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人繼續追查,姜梨動身返回市中心。
這件事,她得盡快告訴邊澈一聲。
一路都打不通邊澈的電話,姜梨揣著不安回到邊氏,還沒上樓,就得知邊澈被警方叫走。
仔細問了兩句,姜梨又不停腳地轉身往外走。
才出大樓,頰邊落下一點冰涼。
姜梨下意識抬起臉,發現忽然下雨了。
冒雨去到西區警局。
姜梨在路邊找到了邊澈。
雨下得很大,他孤零零蹲坐在路牙上,腦袋低低垂著,微微發顫的指尖不間斷地滴著水珠。
姜梨迅速推門下車,顧不得打傘,快步到了他身邊。
她彎腰想叫他,卻忽然咬住下唇,怔怔紅了眼圈。
她察覺他在哭。
結合這兩天的種種,一轉眼,她就意識到可能發生了什么。
她克制地蹲下,半跪在他身邊,試著伸手抱住他。
幾乎是在接觸到她的一瞬間,邊澈就轉身摟緊了她。
喘息和哽咽在這一刻沖出他堵住半晌的喉嚨,他像只受傷的獸,渾身濕透的低低嗚咽。
“阿梨……我沒有媽媽了……”
“我只有你了……”
大雨下到深夜還沒停。
姜梨平躺在床上,腦海里纏雜著許多念頭。
不知道過了多久,枕邊的手機亮了下屏。
姜梨留意到了,看了眼另一邊睡著的邊澈,輕輕側身,想拿過手機。
但剛一動,腰間的手就驟然收緊。
“不要走……別離開我……”
怕冷一樣,邊澈貼向姜梨,冰涼的唇蹭在她頸側,鼻尖埋在她耳后用力呼吸。
“我不走。”姜梨輕聲安撫他,躺回去沒再動。
這一夜注定無眠。
次日一早,姜梨叫了醫生。
邊澈發燒了。
心理的痛苦反應在身上,人就會生病。
他燒得迷迷糊糊,夢里時不時會叫媽。
就算沈如柳因情傷變得心性涼薄,對他愛恨交雜,始終沒有其他父母那么牽掛他。
他也還是愛她。
因為在漫長的前二十年里,只有沈如柳曾無條件地對他好過。
姜梨一直在旁邊陪著邊澈。
同時,終于有空去看昨夜手機上的信息:
沈女士遭人殺害,據說走得很痛苦。
耳邊轟隆一聲,姜梨腦海里掠過一張溫柔的臉。
她用力咬住嘴唇,翻身輕輕抱住邊澈。
得知母親遇害的時候,他會有多難過?
淚不斷從眼角滑落,姜梨閉上眼睛,多希望這一切只是一場夢。
淋雨后一夜未睡,哭了一會兒,姜梨就撐不住睡著了。
再醒來,身邊沒有人,探手一摸,被子下已經冷透了。
邊澈走了有一會兒了。
他現在這個狀態,又這么晚了,會在哪里?
姜梨有些擔心,爬起來撥他電話。
對面接得很快,語聲低啞,透著幾分醉意,“來接我,在……”
姜梨到的時候,酒桌上的人還沒走干凈,有兩個她眼熟,似乎是司法部門的人。
她分別和他們打過招呼,又迅速替醉酒的人安排好了用車。
很快,包廂內只剩邊澈一個。
他趴在桌上,手邊的酒瓶不知什么時候倒了,灑出來的白酒浸透了他半截袖口。
姜梨被濃重的酒味熏得很不舒服,有點想吐,她忍耐著走近他,掌心輕輕落在他肩頭,“邊澈,醒醒,我來接你回去。”
她知道他生著病不該喝酒,但也清楚他心里難受。
“阿梨……阿梨……”
他一聲一聲叫她,卻始終沒有抬頭,像是陷進一場醒不來的夢。
姜梨手上用了點力,“回去了。”
肩膀動了一下,邊澈緩慢抬起臉,他撐起沉重的眼皮,醉醺醺轉頭看她。
良久,他問:“你那天去過我媽落腳的房子……”
他今晚是和司法那邊的人吃飯,了解到這些事不奇怪。
姜梨點頭,“阿姨約我見面,我沒等到她,不放心,就找了過去。”
邊澈用朦朧的醉眼死盯著她,“你恨我……我媽又對你冷言冷語過,你真的、那么好心嗎……”
他聲音微弱,大著舌頭,越說越聽不清。
姜梨以為他說醉話,沒有追問他說了什么,先示意跟在身后的司機幫忙,和她一起把人扶出去、弄上車、帶回家。
一夜過去。
清晨姜梨醒來,枕邊依舊沒人。
她又打了電話過去,那邊卻遲遲不接。
邊澈正端坐在邊氏總裁室內,手邊的煙灰缸里插滿了煙蒂。
他半夜酒醒就過來了,枯坐許久,想了許久,始終思維混亂。
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姜梨,包括她的行蹤,穆家人前后的行動,還有……
打斗現場收集到的殘缺鞋印。
可他內心始終排斥相信,生母出事和她有關。
他矛盾極了,心里總有股燥郁盤桓不散。
他忍不住怨她,怪她——
如果她能從一而終地愛他,讓他永遠可以無條件地信任她,他現在就不會徘徊在懷疑之中。
這么恨、這么痛苦。
屏幕又亮了,依舊是姜梨來電。
邊澈忍不住想,她忽然對他這么上心,好像一刻見不到他就會著急。
到底是真的擔心他,還是因為心虛……
邊澈拳頭收緊,猛地砸向桌子,咚的一聲,指關節劇痛,腦海里對她不利的想法頓時消散。
帶著滿眼的陰霾,邊澈伸手接起電話。
“我醒來沒見到你。”姜梨柔和的聲音流入耳道。
邊澈仔仔細細聽她的一字一句,半顆心臟泛暖,另外半顆卻發冷結冰。
“我在公司,你可以直接來找我。”
說完,他掛斷電話。
沒過多久,虛掩的門被敲響,姜梨推門進來,手里提著打包盒。
看外包裝是粥,是她住院期間,他經常買給她的那一家。
“吃飯了嗎?”姜梨問,過去把東西放到桌角。
邊澈不說話,陰冷盯了她兩秒,忽然一伸手把她扯到懷里,緊緊抱著她,深深汲取她身上的氣息。
他剛失去至親,姜梨不會在這時候吝嗇一個擁抱。
坐在他腿上,她側了側身體,雙臂在他頸后交疊,輕輕回抱他。
她難得的主動讓邊澈感受到了心口的跳動,他輕吸一口氣,問:“我只給你一次機會,回答我,你是要留在我身邊,還是徹底離開。”
話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如果姜梨選擇離開……
不,他不可能讓她離開。
姜梨并不知道雙項選擇已經變成了單項。
她猶豫一會兒,說:“你不會希望我現在離開的。”
她就算要走,也不該是他剛剛失去母親的現在。
而話音未落,門口突然沖進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