燒起了爐子有問題,剛才爐子打開沒發(fā)現(xiàn)什么還覺得奇怪,后來才想起來,魏言之不可能那么簡單的將破綻留在爐子里,他一定處理了,而后我便想到了院子一角的灰堆!”

微微一頓,秦莞又道,“這些東西,明日一早就會被清理走,到時候就會什么都不剩,魏言之神不知鬼不覺的就會把宋柔的腦袋處理掉,那時候,我們就永遠找不到宋柔的腦袋了。”

霍懷信唇角微動,卻沒說出話來,一旁的岳凝和岳瓊也一臉的復(fù)雜。

魏言之是個聰明人,可他沒想到秦莞能來刨灰堆,只差一點,宋柔的腦袋就要悄無聲息的消失在這個世上了。

霍懷信胸口起伏幾下,忽然吩咐外面的衙差,“愣著干什么,還不去刨灰堆!”

一聲令下,齊林立刻帶著人上前來,茯苓忙將秦莞拉了起來,秦莞看了看眼前的這一堆灰道,“這院子里的灰不知會被倒去何處?”

岳凝忙道,“倒去北邊的花圃!那邊的花匠會用灰拌花土!府內(nèi)大小廚房做飯燒熱水等等的灰,都會被送去那邊……”

秦莞便看著霍懷信,“侯爺,今夜只怕歇不了了。”

侯府所有的廚房和熱水房一天要有多少灰?而東苑送出去的灰只是很少的一部分,而宋柔的頭骨已經(jīng)被敲碎了,要在一座灰山之中翻頭蓋骨等同于大海撈針,這耗工的確不菲,然而此時的霍懷信可半點不會嫌棄衙差們活太多,連他自己的都想去翻灰山了!

“齊捕頭,你帶著人去花圃,侯爺,只怕還需要侯府的人幫幫忙,咱們盡量在今天晚上把該找到的骨頭都找到……”

岳瓊自然義不容辭,秦莞又補道,“魏言之的火爐已經(jīng)燒了近六天,而他要把皮肉燒盡,要把骨頭燒的可以斷碎,至少要三天,咱們要找最近三天的灰。”

岳瓊點點頭,忙出去吩咐楊席。

今夜的動靜不小,岳清等人本來也回去歇下,可聽到府里的動靜又起了身來,沒多時,連燕遲都到了花圃,打眼一掃,只見秦莞和岳凝站在最邊上,而不遠處的花圃里,下人們正在幾處灰堆里面翻找著什么,霍懷信則站在一旁時不時的督促一句!

“都找仔細(xì)一些!小塊的也不能放過!”

“不要吧其他的東西也混進來了!”

燕遲挑了挑眉,朝秦莞等人走了過去。

這邊廂,岳清正道,“所以,九姑娘等一下要拼骨?”

岳清說著,看了一眼一旁托盤里面擺著的零碎骨塊,“骨塊都碎成這樣了,要怎么拼骨?”

若是一個完整的頭骨放在眾人面前,只怕要嚇得人人色變,可眼下整個頭顱都被魏言之煅燒敲碎,看著一塊一塊的骨塊,眾人便不存畏懼之心了。

燕遲正走近,聽到這問題腳步不由放慢了,他也想知道秦莞要如何拼骨。

便聽秦莞道,“這些骨頭分屬于不同的部位,太過零星的大概拼不出來,可是大概還是能拼出來的。”這么說著,秦莞看著岳清道,“可能勞煩二公子去尋一些魚膠來?”

岳凝先是擰眉,似乎有些作難,可很快,他眼底微微一亮,“好,天快亮了,我去一趟城中的寶琴齋,一個時辰之內(nèi),一定把魚膠給你拿回來——”

岳清說完便走,岳凝疑惑的看著岳清極快消失的身影,“魚膠?似乎是木工用的?二哥去寶琴齋做什么?”

秦莞聞言便笑道,“魚膠是魚鰾熬制出來的,粘性極好,并不常見,不僅可以做膠,用藥之時還有補精益血強腎固本之效,做膠的時候,尋常只有做十分精美的家具之時才會用到,此外,做琴簫鼓笙歌等樂器時,魚膠更是最佳的選擇,寶琴齋聽起來似乎是賣琴的,想來里面會有斫琴師,自然,也會有魚膠了。”

岳凝有些嘆服的看著秦莞,“你到底看了多少書,怎么知道這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

秦莞微微一笑,還沒說話,這邊廂燕遲已經(jīng)走上前來。

“九姑娘涉獵之廣,有些書,便是燕遲都未聽說過。”

這話一出,秦莞心底當(dāng)即咯噔一聲,然而她一轉(zhuǎn)眸,對上的卻是燕遲瀲滟的眸子。

已經(jīng)到了后半夜,天邊層疊的烏云散去,一彎弦月斜斜的掛在天邊,月華清幽,雖然不見星子,卻也讓這個秋夜的黎明清輝澈然,而燕遲的眸子,便仿佛被月輝染過一般,花圃四周通明的燈火映入他眼中,同時盛進去的,還有秦莞。

“秦莞不過看了幾本雜書,不敢當(dāng)?shù)钕麓嗽挕!鼻剌笖宽S意的答了一句,燕遲此人心思沉斂,他剛才那句話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燕遲彎唇,卻是看了看托盤里已經(jīng)被找出來的骨塊,他隨手拈起一塊,全然不嫌這是人的骨頭,“這里面的骨頭,每一塊你都知道是出自人的哪里?”

