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之都域？詭市異聞錄 真實世界

下墜的過程仿佛永無止境。當林晏終于摔在實地上時，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類似實驗室的地方，四周是閃爍的儀器和玻璃艙。他的身體被插滿了管子，連接著各種生命維持設備。

“歡迎回到現實，第444號。“鐘教授的聲音從頭頂的揚聲器傳來。林晏艱難地轉頭，看到醫生站在一個控制臺前，面容比幻境中蒼老許多，白大褂下露出機械手臂的金屬光澤。

“這里是...？“林晏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

“慈愛醫院地下三層，我的私人實驗室。“鐘教授——或者說，鐘博士——調整著控制臺上的旋鈕，“你已經在營養艙里沉睡了二十四年。從你還是個胎兒開始。“

林晏掙扎著坐起來，扯掉了手臂上的輸液管。他的身體瘦弱得可怕，像是長期臥床的病人。對面的墻上掛著一面鏡子，映出他現在的樣子——蒼白如鬼，頭發稀疏，但眼睛...那雙眼睛明亮得嚇人，瞳孔深處閃爍著金色的鐘形印記。

“為什么是我？“林晏質問道。

鐘博士按下某個按鈕，實驗室的主屏幕亮起，顯示出一段DNA雙螺旋結構：“因為你母親的特殊基因。她家族的女性有一種罕見的線粒體突變，能讓宿主意識在轉移過程中保持穩定。“他的機械手指劃過屏幕，“我找了整整八十年，才找到這么完美的載體。“

林晏環顧四周，發現實驗室角落里擺著十幾個玻璃艙，每個里面都漂浮著一個人體。最靠近他的那個艙里，是一個穿紅裙子的年輕女子——蘇二！她的頭蓋骨被移除，大腦直接浸泡在淡藍色液體中。

“她還活著？“林晏震驚地問。

“勉強算是。“鐘博士不以為意，“記錄者的大腦結構特殊，是天然的生物計算機。我收集了三十七個，組成了我的主矩陣網絡。“他驕傲地展示控制臺，“多虧了她們，我才能同時維持數百個幻境運行。“

林晏的目光落在控制臺中央的一個小玻璃罐上——里面漂浮著一個縮小版的人腦，上面浮現出方莉痛苦的面容。

“媽...媽...“林晏的淚水奪眶而出。

“別擔心，很快你們就能團聚了。“鐘博士興奮地搓著手，“在我的新身體里。“

他按下最后一個按鈕，實驗室的天花板打開，降下一個手術臺，上面擺滿了可怕的手術器械。最引人注目的是一臺奇怪的機器，形狀像頭盔，但內側布滿針狀電極。

“意識轉移裝置。“鐘博士解釋道，“我花了五十年完善它。只需要三分鐘，我的全部記憶和人格就會遷移到你的大腦中。“他露出病態的微笑，“而你，將成為這個衰老軀殼里的囚徒。“

林晏知道，正面反抗沒有勝算。他假裝虛弱地垂下頭：“至少...告訴我真相。青藤公寓到底是什么？“

鐘博士似乎很享受這種時刻：“一個訓練場。每個候選容器都要經歷一系列測試，評估承受能力。青藤公寓只是眾多場景中的一個，但確實是最成功的。“他走向控制臺，“你的表現很出色，特別是摧毀心臟節點那一段。那證明你有足夠的決斷力——這正是我需要的品質。“

趁鐘博士背對著他調整設備，林晏悄悄伸手夠向最近的工具臺。他的手指碰到了***術刀，立刻攥在掌心。

“你知道嗎？“鐘博士繼續說，沒有注意到林晏的小動作，“你母親差點毀了整個計劃。她不知怎么發現了真相，帶著未出生的你逃跑了。我花了三個月才找到她。“他搖搖頭，“可惜在回收過程中，你的大腦受到了輕微損傷，導致必須延遲培養計劃...“

林晏握緊手術刀，怒火在胸中燃燒。就是這個人，奪走了他的母親，毀了他的人生。而現在，他還想奪走林晏的身體和靈魂。

鐘博士轉過身來，手里拿著一支裝滿藍色液體的針筒：“現在，讓我們開始吧。這會有點疼，但...“

林晏用盡全力將手術刀擲出。鋒利的刀片精準地刺入鐘博士的右眼，深及大腦。老人發出凄厲的慘叫，踉蹌后退，撞在控制臺上。各種儀器爆出火花，實驗室的燈光忽明忽暗。

“你...小畜生...“鐘博士掙扎著拔出手術刀，黑色的液體從眼窩中涌出。他的機械手臂突然伸長，掐住林晏的脖子將他提離地面，“我要讓你...生不如死...“

林晏呼吸困難，視線開始模糊。就在這危急時刻，實驗室突然劇烈震動，所有玻璃艙同時爆裂，營養液如暴雨般傾瀉而下。更令人震驚的是，那些漂浮的大腦——包括蘇二的——全部化為光點，在空中凝聚成模糊的人形。

“不！不可能！“鐘博士驚恐地松開林晏，轉向控制臺，“矩陣崩潰了？！“

林晏摔在地上，大口喘息。他抬頭看到那些光點形成的人形正在圍攻鐘博士，撕扯他的衣服和機械肢體。最清晰的一個形象是方莉，她的靈魂散發著耀眼的金光，直撲控制臺中央的玻璃罐。

“媽媽...“林晏哽咽著呼喚。

方莉的靈魂回頭看了他一眼，眼中滿是慈愛和不舍。然后她義無反顧地撞向那個裝有她大腦的玻璃罐。罐子碎裂的瞬間，整個實驗室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所有儀器同時停止運轉。

鐘博士發出最后的、不甘的嚎叫，他的身體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皮膚龜裂脫落，露出下面銹蝕的金屬骨架——原來除了頭部和右臂，他大部分身體早已機械化。

“不...我的永生...“他的聲音變成了電子合成音，“八十年的...研究...“

隨著最后一塊人類組織的腐爛脫落，這個活了至少一個世紀的怪物終于變成了一堆廢鐵，轟然倒地。

實驗室陷入死寂。林晏艱難地爬向控制臺，途中經過蘇二的玻璃艙。她的身體已經從艙中滑出，雖然殘缺不全，但胸口還有微弱的起伏。

“蘇...二...“林晏握住她的手。

她的眼皮顫抖著睜開，嘴唇蠕動：“結...束了...“

“是的，結束了。“林晏淚流滿面。

蘇二艱難地指向實驗室一角：“那里...緊急通道...上去就是...醫院后院...“她的呼吸越來越弱，“去吧...活著的...世界...在等你...“

林晏想帶她一起走，但蘇二搖搖頭：“我的時間...到了...告訴姐姐...我做到了...“

她的瞳孔擴散，最后一絲生命離開了身體。與此同時，實驗室里所有光點形成的人形——包括方莉的靈魂——開始向上升起，穿透天花板消失不見。

林晏知道，他們終于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