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平雖然挨了王黼一頓臭罵,但王黼也給了他一句準話。
讓他放心大膽地報復,即便出了天大的漏子,也會給他兜著。
王道平得了這句鈞令,意氣風發。
得知高世德去了萬歲山后,他便急吼吼地帶著七八個狗腿子尋了過去。
在王道平想來,萬歲山幽僻如野,正是自己一雪前恥的絕佳之地。
而他的底氣在于王黼撥給他的四名好手:
雙頭蟒·龐癸,七絕槍·侯因,毒尾蝎·鮑雷,白煞無常·魏無咎。
這四人個個身長體闊、氣勢兇厲,皆有萬夫不當之勇。
萬歲山的一處高坡上,王道平面色陰沉地盯著遠處的涼亭。
他見高世德正與趙福金、趙明珠談笑風生,儼然一副風流倜儻的模樣,便氣不打一處來。
王道平把牙齒咬得咔咔作響,罵罵咧咧,“媽的,倒叫這王八蛋享盡了齊人之福。”
一個狗腿子諂媚地問道:“王少,我們要不要直接過去?”
王道平沒好氣地罵道:“你他娘眼瞎啊,沒看到公主也在嗎?老子難道還能當著公主的面動手不成?”
段星海是王道平的智囊,他瞇著眼道:“公子,小人倒有一計,不費一兵一卒,便可叫高衙內不死也脫層皮。”
王道平頓時來了精神,“哦?快說與我聽聽。”
段星海湊到他耳邊,小聲嘀咕起來。
王道平聽了,連連點頭,眼中露出戲謔的神色,“哈哈哈,此計甚妙,定能讓那高檻兒欲仙欲死!”
“你速速準備。”
“是。”
段星海領命而去。
王道平又對一個狗腿子吩咐道:“你去將朱汝賢喊來。”
“是。”
在王黼的改革下,應奉局從民間搜刮寶物、連象征性的補貼都省了。
他巧立名目,直接將獻寶攤派到各個州府,不但成了硬性指標,還和官員們的政績掛鉤。
若確實尋不到合適的寶物也無妨,可以折現,直接用金銀補缺。
獻寶是整個州府的事情,所以這份錢就攤派到了每家每戶,是標準的苛捐雜稅。
沒錢的百姓,只能賣力氣,代替有錢人服勞役。
他們一年分幣沒掙,凈給國家干活了,簡直比后世的牛馬還不如。
這是王黼能成為歷史首富的重要原因。
他接手漕運司后,戶部就有借口核查應奉局的賬目了。
于是他命各州府提前將今年的寶物進獻上來,趁機再撈最后一筆。
而他被罷相后,想討好趙佶,又讓朱勔加緊運一批極品太湖石入京。
這兩件事徹底引爆了江浙百姓的民怨。因為朱勔治下,根本就不是幾種稅、崔得狠這么簡單。
朱汝賢奉父命押送太湖石入京,此時正在萬歲山。
他剛得知高世德和公主在此賞景,正準備前去見禮,王道平的狗腿子卻尋了過來。
朱汝賢滿臉含笑,邊走邊拱手道:“王公子,您怎的在此?莫非也是來賞這萬歲山秋景的?”
王道平冷哼一聲,目光仍死死盯著涼亭的方向:“賞景?我是來看仇人的!”
朱汝賢聞言,不由一愣,“耳光王”如今是汴京最勁爆的八卦,他自然也略有耳聞。
不過他裝作不知,順著王道平的視線望了過去,“哦?那不是高衙內嗎?難道王公子與他有嫌隙?”
王道平恨聲道:“這廝昨日當街辱我,此仇不報,我枉為男兒!”
朱汝賢看他這副架勢,心中吐槽,‘娘的,這狗日的‘耳光王’不會是想把老子當槍使吧?’
以前二人鬼混時,他常掛在嘴邊那句‘以后用得著小弟的地方,盡管吩咐’的話,此時可不敢胡亂夸口。
王道平也沒指望,一番鋪墊之后表明了最終目的。
朱汝賢聽罷也松了一口氣。
原來對方只是想讓他做一個化解恩怨的見證人。
高世德與王道平都是京城的頂級權貴,由他來圓這個場面,說出去也是顏面生光的事。
朱汝賢樂意至極,抱拳道:“王公子一句話,小弟哪有不從的道理?”
