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澈感覺自己像片被狂風撕扯的敗葉,順著陡峭的石階翻滾而下。后背撞上一塊凸起的尖石時,鎖靈鐐突然發出“咔嚓”一聲脆響——黑煞那記劈空的刀氣雖未及身,可凝元后期的靈力余波卻像重錘般砸在鏈環上,本就被云澈用寸勁磨出裂痕的鐐銬應聲崩裂,碎成三四截落在草叢里,符文在月光下閃了兩下便徹底黯淡。
“咳咳……”他趴在斜坡上嗆出一口血沫,腥甜的氣息混著泥土的腥氣鉆入鼻腔。指尖剛觸到潮濕的腐葉,身后便傳來黑煞暴怒的咆哮,那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被戲耍的怨毒:“小崽子,你逃不掉的!斷骨崖就是你的葬身地!”
凝元后期的靈力如烏云壓頂般罩下來,云澈甚至能聽見自己骨骼發出的“咯吱”**。他猛地向左側翻滾,堪堪躲開一道劈向頭頂的刀氣。刀風掃過之處,崖壁上碗口粗的灌木應聲而斷,碎石像冰雹般砸落,其中一塊擦著他的額角飛過,帶起的血珠滴在草葉上,瞬間被冰冷的露水沖淡。
“你的對手是我!”云澈握緊短刀撐起身體,借著朦朧的月光看清眼前的地形——這是片坡度近七十度的斜坡,長滿了及膝的狗尾草,腳下的紅土混雜著風化的碎石,稍一用力便會打滑。黑煞正踩著碎石俯沖而下,**的上身在月光下泛著油光,胸口的黑熊紋身隨著動作扭曲,像要從皮肉里爬出來咬人。
“受死!”黑煞的鬼頭刀帶著裂山之勢劈來,刀身裹著土黃色的靈力,將沿途的野草碾成粉末,空氣都被這股剛猛的力道壓得發出“嗚嗚”的哀鳴。
云澈不退反進,左腳在濕滑的斜坡上猛地一蹬,借著反沖力矮身鉆進對方腋下。這動作險到極致,幾乎是貼著刀風滑過去的,短刀順著黑煞的肋下刺去——那里是凝元修士靈力運轉的薄弱點,也是他剛才觀察到的破綻。
“嗤啦!”
短刀刺入半寸便再也進不去了。黑煞的護體靈力像層厚實的牛皮,將刀刃死死彈住,只在灰袍上劃開道淺痕,滲出幾滴暗紅的血珠?!熬蹥庵衅诘男∥涷?,也敢在俺面前蹦跶?”黑煞獰笑著反手一掌拍來,土黃色的靈力在掌心凝成盾牌形狀,邊緣泛著尖銳的氣流,顯然是他賴以成名的“裂山掌”。
“噗——”
云澈像被攻城錘砸中般倒飛出去,后背重重撞在一棵歪脖子松樹上。松樹劇烈搖晃,松針簌簌落下,他喉頭涌上滾燙的腥甜,強行咽下時,五臟六腑都像移了位??删驮谶@劇痛中,他的目光突然被掌風掃過的草地攫住——那些被壓彎的狗尾草雖伏在地上,根部卻仍牢牢抓著紅土,風一吹便又倔強地挺直腰桿,草葉上的露珠滾落,竟折射出細碎的光。
“野草……”他喃喃自語,腦海中突然閃過院長講授《草木訣》時的場景。老院長枯瘦的手指點著泛黃的書頁,聲音沙啞卻有力:“萬物有靈,柔能克剛。你看這青禾,看似柔弱,暴雨過后卻能挺直腰桿;磐石雖堅,日久也能被滴水穿破……”
黑煞已再次撲來,刀光如銀練般劃破夜色,直取他咽喉。云澈眼中陡然亮起一道靈光,竟在間不容發之際放棄了抵抗,身體像片枯葉般順著斜坡滾了下去。這舉動完全出乎黑煞意料,勢大力沉的刀勢頓時落空,重心跟著前傾,腳下的碎石“嘩啦”一聲向下滑動。
就在這剎那的破綻中,云澈體內突然涌起一股奇異的暖流。那股力量潛藏在血脈深處十六年,以往只在重傷時悄悄修復他的傷勢,此刻卻像決堤的洪水般奔涌——丹田處的氣旋瘋狂旋轉,聚氣七層的壁壘如紙糊般破碎,靈力順著經脈一路暴漲,八層、九層……直至聚氣巔峰!這便是他自幼覺醒卻始終無法掌控的“鴻蒙青禾體”,能納天地靈氣為己用,化剛為柔,生生不息。
“嗯?”黑煞猛地頓住腳步,臉上的獰笑僵住了。他清晰地感覺到云澈的氣息在瞬間飆升,那股原本微弱如燭火的靈力,竟在幾個呼吸間暴漲數倍,聚氣巔峰的威壓雖然仍遠不及他,卻帶著種生生不息的韌性,像燎原的野火般不斷攀升。
更讓他心驚的是,云澈周身泛起淡淡的青光,那光芒不像尋常靈力那般銳利,反而帶著草木生長的溫潤。他手中那柄普通的短刀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刀刃流淌著如禾苗拔節般的柔和光芒,與黑煞剛猛的土黃色靈力形成鮮明對比。
