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進正廳的時候,客廳的沙發前,正坐著一個年紀看著五十多歲的小老頭。
和很多標準套路里的豪門老頭一樣,祈老太爺穿著一身板正的唐裝。
他不圓潤,甚至因為上了年紀,肌肉萎縮,所以身形會顯得有些干瘦。
如果光看外貌,這個曾經叱咤風云的祈家上任家主,笑瞇瞇的模樣,就只剩下祥和了。
“你那個小兒子,今年是不是和聽瀾都差不多大了?”
就像很多含飴弄孫的老人般,祈老太爺眉目舒展的和林管家聊著天。
他仿佛喟嘆的道:“這半大小子啊,最不省心,當年斯年這個時候,也是讓我操心的很啊?!?/p>
祈愿左右掃了一圈,不管是平時在外面雷厲風行的姜南晚,還是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祈斯年。
這個時候,不管是不是發自內心的愿意,但他們全都坐在兩側,安靜的陪著說話。
“爺爺?!?/p>
三人里,祈聽瀾是最先打招呼的,他表情淡淡,聲音也是。
和一旁有點懵逼的祈愿,和看上去咬牙切齒的祈近寒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回來啦,聽瀾和近寒,好像長高了不少。”祈老太爺說著,視線又慢慢移到了祈愿的身上。
“這就是我那小孫女吧?!?/p>
祈老太爺有一雙銳利的眼睛,但因為年紀的渾濁,與和藹的神情,便顯得褪去了很多攻擊性。
“看著真靈透,來,到爺爺這來?!?/p>
祈家的人,或多或少都沾點不正常。
祈老太爺是不是也這樣,祈愿不知道,但出于尊老和謹慎,祈愿并不敢表現的太神經跳脫。
因為她根本不了解祈老太爺,而像這樣的角色,就更有可能高深莫測。
“爺爺。”
祈愿安安靜靜,乖乖巧巧的走了過去,而看見這幕,祈老太爺也更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不錯啊,是個好苗子,沒有第一次見面就罵我是老不死的。”
祈愿:“……”
眾人:“……”
祈愿內心劃下一排虛汗,她看著面前的小老頭,一時間,竟然有些接不上話。
沒想到,咱爺這把年紀了,還喜歡搞抽象,那不然就叫你老抽吧。
祈愿甚至忍不住跳脫的想,祈近寒這么討厭祈老太爺,該不會就是因為他接不住祈老太爺的抽象,又破防了?
“我聽說過你的事?!?/p>
祈鶴連伸出手,蹭了蹭祈愿的鼻尖。
“你脾氣不太好是不是,回家這段時間,幾乎是能罵的罵了個遍,能打的,你也沒手下留情?!?/p>
祈愿沉默的在心里腹誹:
不止呢,不能罵、不能打的,她也沒少罵少打。
主打的就是一個無差別掃射。
稍微活絡了下心思,祈愿故作嬌憨的語氣:“可我就是這樣的脾氣嘛,誰要是欺負我,欺負我的家人,我就弄死她!”
祈老太爺好像被祈愿的話給驚喜到了。
他挑眉大笑:“好,有志氣,有膽色,爺爺就喜歡你這樣的脾性?!?/p>
他大手一揮,拍了拍祈愿:“你這次被找回家,爺爺還是第一回看望你,也沒給你準備個見面禮什么的。”
“你說,你想要什么,爺爺都送你。”
他說完,還一邊轉頭看向姜南晚:“還有南晚,過兩天就是你的生辰了,我也一并送你?!?/p>
姜南晚淡淡一笑:“不用了,公公。”
祈老太爺擺了擺手,很是寬容:“這不行,生辰嘛,一年之中最重要了,還是得送!”
他看向祈愿:“不用不好意思,跟爺爺說?!?/p>
祈愿:“真的嗎?爺爺。”
祈老太爺點頭:“當然是真的?!?/p>
而對此,祈愿則是點了點頭,她攤開手,對祈老太爺說道:
“那先來二斤。”
祈老太爺愣了一瞬:“來二斤什么?”
祈愿:“人民幣?!?/p>
祈老太爺:“?”
場面一時寂靜,無人說話。
祈近寒用仿若看傻子般的眼神死死盯著祈愿。
就連祈老太爺左側的祈斯年,都忍不住抬眸瞥了祈愿一眼。
忽然,祈老太爺大笑出聲。
他看著祈愿,伸著手指點了點頭,十分爽朗的應了。
“行,就來二斤!”
祈老太爺調侃說:“來二斤金的,純金的,行不行?”
