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距離高世德服用培源丹已經一天兩夜了。
他能感覺到身體發生著某種變化。
全身的肌肉麻癢癢的,骨骼熱乎乎的,皮膚也有種緊繃感。
洗漱過后,高世德看著銅鏡中的自己,他摸了摸臉頰,喃喃自語:
“外貌似乎是也有一些細微的變化了,看來以后得天天去俅哥面前晃一圈才行。”
一道不合時宜的公鴨嗓傳來,“衙內,衙內,您要給小的做主啊!”
一個被打成豬頭的人跑進來后,抱住高世德的腿嚎啕大哭。
高世德略一皺眉,抬腿把他踢到一邊,“你誰啊?”
這人被踢開后,癱坐在地上哭得稀里嘩啦。
“我是高三啊衙內!嗚嗚……我太慘了,被打得連衙內都認不出來了。”
高大附和道:“衙內,他確實是高三。”
高世德這才想起來,之前的高衙內平時出門都是一群幫閑擁簇,四大跟班護法隨行。
他后世的記憶、以及繼承這具身體的記憶,都讓他有種很遙遠的感覺。
類似他兒時做的某些事,需要仔細回想,不然,真想不起來。
高三之前被安排去找蛐蛐、鵪鶉、斗雞,這些小玩意了。一連去了幾天,現在才回來。
“你怎么被打成這副吊樣?我一時都沒認出來。”
高三哭哭啼啼地講述著事情經過,他雇人去城郊抓蛐蛐,沒日沒夜地抓,盡心盡力,又從成百上千只蛐蛐里選出一只最厲害的。
他千挑萬選的蛐蛐被一個官二代看上了。
劉家興,工部尚書之子,和之前的高衙內一樣,整日游手好閑。
“事情就是這樣,他不但搶了我給衙內準備的蛐蛐,還把我暴打了一頓。”
汴京城中雖然不至于所有人都怕高衙內,可敢主動招惹他的人,真的不多。
劉家興雖然是紈绔,又不是傻子,更不是不要命的小混混,他哪來的膽子搶高衙內的東西?
高世德看著高三,‘這混賬東西顯然沒說實話。’
高三被看得心里發毛,唯唯諾諾道:“剛開始他想買,我是給衙內辦事,怎么可能賣給他。
所以,所以我就說了他兩句,然后他就讓人把我打了……”
高世德冷“哼”一聲,細節他也不再問了。
以高三的性格,想來多半是他想敲劉家興的竹杠沒有成功,平時跟著浪蕩的高衙內又囂張慣了,出口成臟。
主子不在的時候狗腿兒還囂張,那不是找打嗎?更何況,劉家興是工部尚書的獨子,在家里很受寵的。
高衙內的這幾個跟班,他雖然看不上眼。但打狗也得看主人,他可不想以后什么阿貓阿狗都敢來招惹他。
“劉家興現在在哪兒,你知道嗎?”
高三一聽事成了,忙不迭點頭,“這會兒他去了花鳥市的賭斗場。”
花鳥市的賭斗場,本是一家大的典當行,那些富家公子手上錢輸光了,可以直接典當隨身物品,包括侍女仆人。
只要你想賭,只要你能拿出有價值的東西,典當行都能給你折合成比較公道的價格。
“高大,喊上十個能打的護衛,前面帶路。”
“是。”
一行人浩浩蕩蕩趕赴花鳥市場。
劉家興正玩得不亦樂乎,他的親隨告訴他:高衙內帶不少人朝這邊來了。
劉家興心道:‘壞了!果然來算賬了。’
他想帶著人開溜,卻被趕來的高世德堵在花鳥坊市口。
幾日不見,高世德似乎有些變化,‘媽的,他帶這么多人!’
高世德一揮手,眾護衛上前將幾人團團圍住。
“劉家興啊劉家興,你好大的膽子,連本衙內的東西也敢搶。”
高世德說搶東西而不說打人,是因為高三和對方身份不對等,就算被打了,最多賠點湯藥費而已。
說劉家興搶了他的東西,就是要將對將,你搶東西在前,我找你麻煩也是理所應當。
這理到哪兒都說得過去。
這是一個真實的世界,不要以為有權有勢就可以為所欲為。
皇帝想罷免某個官員,還需要找一個借口呢,即便那個借口是無稽之談;高俅想害林沖,也不是直接派人去抄家,而是轉彎抹角地陷害。
雖然很多人背地里男盜女娼,但在明面上,大家都是很講道理的。
劉家興身后的一個跟班看對方人多勢眾,知道現在搬救兵來不及了,他上前一步行禮道:“衙內,我家公子也是太喜愛那只蛐蛐了,這才有所冒犯。”
高世德斜睨他一眼,“你算個什么東西?滾一邊去!”