秦莞掃過燕遲手中那半個茶托大小的骨頭,微微瞇眸,“殿下手中的是下頜骨。”

燕遲挑眉,看了看手中這塊平淡無奇的骨頭,因為是被敲碎的,斷口參差不齊,燕遲怎么看也看不出來是人的下頜骨,一旁的岳凝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下頜,這時候才覺有些頭皮發(fā)麻。

燕遲放下手中的骨頭,輕笑了一聲,“九姑娘無論醫(yī)術(shù)還是驗尸之術(shù),可在燕遲所見過的排前三,而其他兩人,皆是到了花甲之年,且,無一人同時在醫(yī)術(shù)和驗尸之術(shù)上有此造詣,九姑娘無愧醫(yī)仙之名,燕遲感佩。”

這一通夸獎直讓秦莞心底生出些疑惑,燕遲這話到底是試探還是真心?

本以為燕遲還要繼續(xù)為難,可燕遲放下那骨頭之后便站在了一旁,秦莞心底打鼓,道了一句“不敢當(dāng)”便不再多言,只借口看大家找骨頭往灰堆旁走去。

秦莞一走,岳凝便揚起下頜看向燕遲,“殿下對她是何心思?”

燕遲轉(zhuǎn)眸看了一眼岳凝,“郡主何意?”

岳凝冷笑一聲,“那一日你給京城的回信上,寫著歸期不定,是否有人催殿下盡快歸京了?殿下在錦州也無事,也不知為了什么留下?”

燕遲收回目光,轉(zhuǎn)而看向了不遠處的秦莞,“自然有理由。”

岳凝看看燕遲,再看看燕遲目光所在的秦莞,眉頭頓時一皺,她心底有些惱怒,總覺得燕遲這人邪性的很,對秦莞更是懷有不軌之意,可想說點什么,見燕遲這表情她的話卻又說不出來了,何況他二人身份,她也說不得他什么。

秦莞并不知這二人的機鋒,只看大家找了多少碎骨出來,隨著弦月越沉越低而天色越來越清朗,托盤里的骨頭已經(jīng)快堆成了一座小山。

天明時分,秦莞數(shù)了數(shù)托盤里的骨頭,道,“知府大人,少了五顆牙齒,其他都差不多了,實在太過零碎的找不到也無礙,我們?nèi)デ霸喊伞!?/p>

霍懷信熬了一夜,眼下已生出一片青黑,聞言忙點了點頭,先交代了齊林留下繼續(xù)找,然后便隨著秦莞幾人一起往前院去,一托盤的碎骨,被秦莞親自拿著,可她還未走出幾步,一只大手從后面伸出來,一把將她的托盤接了過去,秦莞一看,正是燕遲。

挑了挑眉,秦莞心底的狐疑又升了起來。

晨光微熹,宋柔案子跌宕起伏的兩日即將過去,所有人都想知道,秦莞是如何將這些碎骨拼成人的腦袋,就在秦莞入前院一炷香之后,岳清帶著魚膠歸來!

前院正堂里,桌案上的骨頭被秦莞洗凈,正一塊一塊的擺開。

岳清在旁看著,不由道,“九姑娘打算怎么拼?”

“先拼腦顱,再拼面顱。”

秦莞面色沉凝,一邊說著,已經(jīng)將兩塊最大的骨頭挑揀了出來,她在骨頭的側(cè)面涂上魚膠,小心翼翼的將兩塊骨頭拼在了一起,魚膠粘性極好,兩塊骨頭嚴(yán)絲合縫的接在了一起,秦莞低著頭搜尋,不多時,又挑選了另外一塊,如此一塊接著一塊的拼上來,很快,一個穹窿形的顱蓋便初現(xiàn)了形狀,一旁看著的燕遲和岳瓊眼露驚艷,霍懷信更是睜大了眸子嘖嘖稱奇,岳凝瞧著,除了嘆服還是嘆服……

拼好顱蓋,再接額骨枕骨,秦莞面色嚴(yán)肅一絲不茍,屋子里人雖多,卻無人敢打擾她,靜的落針可聞,緊接著,蝶骨、顳骨、篩骨一一拼上,而后,一個顱蓋和顱腔基本完備的頭顱骨顯出了雛形,秦莞絲毫不松懈,只將那些細(xì)小的碎骨一一分辨,小半個時辰之后,面顱基本可以看出是一個人的模樣……

秦莞不疾不徐的,屋子里卻沒人敢出聲問詢催促,秦莞將腦顱和面顱接上,然后,將托盤里面剩下的零星碎骨一點點的補了上去,又過了小半個時辰,托盤里面只剩下幾塊指甲大小的骨塊沒有去處,秦莞直起身子,呼出了口氣。

“舌骨和下鼻甲骨都只有一半,便暫且不拼進去了,還有剩余的幾顆牙齒,對案情也無關(guān)緊要……”秦莞緩聲說完,目光仔細(xì)的掃過自己拼好的這一只頭顱。

因為缺了許多碎骨,這只頭顱之上仍然有些細(xì)小的縫口未得補全,旁人看上去只覺滿頭顱都是瘡痍,可秦莞頓了頓卻道,“死者后枕骨之下可見一道一寸長的半月形傷口,當(dāng)是為刃口寬一寸的利器所傷,因傷在骨,可直接拿兇器進行比對,暫推是為魏言之的承影所傷。”

“此傷可致死者立刻形同癱者,卻不致死。”微微一頓,秦莞擰著眉頭道,“也就是說,兇手是先從后襲擊了死者,然后,在死者還有知覺的時候砍下了死者的頭顱。”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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