祈愿眼睛一亮,她矜持的往后退了退,還想客套一下。
“哎呀,這多不好意思啊爺爺?!?/p>
祈愿卻又忽然撐開口袋?!安荒芊椿?,實物還是折現?”
祈老太爺始終笑瞇著眼:“都行。”
祈愿也笑瞇瞇的說:“都給?!?/p>
祈老太爺臉上笑意更深:“可以?!?/p>
祈愿聽罷,內心頓時狂拍大腿,有點懊悔。
完了,一看就是要少了。
早知道多要二斤了!
晚餐的時間,因為祈老太爺的存在,祈家的餐桌上人很齊。
祈斯年也終于從主位上退了下來,坐在了平時祈聽瀾坐的位置。
而其余人,則自動再往下。
祈老太爺很和善,人也熱情,開得起玩笑,也愛開玩笑。
短暫的相處下來,祈愿并沒有覺得他有多不好相處,更不理解祈近寒為什么那么討厭他。
她也不理解,這樣的祈老太爺,小時候又到底給她那個爹帶來了怎樣的一個家庭環境,才導致祈斯年養成了現在的性格。
不過這些,祈愿不知道,也不太方便問,更不能去胡亂揭人傷疤。
她只能慢慢來,等以后有機會,再想辦法去了解從前的事。
祈愿現在上心的,是姜南晚的生日。
祈老太爺已經說了,再過兩天就是姜南晚的生日。
作為祈夫人,她的生辰宴會必定不會草草了之,屆時商界政要都會到場。
那她這個女兒如果什么都不表示,好像也還挺說不過去的。
再怎么說,從她穿到這個世界以來,姜南晚對她還是很不錯的。
在福利院的時候,是姜南晚親自來接的她,祈近寒動手動腳,也是姜南晚教訓的他。
就算不是為她出頭,但祈近寒挨的打是實實在在的。
更不用說,后面祈愿每次惹禍出事,也基本都是姜南晚出面來解決的。
祈愿雖然總說自己沒道德,良心也不算特別多。
但最起碼,這一點點還是有的。
只可惜,她沒有什么錢,更沒有什么好的東西能送給姜南晚。
她更衣室和梳妝臺上那些閃亮亮的石頭和珠寶,本來就是祈家和姜南晚的,她不能再轉送出去。
若是去買的話,先不說她有沒有錢。
就但凡是用錢能買到的好東西,姜南晚又有什么稀罕物是沒見過的?
祈愿很苦惱,所以連著好幾天,她去學校上課的時候心情都不太好。
祈愿心情不好,那自然對別人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
每天蹭一頓免費餐,但周六周日不供飯的宿懷,就是第一個“受害者?!?/p>
而現在作為她后桌的程榭,是第二個親歷者。
程榭就沒見過像祈愿這么又兇又無理取鬧的人。
他動一下桌子,或者是下課有人圍過來說話,祈愿就翻著個死白魚眼瞪他。
反正就是他怎么都不行,甚至他忍不住想要開口去質問的時候。
他這邊才剛張開嘴,那邊祈愿就好像已經率先察覺般。
“嘖”的一聲沉默提醒。
程榭懶得和祈愿計較,畢竟動手不是男子漢所為。
但偏偏祈愿那張小嘴一開一合跟淬了毒似的,忒刻薄,語速又快。
程榭罵不過,又不想丟臉,所以干脆就裝作懶得搭理的樣子,才各自安好了幾天。
五天后。
姜南晚的生辰宴會在祈家的宴會樓展開,無數賓客如約而至。
所有人都帶著精美燙金的賀卡,昂貴的禮物,穿的光鮮亮麗,文質彬彬的來參加這場宴會。
甚至因為這次祈老太爺也會出席,所以京市的世家豪門,許多平時很少參加應酬的家也親自出席。
而作為這場宴會的主角。
姜南晚卻并未看出多大的興奮,她穿著刺繡綢緞的華服,身上是成套昂貴的珠寶。
外面宴會熱鬧,推杯換盞,而姜南晚卻坐在二樓梳妝室的妝臺前,沉默而冷淡的戴著耳飾。
祈愿進來換鞋,正好看到這幕。
她歪了歪頭,似乎察覺出姜南晚的情緒不太對。
“媽媽?!?/p>
姜南晚并未回頭,透過明亮干凈的鏡面,她望向祈愿。
“什么事?!?/p>
祈愿低頭想了想,她沒有說話,反而打開門跑了出去。
姜南晚沒什么反應。
而幾分鐘后,祈愿又跑了回來,唯一不同的是,這次她走到姜南晚面前,舉起手。
“生日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