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天,深夜十一點。
大雁市的麗景歌舞廳,后臺的化妝間里。
陪舞女郎張蒙蒙,正對著梳妝鏡摘掉耳環(huán),鏡子兩側(cè)安裝著環(huán)形排列的乳白色燈球,把她的臉精致的倒影在鏡子里。
隔壁坐著的同事羨慕道:“蒙蒙,你這對耳環(huán)是磊哥送的吧?太漂亮了,還是黃金吊墜呢,肯定值不少錢?!?/p>
張蒙聳了聳肩,笑道:“我沒打算要的,他非給?!?/p>
“他還不是對你有意思?!?/p>
“那不行,我得嫁個金龜婿,咱們干這一行,不就是為了下半輩子嗎?”
“說的也是,不過好難啊。那些個老板看著喜歡你的不行,一旦把咱們給按在床上,那幾秒過后,提上褲子就不認(rèn)賬了。”
張蒙蒙一邊對著鏡子涂著鮮艷的口紅,一邊道:“你傻啊,干嘛非得讓人家輕易得手?你得學(xué)會欲情故縱。”
同事嘆氣道:“怎么欲情故縱?人家根本不給你機會,那些老板看上誰了,給經(jīng)理打一聲招呼,咱們就被帶出去了。
還是蒙蒙你好,有磊哥和峰哥罩著你,好幾個煤老板想要約你出去,都是他們給擋了回去?!?/p>
“他?”張蒙蒙冷笑道:“他們還不是給經(jīng)理當(dāng)狗的,平時沒少巴結(jié)經(jīng)理。”
“那也不是啊,我看沙磊這幾天大手大腳的,抽的煙都是中華,還買了一塊金表呢。像是發(fā)了什么大財,蒙蒙,指不定他就是你的金龜婿呢?!?/p>
“拉倒吧!”張蒙蒙癟了癟嘴。
這時候,化妝間的房門被推開,經(jīng)理探進頭來:“完事了嗎?該你們上場了?!?/p>
張蒙蒙皺眉道:“還沒換衣服呢?!?/p>
“趕緊換啊,那些老板都等著呢!
我給你們講啊,顧老板今天開了三瓶XO,值不少錢呢!
跳舞的時候,你倆的眼神多往他身上看,他就坐在前排,穿著白色西裝的那位,知不知道?”
張蒙蒙翻了一個白眼,起身后,毫不避諱地脫下身上穿著的衣服,在服裝架上找到三點式的泳衣,扔給同事一件,然后瞪著門外的經(jīng)理。
“經(jīng)理,我好看嗎?”
“好看,白!真白!”
張蒙蒙把化妝間的門關(guān)上,翻了一個白眼。
兩分鐘后,兩個女人打開化妝間的房門,光著腳從員工通道出去。
穿著西裝背心的服務(wù)員,單手托著托盤,側(cè)身讓她們過去。
盡頭的舞臺爆發(fā)出熱烈的喝彩聲和嘈雜的音樂聲。
大廳的玻璃鏡面吊頂,鑲嵌彩色的迪斯科球,旋轉(zhuǎn)的激光射燈,散發(fā)著讓人眼花繚亂的光線。
一個男人站在通道盡頭,穿著黑色的襯衣,頭發(fā)梳成三七發(fā)型,看見張蒙蒙過來。
他兩手插兜,擋住去路,臉上笑道:“蒙蒙,下班后,我?guī)闳ザ碉L(fēng)?”
“騎你那輛爛摩托車?”
“呃……”沙磊摸了摸鼻子。
張蒙蒙看他臉色不好看,但以后也少不了他幫忙,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下班等我?!?/p>
沙磊笑著伸出手,理了理額前的頭發(fā):“行,我等你?!?/p>
他讓開身,看著通道里涌出十幾個穿著三點式的舞女,陸陸續(xù)續(xù)地跑向舞臺。
隨即,舞臺下面爆發(fā)出狂熱地呼喊聲,以及口哨聲。
這是麗景歌舞廳每天午夜的壓軸節(jié)目,三點式女郎T臺走秀。
張蒙蒙作為頭牌,一上臺就拉著姐妹的手,十幾個人站成一排,向臺下的觀眾鞠躬。
擠在人群中的貓子只是瞄了一眼臺上,看見那三點式,那結(jié)實雪白的長腿,往上看去,連恥骨都是若隱若現(xiàn)。
他立即漲紅了臉,瞧了一眼身邊的楊錦文。
而后者,眼睛一直盯著舞臺左側(cè)的通道里。
除了他之外,舞臺下方,好幾雙眼睛都看見沙磊了。
這個人背靠在墻上,雙手插兜,正饒有興致地欣賞著舞臺上的風(fēng)光。
緊接著,鄭康擠過人群,向一個端著托盤的服務(wù)生的耳邊吩咐了幾句,并從錢包里抽出一張十塊錢給他。
服務(wù)員點點頭,拿著錢走開了。
這時候,楊錦文和貓子等人退出了出去。
沙磊也正向通道里走去,看見走在前面的白建峰,他快走兩步,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峰哥,去哪兒?”
