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鉛云仿若被重負壓彎,沉甸甸地低垂著,恰似一口黑沉沉的巨鍋,嚴嚴實實地扣在營地之上。壓抑的氛圍如無形的枷鎖,禁錮著每一個人的呼吸,令人幾近窒息。陳武身旁,親衛(wèi)隊長王彪貓著腰悄然湊上前來,那臉上,諂媚與陰毒交織,恰似狡黠的狐貍。他的雙眼滴溜溜亂轉(zhuǎn),內(nèi)里閃爍著算計的幽光,透著絲絲寒意。只聽王彪壓低聲音,語氣中滿是挑撥:“大人,您可還記得那蕭長風?昨日他竟公然與咱們作對,這般行徑,實在是不把大人您放在眼里。此子留著,日后必成大患吶。依小的之見,今日大伙出去辦事,不如打發(fā)他去駐守外圍。那地方荒僻又危險,他去了,既省得在這兒壞了弟兄們的好事,說不定……” 王彪說到此處,嘴角勾起一抹隱晦的笑,眼神中滿是不懷好意 。陳武摩挲著下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就依你。他不是自詡清高嗎?那就讓他遠遠看著,眼不見心不煩!等回來,再好好收拾他這刺兒頭。”
當命令傳到蕭長風耳中時,他的心臟猛地一縮,瞳孔微微收縮。這個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的安排,讓他瞬間清醒。他轉(zhuǎn)頭看向身旁的老周、石頭和張二虎,目光掃過他們的臉龐,試圖從他們的神情中捕捉到一絲慌亂。
老周把長槍往地上重重一杵,沉悶的聲響仿佛敲在眾人的心上,他悶聲說道:“好個駐守外圍,分明是想把咱們支開!” 此刻的老周,表面上鎮(zhèn)定自若,內(nèi)心卻如驚濤駭浪。他深知,這是陳武的報復,更是他們脫離隊伍的機會。作為跟隨蕭長風多年的老兄弟,他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只盼著能帶著弟兄們脫離苦海,可又擔憂計劃能否順利實施,會不會有什么意外發(fā)生。
“狗娘養(yǎng)的!怕咱們分好處,才故意排擠!” 石頭猛地跺腳,雙眼圓睜,怒目望向陳武離去的方向,氣得滿臉通紅,恰似熟透了的番茄。他緊攥著拳頭,骨節(jié)泛白,帶著滿腔怒火,重重地砸在一旁那粗糙的木樁上,“砰” 的一聲悶響,恰似平地驚雷,震落了不少木屑,簌簌而下。他那火爆的脾氣,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瞬間炸開,胸腔里填滿了對陳武的憤恨。在他心中,陳武這般行徑,簡直與市井中最卑劣的小人無異,為了一己私利不擇手段,實在令人不齒。但與此同時,他心底又悄然涌起一絲興奮,因為他明白,這看似刁難的排擠,實則是一種變相的催促。這意味著他們離逃離這個**、壓抑之地的時刻更近了一步,終于不用再在這滿是污垢的地方,日復一日地受氣。只要跟著蕭長風,他滿心堅信,憑借蕭長風的謀略與膽識,定能披荊斬棘,在外面的世界闖出一片屬于他們的新天地 。
張二虎則有些緊張地舔了舔嘴唇,小聲嘀咕:“頭兒,這可怎么辦?咱們的計劃……”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眼神中滿是焦慮。張二虎生性謹慎,對未來充滿了擔憂。他害怕計劃出現(xiàn)紕漏,害怕連累弟兄們,更害怕一旦失敗,等待他們的將是萬劫不復的境地。但他心里也清楚,留在這兒只有死路一條,投奔林大人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蕭長風與他們對視一眼,在那短暫的瞬間,仿佛時間都凝固了。老周沉穩(wěn)的目光像是在說 “按計劃行事”,那目光中蘊含的信任與堅定,讓蕭長風心中一暖,仿佛吃下了一顆定心丸;石頭熾熱的眼神充滿了躍躍欲試的沖動,那股子勇往直前的勁兒,讓蕭長風看到了希望;張二虎雖有擔憂,但更多的是對改變現(xiàn)狀的期待,他的眼神里透露出的那一絲渴望,讓蕭長風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這一刻,蕭長風的腦海中如走馬燈般閃過無數(shù)畫面。他想起這些年與兄弟們出生入死的場景,想起昨日親衛(wèi)營的惡行,想起林宇小課堂里講述的那些道理。他深知,這是他們最后的機會,成敗在此一舉。如果失敗,不僅自己性命難保,還會連累這些生死與共的弟兄;但如果成功,他們就能擺脫這黑暗的深淵,走向光明。
“都穩(wěn)住。這反倒省了咱們的事,等他們走遠,咱們就按昨晚說的辦。“蕭長風壓低聲音,目光堅定地說道。他的聲音雖然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在給眾人注入一劑強心針。
“頭兒放心,包在我身上!” 老周拍了拍胸脯,臉上滿是鎮(zhèn)定。其實他的內(nèi)心也在打鼓,但他知道,此刻必須穩(wěn)住,不能讓弟兄們看出一絲不安,他要用自己的行動告訴大家,他們一定能成功。
石頭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早就等不及了,離開這鬼地方,跟著您才有活路!” 他的笑容燦爛而真誠,那股子沖勁讓周圍的氣氛都變得熱烈起來。
張二虎也深吸一口氣,點點頭:“我這就去!” 他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雖然有些單薄,但卻透著一股堅定,他在心里暗暗發(fā)誓,一定要把弟兄們安全地帶出去。
看著三人匆匆離去的背影,蕭長風望著遠方陳武隊伍揚起的塵土,眼神中滿是無奈與憤怒,同時暗自握緊了腰間的佩刀。他知道,前方的路充滿了未知和危險,但他別無選擇,為了弟兄們,為了心中的正義,他必須勇往直前。這時,身旁一個年輕士兵湊過來,怯生生地問:“蕭把總,咱們真就在這兒干看著?”
