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陸巖灼和沈知意帶著鋼镚去了寵物醫院,做最后的一次檢查。
“恢復得挺好的,看來是用心照顧了。”醫生停下筆,笑著看他們。
還說不是情侶。
這狗明明是這男人的,卻特別黏這個女生。
可見家里到處都是她的味道。
有時候。
動物比人看得清。
“等下洗完澡,就可以帶它回去了。”
醫生剛說完,二樓突然傳來一陣尖叫聲。
“救命啊!”
“著火了!”
底下的人瞬間慌起來。
濃煙飄散而出。
一名護士跌跌撞撞地從樓上沖下來,語帶哭腔,“還有兩只貓和一只狗在里面!”
“快打119!”
話音未落,陸巖灼就眉目一凜,大步沖了上去。
沈知意想跟上去,被他喝止。
“別上來!”
“在下面等我!”
熱浪裹著刺鼻的焦糊味撲面而來。
陸巖灼扯出墻上的滅火器,推開最里面的一間護理室,在滾滾濃煙中,聽到幾聲貓狗的嗚咽。
刺目的火光絞痛他的意識。
當年的畫面又一幀幀地閃回腦海。
一個高大的背影,點燃身上的助燃劑,以肉身為火墻,堵住長長甬道中的出口……
“快走!”
“快走啊!”
遙遠的吼聲從記憶深處撕扯闖出。
震痛他的每一根神經。
陸巖灼痛苦地甩了甩頭,循著那微弱的嗚咽聲沖進火中……
沈知意焦急地在底下走來走去。
消防員很快趕到。
等他們沖上二樓的時候,陸巖灼已經抱著貓狗下來了,身上衣料焦黑,樣子也狼狽。
護士哭著接過。
“是它們,一只沒少,還好沒受傷。”
“謝謝你啊。”
“你、你沒事吧?”護士這才看到陸巖灼臉色慘白,好像一臉呼吸困難的樣子,右手也一直在發顫。
“你怎么樣?要不要去醫院?”
沈知意上前擔心道。
陸巖灼握著自己的右手腕,不想這副狼狽的樣子被她看到,拂開她的手,往前走。
可沒走兩步,就直直倒在地上。
“陸巖灼!”
……
醫院。
瞿龍趕到時,沈知意正在聽醫生的囑托。
“是創傷后應激綜合癥。”
“他這個癥狀應該已經好幾年了,除了手抖和呼吸困難外,可能還會習慣性拒絕親密關系。”
“你是他的愛人?”
沈知意頓了半晌,點頭。
瞿龍驚呆在原地。
愛人?
灼哥什么時候有愛人了?
還是這樣一個大美女?
醫生點點頭,道:“那你要吃點苦頭了。”
“平時要對他有更多的包容和耐心,減少患者受到刺激的可能。從你剛剛的描述來看,他應該是對火有強烈應激。”
“盡量解開他的心結,才有可能好轉。”
“我知道了,謝謝醫生。”沈知意轉身后,才看到瞿龍站在門口。
想到剛剛跟醫生說的話,眸光不自然地閃了閃。
“你就是瞿龍吧?”她走過去。
他是陸巖灼手機里為數不多的聯系人,還是比較靠前的那個。
瞿龍點頭,“你是灼哥的女朋友?”
“我怎么從沒聽他提過。”
沈知意輕咳一聲,“剛剛那是應付醫生的,我是他的鄰居。”
瞿龍張了張唇。
恍然大悟的同時又有些奇怪。
灼哥會帶鄰居一起去寵物醫院,給鋼镚治病?
那只狗,可是見誰都吠的!
肯定不是普通的鄰居。
說不定是未來嫂子。
想到這,他看沈知意的眼神,就有幾分肅然起敬。
“你知道楊武的親人在哪兒嗎?”沈知意忽然道。
瞿龍瞳孔地震。
她連楊武哥都知道?!
果然……
果然是未來嫂子……
震驚之下,他訥訥點頭。
他說了個地名。
兩人又聊了幾句,陸巖灼從病房里出來。
臉上還帶著發病后的蒼白。
他目光在沈知意身上停頓一瞬。
轉到瞿龍身上,“鋼镚在寵物醫院,你替我去一趟,接它回修車行。”
“哦哦,好。”瞿龍立刻應聲,視線在兩人身上打轉,識趣道:“我現在就去。”
他說完,轉身就走。
他腳步飛快,沒一會兒就沒了蹤影。
沈知意上前,“你怎么樣,還能走嗎?”
她作勢要去攙他。
陸巖灼不動聲色地撤開胳膊。
“你都看到了。”
“我這個人……不正常。”
他側過身,鋒銳的臉上顯出幾分冷硬,“以后,你還是少接觸我為妙。”
“免得給自己惹什么麻煩。”
他落下這句話,就拔步往前走。
沈知意怔了瞬。
追上他。
他一路加快腳步,沈知意就一路跟著。
也不喊他,也不走開。
只是默默地跟。
到了醫院外面,陸巖灼有些忍無可忍地轉過身,“都跟你說了不要靠近我,還要跟我到什么時候!”
“離我遠點,別碰我,別靠近我,聽不懂人話?”
話落。
一個花盆突然從高空墜落,直直朝著沈知意的方向!
陸巖灼瞳孔驟縮。
一把拉過她,緊緊抱在懷里,旋身,護住她的頭。
啪嚓——!
花盆底劇烈碎開!
飛濺的瓷塊劃過陸巖灼的右肩、后腰、小腿,接著落到地上,發出尖銳的脆響。
沈知意攥著他的衣角,從他懷中抬起頭。
無辜懵然的眼。
像是在昭示他剛剛說的話有多荒唐。
陸巖灼沉默地松開她。
視線從上至下,擦掠過她全身,確認她沒有受傷之后,才冷著臉,推開她往前走。
“你要不要去醫院看看?”沈知意跟在他身后,“你流血了。”
陸巖灼看著身上的那些傷處。
對他來說,甚至稱不上傷口。
“說了別跟著我。”
“我也要回小區的呀。”沈知意亦步亦趨。
陸巖灼回頭看她,渾身氣息冷郁,連眉眼都充滿戾色。
沈知意果然被他嚇住。
陸巖灼看著她微微瑟縮的樣子,心中立刻泛起要保護她的感受,可同時漫上來的,是對自己的冷嘲。
她這樣好。
而他早該一輩子活在痛苦和虧欠中,活在永無止境的自我折磨中。
哪里有資格觸及幸福。
更別提他一旦發病,只會帶給她無窮無盡的麻煩。
說不定,還會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傷害她。
他冷著臉轉過身。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后地到了家門口。
陸巖灼正要開門。
“哎喲!”沈知意忽然叫了一聲。
她的痛呼,像是某種開關,刺激他條件反射地轉身。
“好痛。”沈知意皺著眉,看向自己的小腿,“好像被劃傷了……”
“在醫院的時候怎么不說?”陸巖灼聲音帶火。
卻走到她跟前,蹲下身,“傷哪兒了?”
沈知意收回腿,不讓他看。
“我家沒藥箱。”
“我記得你家有,能不能借我涂一下?”
陸巖灼抬頭,就撞上一張皺巴巴的、委屈含淚的臉。
心臟突然抽了下。
“能走嗎?”他語氣冷硬。
沈知意搖頭。
陸巖灼臉色沉下來,打橫抱起她,“涂完藥就趕緊走。”
“嗯。”沈知意靠著他的胸膛,笑瞇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