白建峰這人身高體壯,濃眉大眼,他回答道:“后門有人找我。”
“哦,下班去喝點?我約了蒙蒙,再叫上一個女的,咱們……”
沙磊兩手往后拉,往前頂了頂胯,意思不言而喻。
白建峰皺眉,指著他手上戴著的金表:“天全哥走之前怎么說的?財不露白,你給我悠著點,別讓警察找上門來,還有,蒙蒙是天全哥看上的,你最好小心點。”
沙磊用另一只手蓋住金表,笑道:“峰哥,天全哥不會回來了,他是要去做大事兒的?!?/p>
“反正你留點神,別碰他的女人!”白建峰瞪了他一眼:“好了,我去忙了?!?/p>
白建峰剛走,沙磊轉(zhuǎn)過身,便撞上了端著托盤的服務(wù)員。
“磊哥,外面有人找你?!?/p>
沙磊皺眉:“誰啊?”
“我不認(rèn)識,他說是住在拖拉機廠軸承大院的。”
沙磊瞇著眼,嘴里嘀咕著:“他來干啥?”
“行,你去忙?!彼牧伺姆?wù)員的肩膀。
沙磊向舞臺邊上走去,轉(zhuǎn)頭看了看舞臺上的張蒙蒙,她正跳著舞,岔開兩條大長腿,撅臀,上身前傾,不斷地向坐在前排的煤老板們拋著媚眼。
“真騷?!鄙忱谶屏诉谱?,心里癢癢的。
他從舞臺側(cè)邊下去,沿著舞廳邊上擠過人群,向著大門口邁去。
天花板上的鐳射燈,不斷地旋轉(zhuǎn)著,打在客人的頭頂。
空氣之中充斥著汗液、廉價香水和電流焦糊的混合味。
沙磊邁上臺階,推開玻璃門。
夜里的風(fēng)從外面灌進來,使他腦袋稍稍清醒了一些。
但此時!
沙磊突然聽見身后有腳步聲傳來,他轉(zhuǎn)頭看去時,一個麻布口袋快速地罩在了他的腦袋上——這是楊錦文干的。
“你媽,誰??!”
他揮舞著雙手,想要拿掉罩在腦袋上的布袋,卻被人一腳踹倒在地——這是鄭康踹的。
他掙扎著想要爬起來,突然便感覺到腰上被人用膝蓋頂住——這是貓子頂?shù)摹?/p>
兩條腿還被人用腳踹開——這是徐國良干的。
緊接著,他雙手手腕被人反扭在背后,手腕觸到冰涼的金屬觸感。
與此同時。
麗景歌舞廳后門。
白建峰剛來到門口,雙眼一黑,同樣是被麻布口袋給罩住了腦袋。
不同的是,在他手腕被反扭時,聽見了一個粗獷的聲音哈哈大笑。
“何隊,楊錦文這主意不錯,媽的,用布袋蒙頭,虧他想的出來!哈哈,搞得我們像是地痞流氓……”
但兩秒鐘,江建兵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因為歌舞廳里突然傳來了兩聲的槍響。
“砰!砰!”
“遭了!老鄭他們失手了!”
何金波咽下一口唾沫,招呼江建兵:“趕緊把人帶走,其他人跟我進去!”
而在前門,鄭康和楊錦文聽見的槍聲更加清楚。
鄭康眉眼一跳,握緊了手槍,一邊大喊:“慘了,何隊他們拉胯了!
老徐,貓子,你們趕緊把人押上車,其他人跟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