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脈劍帝 第四十八章：劍淵噬魂

劍淵之階，如登天途倒懸。

葉塵貼著濕滑的巖壁緩緩下行，指尖緊扣石縫中突出的劍柄殘骸。這些不知經歷了多少歲月的金屬冰涼刺骨，表面凝結著細密的水珠，在幽暗中泛著微弱的磷光。頭頂的入口早已縮成一點模糊的光斑，四周只剩下永恒的黑暗與寂靜。

“這階梯，像是被人一劍劈出來的...“

葉塵撫摸著近乎垂直的巖壁，上面留著整齊的切痕。不知是何等修為的劍修，能以一劍之威在堅不可摧的玄鐵巖上鑿出這樣一條通道。更令人心驚的是，這道劍痕歷經千年仍散發(fā)著若有若無的劍意，指尖觸碰時，皮膚會傳來細微的刺痛感。

下行約莫三百丈，空氣變得粘稠起來，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水銀般沉重。葉塵額頭上的劍形印記開始隱隱發(fā)燙，手中的天樞令牌則發(fā)出輕微的嗡鳴，仿佛在回應什么。

突然，腳下踏空！

葉塵心頭一緊，正欲運轉真氣穩(wěn)住身形，卻發(fā)現身體并未下墜——而是輕飄飄地浮在了半空。四周的黑暗如帷幕般褪去，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

他怔在原地，瞳孔中倒映著此生未見的奇景。

劍淵之下，竟是一片倒懸的星空。無數劍形水晶懸浮在虛無中，大的如山峰，小的似塵埃，全都散發(fā)著柔和的藍白光暈。它們緩緩旋轉，彼此之間由纖細的光帶連接，構成一張覆蓋整個視野的立體星圖。每一塊水晶內部都封印著不同形態(tài)的劍影，有的如游龍矯夭，有的似寒梅傲雪，千姿百態(tài)，不一而足。

“劍道星河。“

一個溫潤如玉的聲音在虛空中響起。葉塵循聲望去，只見星圖中央最大的那塊水晶上，端坐著一位白衣人。那人面容模糊不清，仿佛隔著一層流動的水幕，唯有腰間懸掛的一柄無鞘長劍清晰可見，劍身透明如冰，內部有星河流轉。

“三百年了，終于又有人持天樞令而來。“白衣人輕輕抬手，葉塵便覺一股柔和力量托著自己向前飛去，“吾乃無相劍主，劍淵守護者。“

隨著距離拉近，葉塵發(fā)現那些劍形水晶并非隨意懸浮，而是按照某種玄妙規(guī)律排列。七顆最為璀璨的水晶組成北斗之形，其中天樞位的那顆正與自己手中的令牌遙相呼應，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脈動。

“晚輩葉塵，見過前輩。“葉塵凌空行禮，手中令牌光芒更盛，“為壓制天罰劍脈反噬，特來求取天樞劍令真品。“

無相劍主輕笑一聲，聲音如清泉擊石：“天罰劍脈？你們這一代是這么稱呼'封魔劍鞘'的嗎？有趣。“

“封魔劍鞘？“葉塵心頭一震。

白衣人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指向葉塵手中的令牌：“你可知道，為何天樞劍令會分真假兩枚？“

葉塵搖頭。

“因為劍淵之下的真品，根本不是一枚令牌。“無相劍主突然抬手，一道劍氣射出，擊中天樞位的劍形水晶，“而是這個——“

水晶應聲而碎，內部封印的劍影呼嘯而出，在虛空中化作一柄造型奇古的長劍。劍身如星河凝鑄，劍鍔處七星連珠，劍鋒無刃，卻給人一種能斬斷天地的錯覺。

“天樞劍，初代劍帝七佩劍之一。“無相劍主的聲音忽然變得肅穆，“也是封印'它們'的第一道枷鎖。“

葉塵還未來得及消化這番話，那柄天樞劍突然調轉方向，劍尖直指他眉心！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感瞬間籠罩全身，每一寸皮膚都如針扎般刺痛。

