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每到飯點之前,武大郎都會親自往高世德這里送一些饅頭,畢竟這位爺說,喜歡吃他的炊餅。
他的生意也托高世德的福,變得十分興隆,他現在天天樂得嘴巴都咧到后腦勺了。
“武大郎,聽說你還有個兄弟叫武松?”
武大郎的神情頓時有些緊張,但他也不敢隱瞞。
“小人是有個胞弟,一年前他失手傷人,出去避禍了。如今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大人明鑒,該賠的我都已經賠過了,傷者也不追究二郎的過失了?!?/p>
“你不必如此緊張,我是聽說他身手不錯,想讓他做我的護衛而已?!?/p>
聽高世德這么說,武大郎轉憂為喜,‘真是如此,那二郎算是抱上大腿了。’
只是他還沒開心起來又著急了,因為他現在真不知道武松躲到哪了?
‘哎,這潑天的富貴怕是要與二郎無緣了?!?/p>
“多謝大人瞧得起,只是小人確實不知道二郎現在身在何處。倘若日后有他的消息,我定通知他前去追隨大人。”
武松這個人怎么說呢,他的性格有些莽、有些直。
他的人生會有四次大的蛻變經歷,第一次是遇宋江,第二次是打虎,第三次是血濺鴛鴦樓,第四次是斷臂。
以前武松每個月都會跟人干架,然后被抓到縣衙蹲幾天,武大郎深受其害,他不但要去牢房送飯,還得花錢上下打點。
高世德知道武松此時多半在柴進莊上躲著,他并沒有去打擾的意思。
只有經過宋江點撥,性子得到收斂,成為打虎英雄后的武松,才是水滸里最好用的刀子。
不管是從他大鬧快活林,還是后面在張都監府上的表現來看。
只要對武松好點,再給他點面子,他就會表現的很忠誠,能替人賣命的那種。
高世德雖然不缺手下,但他也有心把那樣的武松收到麾下,現在還不是時候,“嗯,我這里會給他留著差事?!?/p>
武大郎激動不已,“多謝大人抬舉?!?/p>
高世德打趣道:“聽說你最近的生意很興隆啊?!?/p>
世上哪有傻人啊,武大郎也精明著呢,畢竟高世德的名頭簡直不要太好用,他本來是想在招牌上標明的,可又不敢那樣做。
如今被高世德提及,他有些惶恐,“那個,那個,都是托大人洪福?!?/p>
“呵呵,無妨!若以后武松來我這里做事,我們也算是自家人?!?/p>
高世德提這一嘴,既是警告他不要濫用自己的名頭,也算是默許他現在的做法。
“嘿嘿,謝大人厚愛?!?/p>
“好了,你下去吧!”
“小人告退?!?/p>
武大郎兄弟倆從小相依為命,多年前,清河縣的大街小巷,時常能看到一個瘦小的身影挑著兩個籠屜。
其中一個里面裝的是饅頭,另一個里面坐著幼小的武松,兄弟二人無依無靠,時常受地痞無賴的欺負。
在幼小的武松眼里,被欺負的往往都是老實人,慢慢地,他心里豎起了人善被人欺的理念,也養成了好勇斗狠的性格。
武大郎覺得,就自己的樣貌,怕是沒女子能看得上他。
不過武松卻長得高大魁梧,為了不讓武家絕后,他就想攢些錢,將來給武松討個婆娘。
武松覺得武大的身高是受他的連累,在有人嘲笑武大時,武松也格外維護。
他和別人發生爭執打架,大多也是替武大出頭。
武大是既感動又無奈,武松是打得爽了??蔁o論輸贏,最后他都得花錢呀,武松坐牢需要打點,傷者那邊也需要賠錢。
他時常勸武松不要生事,可武松性子急,他根本勸不住,兩人一直過得很窮苦。
一年前,武松又與人爭執,他三兩拳下去,那人許久沒有爬起來。
武松有些心虛,上前查探,發現對方沒了鼻息。
武松以為自己失手將人打死了,他跟武大郎說明情況,武大郎也嚇了一跳,他想讓武松去自首。
武松說這次是殺人,殺人需償命。
讓武松償命,那武家豈不是要絕后了?
