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洞這手藝,祥子還是從文三那兒學來的。
之前在城外小坡遇到張大錘那一伙馬匪,文三正是憑挖坑的本事立下奇功,一舉拿住了那刀疤臉羅二。
祥子心細,轉天就尋到文三,打聽這挖洞的訣竅。
文三自然是得意得不行,把這些門道一股腦全教給了祥子。
祥子靜靜躺在坑洞里,忽然笑了——
要是文三還活著,曉得自己用他教的法子躲過了追兵,只怕又得咋咋呼呼顯擺好一陣子。
可惜,三哥再沒機會顯擺了。
想到這里,一抹難以抑制的莫名情緒忽然撞上了他的心臟,便是呼吸都亂了幾分。
祥子深吸口氣,
密林里本就少見天日,逼仄的坑洞更是泛著潮氣,裹挾著落葉腐爛后的衰敗氣味,令人窒息。
但祥子卻恍若未聞,只靜靜看著頭頂那幾個李家護衛。
他臉上沒半分表情,眼睛清澈如水,盯著某個李家護衛長矛上——挑著的某個東西。
那是一顆人頭,
文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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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子握緊拳頭,爆出道道青筋。
他知道,這是李貴勾他出來的手段。
祥子也知道,在杰叔和唐爺昏迷之時,倘若自己沖動了,后果不堪設想。
可不知怎地,他心里、腦海、乃至身體的每個部位,都燃燒一種莫名的沖動。
剎那間,他幾乎就要控制不住。
驀地,視線中那柄長矛一轉,
一張蒼白臉孔闖進他眼里。
那腦袋上的神情,依然如死前那一刻,還滿是洋洋得意。
尤其是擦去臉上血污后,更顯出那張慘白臉孔上笑意盎然,仿若還活著一般——
祥子甚至有種錯覺,文三會不會如往常那樣,又蹦出句吹牛話。
人頭上的笑臉,徹底打消了祥子的沖動。
望著那腦袋,祥子也笑了,心里頭默默念叨了一句:三哥,你受委屈了。
然后祥子盯著這幾個護衛,眼神炙熱——像極了深情望著心愛的女人。
他看得非常非常認真,把這兩個人的模樣牢牢刻在了心里...刻在了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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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頭頂那兩個李家護衛總算是走了。
可是祥子并沒有爬起來——心緒大起大落的激蕩,連番的拼殺,他已很累很虛弱,
一種由骨髓里沁出的疲憊感,順著肌膚每一個毛孔滲了出來。
同時,他身上還有好幾道傷口在慢慢流血,吞噬著他的生機。
之前擊殺一整支李家護院小隊,又費盡全力挖這個坑,并不是件容易事。
同是氣血關武夫,李家護院明顯比人和車廠東樓要強上一線。
所以,他們也成功用上三條人命,在祥子身上添了幾道新傷。
不過最麻煩的傷,還是祥子的左肩和右胸——那個九品武夫梁華留下的。
祥子瞥了眼身邊早已昏死過去的劉唐和杰叔,嘴角扯出一抹苦澀。
三人里頭,他反倒成了傷最輕的那個?
良久,直到那片模糊的星空越來越亮,外頭再沒半點動靜,祥子才從坑里爬出來。
簡單查看一番自己身上的傷口,祥子又給杰叔和劉唐敷上傷藥。
杰叔一共中了五箭,瞧著嚇人,好在沒傷著要害,就是流血太多昏了過去,敷了藥該能醒過來。
而劉唐的傷勢,是真有些棘手。
火藥槍的子彈一共留下八處傷口,有一處離心臟就差那么一絲絲,也虧了劉唐九品小成境的身子骨,才扛得住。
這般重的傷,普通傷藥壓根不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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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子到旁邊小溪捧來清水,先把自己右胸的傷口胡亂洗了洗。
琢磨了片刻,祥子還是從懷里摸出一個火折子。
對著銅管底一吹,裊裊的火苗升了起來。
在地上抓了一抹干泥,灑了上去——
滋啦”一聲,淡金色的火苗就竄了起來。
這是祥子剛才瞧著那幾個護衛的火把想出來的——既然空氣中的礦粉能點著,那泥土呢?
果然管用,看來這泥土里也滲了不少五彩金礦粉末。
祥子沒猶豫,徑直往右胸傷口上又抹了一把干泥,
把火折子湊了上去。
祥子右胸頓時騰起一層暗幽幽的鬼火似的火苗,
火光轉瞬即逝,焦糊的肉味兒冒出來。
祥子疼得一聲輕嘶,抬眼望去,胸口像是被烙鐵燙過一般,已然是一大片焦黑。
摻了五彩金礦粉的泥土,可比預想的威力大多了。
他娘的!還是沒經驗,弄多了點。
得虧前世總愛看些生存類節目,這幾板斧胡亂使一通,倒是順利止住了血。
祥子苦笑著,稍稍活動了下筋骨,又照葫蘆畫瓢,給劉唐兩處要命的傷口也這么處理了。
在面板的加持下,他的速度很快,很精準。
他也必須快——在幽暗的黑夜里,驟起的火光,必然會暴露自己幾人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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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灼燒的刺激,
劉唐和杰叔幾乎同時醒了過來。
祥子心里一松,低聲說道:“只能歇一會兒,得趕緊走,剛才我點了火,怕是李家那些人馬上就過來。”
劉唐沒力氣,擺了擺手,過了好半天才說道:“不會的,夜里的礦區,沒人敢輕易進來。”
祥子愣了愣,才松了口氣往樹上一靠,跟著卻咂摸出劉唐話里的意思。
驀地,祥子坐直了身子。
劉唐扯出一個勉強的笑,指了指地上的血跡:“不過咱們是真得走了,這片礦區...晚上有妖獸。”
祥子點頭,攙扶起杰叔,隨著劉唐一起,消失在密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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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處偌大的洞穴,
熊熊篝火燃起,
不愧是九品入門境的武夫,氣血比常人壯實得多,剛才還只剩一口氣,這會兒劉唐已經能走動了。
劉唐讓祥子和杰叔待在洞穴里,自己一個人去外面探查。
祥子沒阻攔——這片礦區劉唐比他熟得多,早年間當學徒的時候,他就跟著林俊卿來過好多回。
就連這個洞穴,也是劉唐憑著昔年記憶找著的。
祥子找了一摞干草,給杰叔鋪上。
歇了這么久,杰叔臉上還是白得像紙。
祥子眉頭一皺——按理說,以杰叔的氣血強度,即便是留幾根斷箭在身上,也不至于此。
似是察覺到祥子的心思,杰叔卻是笑著說:“祥子你放心,我可不會死在這里。”
祥子點頭,嘴角扯出一個勉強的笑:“那當然了,杰叔你還沒娶媳婦呢!那些家當可都還留在車廠里。”
杰叔也跟著笑了,目光卻落在那些箭簇身上。
祥子還在這里,所以他此刻的笑容看不出半點異樣。
但他清楚,自己該是活不久了——這箭上抹了妖獸毒!
想到這里,杰叔卻是招了招手,笑瞇瞇說著:“祥子過來,杰叔與你嘮叨嘮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