“接下它三劍，方可得其認可。“無相劍主的身影漸漸淡去，“記住，不可動用你那血脈之力。“

話音未落，天樞劍已化作流光襲來！葉塵倉促間拔劍相迎，青鋒劍與天樞劍相撞的剎那，一股浩瀚如星海的劍意順著劍身傳來。他仿佛看見無盡星空在眼前展開，億萬星辰同時綻放光芒，又同時寂滅。

“第一劍，星輝。“

葉塵悶哼一聲，虎口崩裂，青鋒劍險些脫手。這一劍沒有任何花巧，純粹是劍意的碾壓。他引以為傲的劍術在天樞劍面前，如同幼童揮舞樹枝般拙劣。

不待喘息，天樞劍再次襲來。這一次，劍勢縹緲如煙，軌跡難以捉摸。葉塵全力施展《青元劍訣》，劍光如幕，卻仍被一道細微如發(fā)的劍氣穿透防御，在左肩留下一道血痕。

“第二劍，星痕。“

鮮血順著衣袖滴落，在虛空中凝成一顆顆血珠漂浮。葉塵咬牙忍痛，突然福至心靈，放棄了所有防御招式，青鋒劍斜指下方，擺出一個最基礎的起手式。

天樞劍第三次攻來，這一次，劍勢沉重如山，仿佛整片星空都隨著這一劍壓下。葉塵不閃不避，在劍鋒臨身的瞬間，青鋒劍以最簡單直接的軌跡刺出——

“叮！“

兩劍劍尖精準相撞，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葉塵感到自己進入了一種玄妙狀態(tài)，眼中只剩下劍的存在。天樞劍的每一次顫動，每一分劍意的流轉，都清晰可辨。

“原來如此...“他嘴角泛起一絲明悟的笑意，“劍即是我，我即是劍。“

青鋒劍突然發(fā)出清越長鳴，劍身上浮現出與天樞劍相似的星紋。兩劍之間迸發(fā)出璀璨光華，照亮了整個劍淵。懸浮的劍形水晶同時震顫，發(fā)出高低不同的劍鳴，如同在慶賀什么。

“劍心通明。“無相劍主的聲音再度響起，帶著幾分驚訝，“竟能在生死關頭領悟劍道真諦...難怪天罰劍脈會選擇你。“

天樞劍停止了攻擊，靜靜懸浮在葉塵面前。劍身上的星紋流轉，漸漸化作一道流光，沒入他眉心。剎那間，無數信息如潮水般涌入腦海——

他看到初代劍帝立于九天之上，七柄佩劍組成玄奧劍陣，鎮(zhèn)壓著深淵中不可名狀的存在；看到歷代劍帝繼承者前赴后繼，以身為鞘，延續(xù)封印；看到青銅面具人所屬的“暗淵“組織，世代獵殺繼承者，妄圖釋放被封印的“它們“...

“現在你明白了。“無相劍主的身影重新凝聚，“天罰劍脈不是恩賜，而是責任。七柄劍帝佩劍化作七枚劍令，散落四方。你必須集齊它們，才能完全掌控體內的'封魔劍鞘'。“

葉塵額頭上的劍形印記金光大盛，與眉心的天樞星光交相輝映。他感到識海中多了一座微型劍閣，閣中懸浮著《天樞劍經》的殘篇，字字如劍，直指大道。

“多謝前輩指點。“葉塵深深一拜，突然想到什么，“敢問前輩，您也是...“

“我？“無相劍主輕笑，“我只是初代劍帝留下的一道劍意殘影罷了。真正的無相劍主，早已隨劍帝隕落在上古之戰(zhàn)中。“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一道漆黑如墨的劍氣突然從暗處襲來，直取葉塵后心！無相劍主反應極快，袖袍一揮，一道星光屏障瞬間成型。黑色劍氣撞在屏障上，竟如活物般扭曲蠕動，一點點侵蝕星光。

“噬劍魔功！“無相劍主的聲音首次出現波動，“暗淵的人怎么會進入劍淵？“

虛空中，一個戴著青銅面具的身影緩緩浮現。不同于谷外那個黑袍人，此人身著暗紅色戰(zhàn)甲，面具上刻著猙獰鬼面。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手中握著一柄不斷變換形態(tài)的黑色長劍，劍身如同有生命般蠕動。

