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雖香,但剝了皮剁了頭,賣相就不太好了。
他把肉塊細細切好,準備爆炒,又把剁下來的灰狗子頭喂給了湊過來的大白小白。
下鍋后,干辣椒熗鍋的香氣瞬間霸道地彌漫開,可惜手頭沒有孜然,不然味道能更霸道。
饒是如此,那濃郁的肉香也勾得林陽自己,都忍不住捏了兩塊嘗嘗鮮。
他留下三分之一給家里,剩下的用兩個嶄新的鋁飯盒仔細裝好,碼得整整齊齊。
趙桂香那邊也用油紙仔細包好了一塊肥瘦相間的熊肉,塞進收拾好的背簍里,又把裝好的飯盒也放穩當:
“這個拿著,家里還有不少,夠吃一冬的。人家省城姑娘難得吃上這種深山野味,你把東西送過去,關系處好了沒壞處。”
“這人啊,吃五谷雜糧的,誰家還沒個小病小災?有個熟識的好醫生,那可是一家人安身立命的福氣。”
村里人都知道醫生的金貴,打好關系是頂頂要緊的事。
趙桂香的話道盡了普通人家最樸實的生活智慧。
林陽接過沉甸甸的背簍,心頭也沉甸甸的,套上牛車就準備出門。
他還是不太習慣憨子家那頭犟驢,那畜生趕著不走,打著倒轉,想想都頭疼,不如自家的老黃牛溫順穩當。
牛車嘎吱嘎吱剛走出村子沒多遠,也就四五里地光景。
劉主任騎著他那輛二八大杠,蹬得跟個風火輪似的。
車輪在凍土路上都顛得快要散架,滿頭大汗地急吼吼沖進了林陽家院子。
“陽子!陽子在家沒?”
劉主任嗓子都劈了,那聲音透著真切的惶急。
趙桂香從屋里探出身,一看是他,臉色登時拉了下來。
連話都懶得搭,直接甩了個白眼,啪地一聲又把門關上了。
顯然還在記恨之前的事。
劉主任碰了一鼻子灰,臉上臊得慌,心里也理解。
換位思考,要是誰逼著他兒子去跟老虎拼命,他反應可能更激烈。
他尷尬地干咳兩聲,搓著凍得通紅的手,看見林大海掀開門簾從里屋走出來,趕緊一個箭步沖上去。
他緊緊抓住林大海那雙粗糙的大手,指甲縫里還帶著泥,語氣急切,眼圈看著都發紅了。
“林老哥!林老哥啊!不好了!出大事了!靠山屯……靠山屯有一家四口,昨兒晚上,一家子全沒了!”
“連人帶影兒都不見了!就剩下門上那幾道被畜生撓過的印子!”
“陽子在哪兒?必須得讓他過去親眼瞅瞅啊!確認那到底是不是老虎爪子印!”
“要真是那玩意兒……我的老天爺,可不能再拖了!得趕緊上報給林業隊!”
他的聲音帶著點抖,顯見是真嚇壞了。
他沒敢提讓林陽組織打獵隊進山的事。
要是對付狼群,他振臂一呼,還能拉來幾個膽大的獵戶。
可對付山神爺?
那些老獵戶聽了腦袋都搖成了撥浪鼓,說那是送死,絕對沒得商量。
他們手里有土銃撅把子就算不錯了,好點的水連珠三八大蓋,整個鄉也湊不出十桿好使喚的。
至于鄉里僅有的幾桿五六半,寶貝得跟啥似的,丟了誰賠?
子彈五毛錢一發呢!
獵人要是出了事,家屬鬧起來,這責任他劉主任可擔不起,也擔不動。
算來算去,也只有林陽這尊打死過老虎的真神,才敢往老虎跟前湊,也才有真本事應對。
林大海聽說不是讓自己兒子去打老虎,只是去認個痕跡,緊繃的臉色才松了些,眉頭依舊擰著:
“劉主任,來得可真不巧。那小兔崽子……啊不,陽子他去縣城了。”
他指了指外面,繼續說道:“你也知道,跟他搭伙打獵的憨子,他爹王木匠腰椎壞了多少年,癱炕上動彈不得。”
“這回省城來了位大醫生給動了刀子,說是能站起來了!陽子這不是剛剛套上車,接人去了嘛!估摸著回來也得天黑透了!路不好走,牛車慢。”
“你要是著急用槍,我家那桿水連珠就在門后頭掛著,你可以先拿去使使。”
“他那桿八一杠啊,不巧,也隨身背著走了。說是路上不太平,防身用。”
他提前把話堵得嚴嚴實實,意思很明白,槍不在,人也不在,想讓他去打老虎是肯定不行的。
劉主任一聽這話,急得直跺腳,搓著手在原地轉了個圈:
“那……那我得去追他!林老哥你放心,這趟去就是讓陽子認認痕跡,絕對沒別的心思!”
“接人的事兒,我想法兒安排民兵去辦,現在這事刻不容緩啊!”
“靠山屯那些人也是心大,一家四口昨晚上就沒了,拖到今天晌午才報上來!這不是糊涂嘛!等不得了!”
林大海看著他急赤白臉的模樣,沉吟了一下,沒再攔著。
他心里也清楚這事的分量。
前天晚上剛沒了倆,昨晚上又一家四口失蹤?
這要真是老虎干的,用不了幾天,靠山屯就得成空村子了!
林場工人掏熊瞎子窩死的人也沒這么密集!
這事鬧大了,確實拖不起。
林陽趕著老黃牛拉的車,晃晃悠悠地慢行在坑洼不平的鄉間土路上。
后頭車斗里馱著背簍,里面是給顧醫生帶的野味和堅果。
剛走出村子五里多地,就聽見身后傳來一陣急促的自行車鈴聲和喊聲。
扭頭一看,是劉主任帶著兩個背著槍的年輕民兵,正拼命地蹬著車子,歪歪扭扭地追上來。
劉主任遠遠看見他,就像見到了救星,滿臉堆笑,連滾帶爬地從自行車上下來。
也顧不上狼狽,汗都顧不上擦,幾步奔到牛車旁。
“陽子!陽子!可算追上你了!老天爺開眼!這事鬧的,還得麻煩你跑一趟靠山屯!”
“叔跟你保證,絕對不是讓你上山打老虎!那畜生現在是把人當點心了,讓你進山那簡直是讓你去送死!”
“靠山屯那邊的事比天大,耽擱不得啊!又是一家四口可能遭了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