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工團出發(fā)的日子定在了五月十八日,正好是周末。
文工團外出演出是常事,但這次好像特別轟動,大院里人人都在說,連林安安這宅女都能時常聽到,這熱度,可想而知。
做干糧的材料已經(jīng)買好了,林安安自知功力不行,就約了羅嬸子周六上門幫忙,不為別的,也想林子淮這個便宜弟弟能吃好些。
林安安把材料一一整理出來,擺在廚房的案板上。
面粉、芝麻、花生、鹽和糖等都是買得最好的。
“安安吶,開開門。”
“來了。”
羅嬸子背上還背著個小娃娃,是李露的第三個女兒。
小娃娃很乖,撲閃著一雙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四周。
羅嬸子進門后,就把她往沙發(fā)上一放,她也不哭不鬧,就安安靜靜坐著,自顧自把玩著一根小木棍。
楚明宇正在茶幾上搗鼓他的破銅爛鐵,見來了個小豆丁,立馬自覺地擔(dān)起了小哥哥的角色,“嬸子,你去忙吧,我?guī)湍憧粗妹谩!?/p>
羅嬸子笑彎了眼,“安安,你家蘭姐兒跟宇哥兒可太懂事了,等你以后生了娃,你都不用咋操心,讓他們給你看著就行。”
林安安:“......”
林安安尷尬地訕笑兩聲。
“做干糧用料必須得好,好料做出來的干糧才能放得久。嬸子今天就好好教教你,咱們軍區(qū)的女人啥都可以不會,這做干糧的手藝必須得學(xué)起來,以后男人外出,你就得給備上一點。”
“嗯,好的。”
羅嬸子一邊說著,一邊擼起袖子,走進廚房,拿起放在案板上的材料各看了看,直夸林安安買得好。
“安安,做炒面的話,這面粉得先過篩子,把里面的雜質(zhì)啥的都篩出去,這樣炒出來的面才細膩好吃。”她熟練地拿起篩子,開始篩面粉。
林安安在一旁打下手,學(xué)得也十分認真。
“等篩完面粉,咱就開始炒。炒的時候火不能太大,得用小火慢慢炒,不然容易炒糊。”
羅嬸子把篩好的面粉倒進鍋里,開始翻炒起來。
不一會兒,廚房里就飄出了面粉的香氣。
“你聞聞這味兒,這就是炒面快好的味道,等面變成金黃色,就差不多了。”
林安安湊過去聞了聞,“嗯,好香啊!”
羅嬸子笑了笑,“別急,這還沒好呢!炒好面,咱還得調(diào)味,把鹽、糖放進去,再加點芝麻和花生碎,味道就更好了。”
說著,她就把調(diào)料和芝麻、花生碎都放進鍋里,繼續(xù)翻炒。
炒好面,開始晾涼。
羅嬸子又開始教林安安做烙餅,“做烙餅的話,這面粉和水的比例很重要,一般是一比零點六,這樣揉出來的面團軟硬適中。”
羅嬸子的手特別巧,不一會兒就把面團揉好了。
只是她那揉面的動作……林安安覺得自己眼會手廢。
“然后讓面團醒一會兒。”
“好的。”
羅嬸子洗了洗手,拉著林安安回正廳聊天。
“對了,你上次問我杜家的事,你跟杜家有矛盾啊?”
林安安一愣!
忽然想起來自己問過杜鵑,不過當(dāng)時也就隨口一問,沒想到羅嬸子居然記在心上了。
“沒有,杜家閨女不是文工團的么,小姑娘很優(yōu)秀,我就隨便問問。”
羅嬸子似松了口氣般,“你是說他家那大女兒吧?我曉得,那小姑娘長得很漂亮的。”
“嗯,叫杜鵑。”
聽羅嬸子口風(fēng),林安安忽然有不太好的預(yù)感……
果然,她下一句就是:“這世界上啊,有后媽就有后爹,不管多苦啊,這娃就得跟在自己親媽身邊。”
林安安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這杜家是二婚啊?”
“可不是。”
羅嬸子把外孫女抱到懷里,小家伙有些困了,她就一下下拍著。
楚明宇見小家伙睡了,家里又有大人說話,就趕忙跑了,說自己去隔壁玩了。
楚明蘭倒是沒動,就坐在小板凳上,一聲不吭,也靜靜聽著。
“老杜這人其實不錯,以前是裝甲兵,很是有些本事。后來娶了個外地媳婦,好像是廣市那邊的,人長得好,就是特別瘦小......”
杜母吃不了西北的苦,又生了個姑娘,感覺這日子沒盼頭,就跑了。
這人跑了杜家人也沒辦法,那時候知識欠缺得厲害,杜父雖然是軍人,卻依舊連結(jié)婚證明都沒扯。
杜鵑從出生起就沒有媽媽,爸爸又忙,還多虧了爺爺奶奶疼她,一點點喂著,也把她拉扯大了。
這年代人對婚姻的理念格外執(zhí)著,總覺得家里沒個女人,這日子是沒法過好的。
所以在杜鵑四歲的時候,杜父又新娶了個媳婦,叫江碧蘭。
小杜鵑一開始還很高興,自己終于有媽媽了。
身邊的人也都跟她說要乖,不能惹媽媽生氣,要勤快、要懂事。否則這個媽媽也會像上個壞媽媽一樣跑掉……
杜家爺爺奶奶特別識趣,想讓江碧蘭對小孫女好些,就不打擾他們一家子,立馬回鄉(xiāng)下去了。
起初,一切都好。
只是漸漸地,大伙發(fā)現(xiàn)小杜鵑話越來越少,人也越來越瘦了。
鄰里們但凡問起,江碧蘭也只不咸不淡地說這孩子難伺候。
再后來,江碧蘭三年抱兩,兒女雙全,杜鵑就徹底成了杜家的透明人。
多干活、少吃飯、少礙事、少說話,這就是杜鵑在家里生活下去的準(zhǔn)則。
“幸好那孩子是個有本事的,平時不見她說話,竟然悶不吭聲考進了文工團,又會唱又會跳的。”
羅嬸子還沒發(fā)現(xiàn)林安安面色不對,自顧自說著:“你說這江碧蘭不好吧,她也沒打、沒罵她,只是不樂意照顧她。
我看最差勁的還是老杜,那么好的閨女,他就從沒正眼對待她,媳婦說啥是啥。
我聽說啊,小姑娘在進文工團當(dāng)天,就搬到文工團宿舍去了。她前腳搬,后腳她的房間就沒了,說給她妹妹當(dāng)書房了。你說說,咱大院的娃娃要什么書房……”
林安安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說同情,她也不敢亂同情。
畢竟蔣彤也是單親家庭的孩子,也是個爹不管媽不愛的角色。
但杜鵑的眼睛是干凈的。
只能說……她沒有表現(xiàn)出來那么簡單。
一個孩子自立求生,最后還進了文工團,得付出的多少努力,可想而知。
能有毅力埋頭奮起的人,都不會簡單。
林安安在心里嘆了口氣!
要說簡單,林子淮好像腦子少幾枚螺絲,那真是最簡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