“多虧這位小朋友帶路。“面具人的聲音沙啞刺耳，“劍淵的禁制對持有天樞令者無效，我只需附著在他影子里即可。“

葉塵心頭大震，想起劍靈先前的警告。自己竟成了引狼入室的罪人！

“交出天樞劍本源，饒你不死。“面具人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否則，我會讓你嘗嘗萬劍噬魂的滋味。“

無相劍主冷哼一聲：“區(qū)區(qū)暗淵走狗，也敢在劍淵放肆！“他抬手一招，四周懸浮的劍形水晶同時亮起，無數劍影呼嘯而出，在空中結成劍陣。

面具人不慌不忙，黑色長劍突然分裂成數百條細絲，如毒蛇般迎向劍影。兩者相觸的瞬間，劍影竟被黑絲纏繞吞噬，化為烏有！

“沒用的，無相劍主。“面具人得意道，“噬劍魔功專克天下劍器，你這劍意殘影又能支撐多久？“

葉塵看著無相劍主逐漸透明的身影，心中焦急。他嘗試調動天罰劍脈，卻發(fā)現剛剛接受天樞劍傳承后，血脈之力暫時沉寂，無法調用。

“葉塵，聽著。“無相劍主的聲音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天樞劍已認你為主，劍淵之力可暫時為你所用。但以你現在的修為，最多只能支撐三息時間。“

“我該怎么做？“

“心與劍合，神與淵通。記住，劍道的極致，不在于形，而在于意...“

無相劍主的身影突然爆發(fā)出耀眼星光，化作一道流光沒入葉塵眉心。剎那間，整個劍淵的劍形水晶同時震顫，無數劍意如江河歸海般向他涌來！

面具人見狀大驚：“不好！“黑色長劍瞬間暴漲，化作一條猙獰巨蟒撲向葉塵。

千鈞一發(fā)之際，葉塵睜開雙眼。眸中已無眼白瞳孔之分，只剩一片璀璨星河。他緩緩抬手，做了一個最簡單的刺劍動作——

“錚！“

一道純凈到極致的劍光自指尖迸發(fā)，所過之處，黑色巨蟒寸寸崩解。面具人倉促間橫劍格擋，青銅面具在劍氣余波中轟然碎裂，露出下面一張布滿鱗片的非人面孔！

“你...！“面具人血色豎瞳中滿是驚駭，“這不可能！區(qū)區(qū)人類怎能駕馭劍淵之力！“

葉塵沒有回答，因為他已經單膝跪地，七竅滲血。三息已過，浩瀚如海的劍淵之力正從他體內抽離，帶來撕心裂肺的劇痛。更糟的是，天罰劍脈受到刺激，開始劇烈反噬，皮膚下的血色紋路如毒蛇般蔓延。

面具人很快看出葉塵的虛弱，獰笑著舉起重新凝聚的黑色長劍：“強弩之末，受死吧！“

就在這生死關頭，一道青光突然從天而降，精準擊中黑色長劍。劍身發(fā)出凄厲的哀鳴，竟被這一擊打得幾乎潰散！

“寧無塵在此，暗淵孽障休得猖狂！“

隨著這聲清喝，一個青衣老者踏空而來，手中青冥劍光華流轉，每一道劍氣都帶著鎮(zhèn)壓邪祟的煌煌正氣。

面具人見勢不妙，怨毒地瞪了葉塵一眼：“小子，我們還會再見的。“說完身形一晃，化作一縷黑煙消散在劍淵之中。

葉塵強撐著最后一口氣，看向趕來的寧無塵：“前輩...您怎么...“

“閉嘴調息！“寧無塵一把按住他肩膀，渾厚真氣源源不斷輸入，“剛得傳承就敢引動劍淵之力，嫌命長嗎？“

葉塵還想說什么，卻被一陣席卷全身的劇痛打斷。天罰劍脈的反噬與劍淵之力的透支同時爆發(fā)，他眼前一黑，墜入了無邊黑暗...

恍惚中，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個白衣勝雪的無相劍主，聽到他意味深長的最后一句話：

“記住，劍帝之路，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