王道平見他這副模樣,心中得意,‘蠢貨!’
……
另一邊,高世德正一瞬不瞬地盯著趙福金,只把帝姬看得面現羞澀,目光輕移。
趙曼珠坐在高世德身側,抬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揶揄道:
“喂,高檻兒,你可以啊!我數了二十息,你眼睛都不帶眨的。我家福金長得是好看,可你也不能這么看吧?”
趙福金聞言,耳尖微微泛紅。
高世德干咳了兩聲,神色從容,“嫂嫂,你莫要打趣我。古人云‘傳神寫照,正在阿堵中’。我若不仔細觀察福金眉目流轉之態,如何能畫出神韻啊?”
趙曼珠撇了撇嘴,“切,就你鬼理由多。半天都不見你落筆,我研的墨都要干了。”
高世德無辜道:“嫂嫂,杜甫曾言,‘十日畫一水,五日畫一石。能事不受相促迫,王宰始肯留真跡’。”
這首詩是說:畫家王宰技藝高超,但從不草率下筆。只有在他不被人催促、能從容創作時,才肯留下真正的精品之作。
趙曼珠伸出一根青蔥玉指,點在高世德腦門上,“呀,你這是怪我逼你了?”
“嘿嘿,可不是嗎,沒日沒夜的。”
趙曼珠聞言,臉頰頓時升起兩朵紅云。
趙福金坐在對面,她看二人好似在打情罵俏,卻又不明所以。
高世德笑著道:“況且昔日范寬十年磨一劍,方成《溪山行旅圖》;王希孟嘔心半載,繪就《千里江山圖》。”
“這丹青之道,一筆之失,便失千里之神,最忌心煩氣躁了。”
趙曼珠香腮鼓鼓,“你休要唬我,他們畫的是巨幅山水畫,自然費時。而你畫的是人影,這怎能一樣?”
高世德一本正經道:“非也、非也。”
說著,他再次將目光落在趙福金的俏臉上。
“我觀福金眉如遠山,目似秋水,山雪為膚,峰玉為骨,宛若是將萬里江山的美景盡皆呈在了眼前。”
“再說尋常山水不過一季風景,福金卻是四季佳興皆備。”
“嫂嫂,你瞧。她眉梢帶雨,如‘春’染蘇堤煙柳;眸波漾光,似‘夏’映曲院風荷;一點朱唇,若‘秋’醉棲霞楓晚;雪顏凝脂,似‘冬’照斷橋晴雪。”
“她這一顰一笑之間,便把四季與萬里盡藏其中。這般造化神秀,叫我如何敢輕易著墨?”
趙福金與趙曼珠皆聽得一愣一愣的,二人一個面頰緋紅,一個小嘴圓張。
高世德搖頭嘆息,“莫道丹青缺妙筆,只因絕色最難傳。”
趙曼珠酸溜溜道:“高大家不愧是高大家啊,果然生就一雙慧眼。尋常人只見美人顏色,偏你能瞧出個萬里江山來。”
“可憐我這點小家碧玉,怕是連半座山頭的位置都占不上了。”
趙福金見她投來的幽怨眼神,有些無語,‘曼珠這是吃的哪門子飛醋呀?’
畢竟在趙福金看來,她和趙曼珠都是有夫之婦。
面對高世德這么直白的贊美,應該矜持些,保持適當的邊界。
趙曼珠倒好,還吃上醋了。
高世德在桌子下偷偷拉住她的小手,“怎么可能呢?嫂嫂在我眼中自然是另一番天地了。”
趙曼珠唇角微微上揚,“是嗎?那你也這般細瞧我,看能瞧出什么天地來?我現在就要聽。”
她微微仰著腦袋,湊到了高世德面前。
趙福金看二人郎才女貌四目相對,突然有種被喂狗糧的錯感。
她見趙曼珠看高世德的眼神含情脈脈,都快要拉絲了。
她非常懷疑,若不是自己在場,趙曼珠會不會把高世德給強吻了。
‘曼珠這情況很危險,我定要多多勸導她才行!’
在趙福金同學看來,是自己的堂姐覬覦上了高世德的美色。
正在這時,王道平帶著一幫人走了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