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痕之外 第二十一章 離開

“夏家主，對一個后輩下此重手，未免有**份吧。”

話音未落，一道身影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陳憶與夏小喬前方，將毀滅性的精神力隔絕于無形。

基地總領一身洗得發白的普通作訓服，面容普通，身形瘦削，卻如淵渟岳峙。

僅僅是站在那里，夏猛那籠罩全場的恐怖精神威壓，便如同陽春融雪，瞬間消融瓦解，凝固的空氣重新流動。

砰！

失去禁錮的陳憶重重摔落在臺階下，劇烈地咳嗽著，每一次都帶出大口的鮮血。

“陳憶！”夏小喬跪地扶住他，讓他枕在自己臂彎。

看著夏小喬梨花帶雨的容顏，陳憶咧開染血的嘴角：“小喬…咳咳…我來…帶你走！”

夏小喬緊緊抓住他的手，泣不成聲，只能用力點頭，眼中翻涌著無盡的心疼。

“總領？”夏猛瞳孔微縮，臉上露出凝重之色：“你要插手我夏家的家事？”

“家事？不見得吧！”總領聲音平淡，不怒自威，“夏小喬是我基地璇璣營統領，她的去留，需基地認可。至于陳憶……”

他目光掃過臺階下奄奄一息的陳憶：“他是璇璣營新晉高級統領，剛立戰功。夏家主如此對我基地統領，是否……也該問問我的意思？”

無形的壓力如同深海的暗涌，從總領身上彌漫開來，鑄星境九重巔峰的氣息，展露無遺。

夏猛臉色微變，周身精神力場無聲流轉，抵御著那浩瀚壓力。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他的精神力優勢全無。

他沉聲道：“這小子擅闖夏府，傷我守衛，口出狂言，還妄圖染指我夏家血脈，其罪當誅！總領要為一流民，與我夏家為敵？”

“染指？”總領淡然一笑，“少年人血氣方剛，為情所動，再正常不過。夏家主何必趕盡殺絕？況且，夏小喬幾次舍命救他，若他今日當真死在此地，夏家主可想過后果？”

夏猛眼神閃爍，總領的話說的不錯，夏小喬完成那三個條件的前提，是陳憶活著。

他看向臺階下相擁的兩人，目光復雜。

“哼！即便如此，他與小喬也絕無可能！”夏猛強硬道，“我已為她定下周家姻緣，家族大計，怎能被這小小流民破壞？”

“周家？”總領目光深邃，意有所指，“周家……未必是良配。夏家主何必武斷，將女兒推入火坑？”

“什么意思？”夏猛眉頭緊鎖。

“沒什么。”總領搖頭，話鋒一轉，“不如，你我做個約定？”

“約定？”夏猛瞇起眼。

“給他一年時間。”總領指向陳憶，聲音平靜卻帶著奇異的魔力，“夏家主當知他與周明的一年之約。若到那時，他能堂堂正正擊敗周明，并且……”

總領頓了頓，語氣加重：“成功闖過璇璣九問，證明他有足夠實力與潛力守護夏小喬。那么，夏家主便不得再干涉二人之事如何？”

“璇璣九問？包括最后三問？”

“當然！”

夏猛瞳孔驟縮，臉上首次露出難以置信：“總領，你在說笑？璇璣九問，自設立以來，闖過八問者不過三人！最后一問，更是鑄星境強者都九死一生的絕地！你以此拖延我夏家大計？”

“一年時間家主也等不起么？確切來說，陳憶是入營前與周明定的戰約，已經過去一個月了，只剩十一個月而已。”說著，總領隨手拋出一枚玉簡，“家主，你先看看這個。”

夏猛接住，探入一絲精神力，玉簡刻錄的正是陳憶與赤霄的對戰片段。

當看到畫面中陳憶以精神力凝結水滴之威時，夏猛面色劇變！

身為念師，他雖未親眼見過，但仍舊瞬間認出那是什么！

咒！

一招完整的咒！

那是念師失傳已久的攻伐之術！

這也是念師之所以淪為輔助，正是因為咒的失傳！

“此子不可以常理度之，何不給他與小喬一個機會，也給夏家一個可能？”總領的聲音適時響起，“若他僥幸成功……夏家主，一個能通關璇璣九問的年輕人，難道還不足以成為你夏家的‘執劍者’么？”

夏猛沉默了。

他死死盯著總領，又看了一眼臺階下氣息微弱卻眼神執拗的陳憶，最后掃過女兒絕望中帶著一絲微弱期盼的眼神。

璇璣九問的恐怖他心知肚明，但玉簡中“咒”的驚鴻一現，讓他心中竟生出一絲動搖——或許，他有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