武大郎也沒了主意,之后武松向他索要一些盤纏,倉惶逃離了清河縣。
被武松打的人并沒有死,只是暈了過去,武大郎拿出平生積蓄賠償,才讓傷者一家放棄狀告武松。
民不告、官不究,武大郎想告訴武松身上已經沒官司了,可他也不知道武松躲到哪去了。
武松一路北逃至滄州,盤纏早就在路上用完了。他沒有生財之道,也不屑搶他人財物,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是以山間野果充饑。
他恰巧聽說柴大官人喜歡結交各路好漢,凡是路過或投身莊上做莊客的,都會被他熱情招待,贈送銀兩。
出來混,講究一個名聲在外。
武松在清河縣好勇斗狠,是有些名氣,可清河縣離滄州那么遠,哪還有他的名聲。
武松起初受到了熱情款待,可他性子直,并不會說恭維話,在柴進莊上落腳后,慢慢就被遺忘了。
日子久了,他發現莊上接待客人的檔次也分三六九等,而他只能算中等。
上等莊客,柴進親自接待并設宴作陪;中等是柴進接待、管事設宴作陪;下等都見不到柴進本人。
根據接待等級不同,在莊上受到的待遇也不一樣。
武松年輕氣盛最好面子,不然他也不會因為別人的嘲笑,就經常和人干仗。
他看很多莊客沒什么實力,卻能成為座上賓,心里也算憋了一口悶氣。
人就是這樣,不患寡而患不均。
武松借著醉酒,挑釁那些受柴進看重的莊客,一言不合他就開始揍人。
他想以此展現自己的實力,然后受到柴進的關注,再受到眾莊客的恭維,成為焦點人物。
柴進收留在莊上的莊客,誰身上還沒個命案啊,哪有善茬?。课渌烧沂拢麄冏匀徊粫T著,可踏馬的實在打不過??!
之后武松再醉酒鬧事,莊客們也不和他打,都做鳥獸散,躲地遠遠的。
武松的目的沒有達到,自然不依不饒。
對于這個打不過、也躲不過的滾刀肉,莊客們的對策是直接找柴進投訴。
柴進趕去看到的景象是:武松踩著六親不認的步伐,把一群莊客追地上躥下跳,滿院子亂跑。
他所過之處,完全是雞飛狗跳的場景。
莊客們都裝出不和醉酒武松一般見識的假象,表現的相當謙讓,都被追著打了,愣是沒有一個還手的。
和武松打?別開玩笑了,那不是找打、找丟人嗎?
武松一看柴進出來了,這不是表現時刻嗎?他追得更來勁了,胡亂拉住一個,先三兩拳干翻再說,嘿嘿,我武松就是這莊上最靚的仔兒。
在柴進看來,莊客們都那樣避讓了,真的是打不還手。
可武松卻依舊對莊客拳打腳踢,把莊子弄的雞飛狗跳,他開口都喊不住,這不是不給他這個莊主面子嗎?
如此幾次,他認為武松酒品差,人品也好不到哪兒去。
殊不知,武松展現自己實力的做法,在柴進眼里,完全成了做人做事沒有分寸。
柴進也對他更加不喜了,還把他在莊上的待遇降成了下等。
武松想展現自己,反而弄巧成拙了。
之后就算他清醒時,別的莊客們也都對他敬而遠之,完全成了人厭狗嫌的存在。
人是群居動物,一個人待著會覺得孤獨,武松也嘗試接近別的莊客,可他走過去,人群就立馬散場,留給他一片空地。
他走到哪里,哪里就變成真空,他嘗試幾次,都是如此。
他實在拉不下臉再去貼冷屁股了。
武松在莊上待的有些窩火,他甚至想要一走了之,只是他實在沒地方可去,也不想再次過上忍饑挨餓的生活。
他雖然好面子,但有時候也不得不向生活低下他那高傲的頭顱。
自此以后,柴進莊上熱鬧景象中,卻有一個孤零零的人影。
武松沒有徹底擺爛,他在默默觀察,有時候也會豎起耳朵聽莊客們談話,他在慢慢學習,這是他的成長過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