“這是什么功法?”黑煞怒吼著再次揮刀,裂山掌的靈力與刀氣交織,形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要將云澈徹底碾碎。
云澈卻已閉上雙眼,腦海中盡是野草在風中起伏的姿態。他仿佛能聽見草葉舒展的輕響,能感覺到草根在泥土中蔓延的韌性。再次睜眼時,他的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水,握著短刀的手腕輕輕一抖,刀刃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沒有驚天動地的氣勢,卻帶著種順應天地規律的韌性,正是方才頓悟的新招“青禾式”。
刀氣與黑煞的靈力碰撞的瞬間,沒有預想中的巨響。青光如藤蔓般纏繞上土黃色靈力,不僅沒有被震散,反而順著對方的力道蜿蜒而上,像附骨之疽般沿著刀身蔓延,直攻黑煞面門。
“不可能!”黑煞驚駭欲絕,握刀的手猛地一顫。他修武三十年,從聚氣境殺到凝元后期,什么樣的天才沒見過?可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招式——不硬拼,不格擋,竟能借著他的力道反擊!倉促間他只能回刀格擋,“鐺”的一聲脆響,青光順著刀身震來,他只覺一股陰柔卻極具穿透力的力量涌入手臂,虎口瞬間發麻,鬼頭刀險些脫手飛出。
云澈站在斜坡上,胸口雖仍在隱隱作痛,眼神卻亮得驚人。鴻蒙青禾體徹底覺醒后,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周圍草木的生機——狗尾草的堅韌,松樹的沉穩,甚至石縫里苔蘚的頑強。這些生機像無數條細線,與他的靈力相連,讓他能借勢而動,生生不息。
“你……你是鴻蒙體?”黑煞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恐懼,甚至有些發顫。傳說中能與天地同息的體質,百年難遇,據說擁有此體者,修煉速度遠超常人,更能領悟萬物法則,越級挑戰如家常便飯。他以前只當是古籍里的神話,沒想到今日竟真的撞見了!
云澈沒有回答,短刀再次揮出。這一次,青光更盛,如雨后春筍般節節攀升,順著斜坡的地勢向上蔓延。每一寸青光都帶著草木破土的生機,看似柔和,卻讓黑煞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他的裂山掌剛猛有余,卻破不了這生生不息的韌性。
“小子,你給俺等著!”黑煞被青光逼得連連后退,腳下的碎石不斷滾落。他看著云澈眼中那抹與年齡不符的平靜,突然生出一股寒意。這小子才多大?聚氣巔峰就能接他凝元后期的攻擊,還領悟了如此詭異的招式,再給他幾年,豈不是要逆天?留著他,遲早是個禍害!可現在打下去,他討不到好,這小子的體質太過詭異,靈力恢復速度遠超常人,久戰必敗。
最終,黑煞咬著牙怒吼一聲,竟轉身躍回石階,幾個起落便消失在濃霧中,連狠話都沒說完整,背影透著幾分狼狽。
云澈望著他消失的方向,緊繃的身體終于松懈下來。鴻蒙青禾體的爆發耗盡了他最后的力氣,眼前一黑,栽倒在草叢里。失去意識前,他仿佛聽見了草葉生長的輕響,那聲音細微卻充滿力量,像在訴說著某種古老的秘密。
夜風吹過斜坡,狗尾草輕輕搖曳,仿佛在守護著這片土地上沉睡的少年。而在石階盡頭的濃霧里,黑煞正死死攥著鬼頭刀,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想起剛才那道纏繞不休的青光,心頭便一陣發寒——這小子的天賦,太可怕了。必須盡快通知黑石幫的堂主,這等人物,要么拉攏,要么……趁早扼殺在搖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