若真能通關璇璣九問，城主都將奉為上賓，區區周家又算什么？

“好！”夏猛眼中閃過一絲冷酷決斷，“就以一年為期！若他能擊敗周明，并闖過璇璣九問，我夏猛絕不再干涉他二人！但若他做不到，小喬必須立刻履行與周家婚約！”

他目光銳利如刀射向總領：“還有，總領需保證，這一年之內，他不得再踏入璇璣城半步，不得以任何方式接觸小喬！否則，約定作廢！”

“可以。”總領頷首，“這一年，他不會出現在璇璣城！”

“不，不要……”陳憶掙扎著抬頭，一年不能相見，他怎能做到？

總領未看他，只對夏猛道：“一言為定。”

“陳憶！”夏小喬聽見總領和夏猛幾句話，便將她和陳憶分開，發出一聲悲鳴。

但她也知道總領是為了陳憶，只是心中不舍。

她用盡力氣將他抱緊，冰冷的淚水砸落在他染血的臉上。

與此同時，她顫抖著手，飛快地將一枚玉簡悄悄塞進他的胸口，聲音在他耳畔輕柔響起：“好好拿著，我回來本就為了這東西…還有，活下去…我等你！”

陳憶感受著胸口殘留的溫柔，染血的嘴唇無聲地翕動：“等我……”

“夠了！”夏猛冰冷的聲音響起，無形的精神力瞬間將夏小喬從陳憶身邊強行拉開。

她踉蹌后退，淚眼朦朧中，只看到陳憶那雙死死鎖住自己的堅定眼神。

夏猛冷哼一聲，拂袖轉身，將小喬強行帶離。

沉重的議事廳大門轟然關閉，如同斬斷一切的閘門，隔絕了內外。

院內，只剩下總領和渾身鮮血的陳憶。

總領走到陳憶身邊，蹲下身，枯瘦的手指搭在他染血的脖頸上。

一股溫和卻浩瀚如海的靈力瞬間涌入，迅速壓制住他的傷勢，同時為他枯竭的靈脈注入了幾許靈力。

“從今日起，你必須離開璇璣城。到約定之日再回來。”

“為什么？”陳憶艱難喘息，眼中滿是不甘與痛苦。

總領的聲音低沉下來，答非所問：“你的第二個生死賭約…并未完成。”

陳憶猛地一怔。

總領看著他：“你只是慘烈地逼平了赤霄，未能勝他，所以，賭約，你輸了。”

巨大的失落和茫然瞬間淹沒了陳憶。

是啊，他沒能贏……

“不過，”總領話鋒一轉，“念在你重創赤霄，捍衛璇璣營尊嚴的份上，輸掉賭約的代價，我可以不追究。”

“所以，賭約要延續下去，只是換個內容。”總領的聲音冰冷，“你根基虛浮，心性未堅。璇璣城內，安逸與牽絆只會成為你的阻礙。城外的廣袤世界，才是真正的熔爐，才是你該去的地方，活著回來，賭約才算完。”

他站起身，目光投向高聳城墻之外，那廣袤而噬人的荒野。

“這是你唯一的機會。帶著你的劍，找到你自己的路！”

總領的目光如寒潭般落在陳憶身上：“這之前，你不再是璇璣營統領，而是流民陳憶。不得返城，不得聯系夏小喬。若是違約，后果，你當自知。”

陳憶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望著總領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睛。

一年，荒野，變強！

為了夏小喬，為了那個為他付出所有的傻姑娘，他無路可退！

他用力攥著劍柄，堅定地點了點頭：“好！我…應了！”

總領不再多言，枯指凌空一點。

一股柔和的靈力包裹住陳憶重傷之軀，將他托起，化作一道流光，瞬間消失于夏府。

下一刻，流光出現在北城門外。

荒野的風，裹挾著塵沙撲面而來，粗糲而自由。

總領將一個小巧的金屬盒塞入陳憶手中：“柳玉的藥，路上用。西北三千公里，‘未知地域’結界外的廣袤大地，是你歷練的地方。”

話音未落，身影已如霧氣般消散。

冰冷的沙土地上，他掙扎著坐起，夕陽將他孤獨的影子拉扯得極長。

他打開金屬盒，拿出一支高級恢復藥劑，毫不猶豫地扎進手臂，清涼的藥液暫時壓下了劇痛與虛弱。

“小喬……”陳憶轉頭看向城門，“等我回來！”

他拄著斷劍，掙扎著站起，猛地轉身，拖著一身傷痕，堅定地踏入眼前那片廣袤無垠危機四伏的荒野。

風沙漸起，很快淹沒了他的足跡。唯有那柄染血的青銅斷劍，在落日余暉中，熠熠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