蕭長風沉聲道:“弟兄們,咱們現(xiàn)在人單力薄,不能沖動。但你們記住,咱們絕不能同流合污!看看這世道,官軍比流賊還狠,百姓哪有活路?”
“可…… 可咱們能去哪?” 那士兵聲音發(fā)顫。
“去投奔林大人!” 蕭長風提高聲調(diào),目光如炬,“昨夜老周跟我說,林大人的隊伍紀律嚴明,從不騷擾百姓。跟著他,咱們才能真正做個頂天立地的漢子!”
“真的嗎?那咱們還等啥!” 周圍幾個士兵紛紛圍過來,眼中燃起希望。
此時,蕭長風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向了明末那段黑暗的歷史。““崇禎年間,大明江山風雨飄搖,內(nèi)憂外患交織,明軍的劫掠行徑已不是零星個案,而是深陷體制性**泥沼后的必然惡果。” 他微微皺眉,語氣凝重,目光緩緩掃過眾人,既似在向旁人闡述,又仿若在同內(nèi)心對話,“諸位可知孔有德其人?他起初身為明軍得力將領,一心報國,卻遭朝廷無情拖欠糧餉,上級肆意欺壓,生存空間被極度擠壓,最終無奈被逼至絕境,憤而叛變。其叛軍所經(jīng)之地,猶如人間煉獄,大火熊熊燃燒,燒盡無數(shù)百姓的屋舍;刀光劍影閃爍,無辜生命慘遭屠戮;財物被瘋狂搶奪,婦女兒童哭聲震天,致使無數(shù)百姓被迫背井離鄉(xiāng),流離失所。再看左良玉,手握重兵,本應肩負保家衛(wèi)國之重任,卻擁兵自重,為求自身利益最大化,全然不顧朝廷安危與百姓死活,公然縱容麾下士兵四處燒殺劫掠。在百姓心中,提起左良玉的軍隊,恐懼之感遠超面對兇狠殘暴的土匪,可見其軍隊之惡行已到了令人發(fā)指的地步。”蕭長風微微一頓,又接著說道:“咱們?nèi)缃袼诘拿鬈姡嗍侨绱恕j愇渲鳎恢酗査侥遥哿枞跣。徊活櫚傩账阑睢iL此以往,這大明的江山社稷,又怎能不搖搖欲墜?”
“天啊,這世道怎么會這樣……” 一個士兵喃喃道。
“古云‘明實亡于萬歷,而潰于崇禎’,此言誠不欺我!” 蕭長風微微搖頭,神色凝重,眼中滿是憂慮,長嘆一聲道,“遙想萬歷年間,朝堂之上宛如一盤散沙,黨派林立,浙黨、齊黨、楚黨、東林黨等各懷鬼胎,為爭權奪利無所不用其極。他們整日忙于黨同伐異,置國家大事于不顧,致使政令難行,就連軍隊的糧餉都時常拖欠,士兵們餓著肚子,又怎能有心力保家衛(wèi)國?歷經(jīng)數(shù)十年的內(nèi)耗,明朝根基已然千瘡百孔。到了崇禎即位,雖有心挽狂瀾于既倒,無奈積弊如山,已然無力回天。如今咱們被困在此處,外有強敵環(huán)伺,內(nèi)無糧草援兵,長此以往,在這重重困境之下,遲早也是死路一條啊!”
正說著,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哭喊聲。石頭急匆匆跑來,滿臉怒容:“陳武那狗東西又在禍害百姓了!頭兒,咱們不能再忍了!”
蕭長風閉上雙眼,拳頭捏得咯吱作響:“弟兄們,咱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等投奔了林大人,咱們一定要為百姓做點實事,讓他們不再受這種苦難!”
“好!我們聽你的!” 眾人齊聲吶喊,聲音中充滿了破釜沉舟的決心。此刻,蕭長風看著身邊這些同生共死的弟兄,心中更加堅定了投奔林宇的決心。他心里明白,只有跟著林宇,才能擺脫這黑暗的體制,真正成為一支保家衛(wèi)國、守護百姓的正義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