這人名叫李克,他陪著笑臉,再次開口道:“衙內,我們愿意賠償……”
“你聽不懂人話?我叫你滾一邊去!”
“這……”李克連忙給劉家興使眼色,想讓他認個慫,不然看這架勢,可能要挨打。
“高衙內,我可是給了高三一百兩銀子,那蛐蛐是我從他那里買的,怎么是搶的?”
高世德皺眉,“嗯?”
高三有些慌張地從懷里取出兩個銀錠。
“衙內,他是出一百兩要買,可我沒同意啊,他不但讓人打了我,把蛐蛐也搶了去,這錢是他硬要扔下的。”
這邊的狀況,頓時吸引不少吃瓜群眾在旁邊圍觀。
高世德大言不慚道:“那只蛐蛐是高三耗費數月時間,在方圓百里找到的蛐蛐王,蛐蛐王你懂嗎?
那是逢戰必勝的王者,以它的實力,一天輕松替本衙內贏三百兩都不是問題,十天就是三千兩,一年,呃,一年就是十一萬兩……”
吃瓜群眾聽了高世德的算法,被驚得掉了一地的下巴。
高世德用充滿鄙夷的語氣說道:“劉家興,你一百兩就想買我的蛐蛐王,你在做什么美夢呢?”
劉家興聽了高世德的話也張大了嘴巴,他也算是玩蛐蛐的老手了。
若是那只蛐蛐真有高世德說的那么厲害,確實能幫他贏不少錢,但這也太夸張了。
據他所知,蛐蛐的壽命最多也不過才半年而已,哪能給他掙一年的銀子?
劉家興連忙打斷,“停、停、停!我最多給你五百兩,再多我也沒有。”
高世德撇了撇嘴,“切,五百兩?本衙內是缺那點小錢的人嗎?”
“那我把你的蛐蛐還給你,總行了吧!”
“你是不是把我的蛐蛐掉包了、才答應得這么爽快?”
“你到底想怎樣?”
高世德一臉壞笑:“聽說你有三個姐姐,個個花容月貌……”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劉家興就急眼了,“你休想!”
他的三個姐姐都非常疼他,就算高世德真讓人打他,他也不會妥協。
“你可要想好了。”
“不用想,絕無可能!”
“那就沒得談了,你既然手欠搶我的東西,那我今天就打斷你一只手,想必你爹及時去宮里請個御醫給你治療,應該能幫你接回去吧?”
‘不答應他的要求就要打斷我一只手?’劉家興氣急。
“你……”
可他又摸不準高世德會不會真的對自己下狠手,畢竟這次確實是他理虧,
李克為人機敏,不然也不會被劉尚書安排給劉家興,他看出高世德說話條理清晰,似乎別有意圖,就算沒有什么意圖,此時他也要出來護主。
李克再次走出拱手道:“衙內的條件實在強人所難,若您真有意我家小姐,大可請太尉大人差人上府為你做媒。”
劉家興聽李克如此說更急了,以高衙內的性子真將自己姐姐嫁過去,肯定沒有好日子過,“李克,住口!你在胡說什么呢!”
他真怕高世德被說動心了,可李克也有自己的盤算。
他雖然說讓人來提親,又沒說家主會同意啊。他只想帶著小主子盡快脫身。
劉家興豁出去了,他梗著脖子,“高衙內,我勸你少打我姐姐的主意了,我爹是不會同意的。”
高世德佯怒道:“好,那你自己選讓我打斷你的哪一只手?說吧!”
劉家興瞬間又有些慫了,心里直罵娘。
想想自己的姐姐,他想鼓足勇氣說:‘你打斷我的手吧,反正能接好。’
可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李克道:“衙內還是換個條件吧!”
劉家興心里不住點頭,面上卻還在死撐,一副堅決反抗到底的模樣。
若是以前的高衙內處理這種事,他會二話不說直接讓人把劉家興等人圍起來,迫使對方把動手打人的狗腿子交出來。
最起碼打斷他們一只手,這事算了,錢不錢的無所謂,他要的是威名。
真打劉家興,就有些不太可能了,除非事態升級。
高世德本來也沒想怎樣,打斷幾個狗腿的手能有什么好處?
“我也不是不能通融的人,賠我一千兩,然后你答應以后為我做一件事,此事就作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