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凰途逆九天 第9章 他掐斷靈劍穗

夜風裹挾著崖底鬼哭林傳來的嗚咽，吹得渡厄堂的燭火明明滅滅。秦頌染血的手指死死摳在窗欞上，紫氣微觀視界如無形觸手探入濃稠夜色，精準鎖定那幾縷淡得幾乎湮滅在血腥氣中的苦杏仁味——混雜著腐朽鐵銹的腥甜，絲絲縷縷，正從幾個隱匿在枯樹陰影下的魔修斗篷縫隙里滲出來。

“是你們！”少年齒縫里擠出嘶啞的詛咒，每一個字都淬著骨髓深處的寒冰。那些被拖入魔窟藥鼎、經脈被強行灌入滾燙毒液的日日夜夜，那足以蝕斷神經、抽干生機的煉獄滋味，隨著這股氣味洶涌回潮，瞬間將他淹沒。掌心渡厄銀針嗡鳴震顫，針尖如被無形磁石牽引，直刺崖下魔影潛伏之地，發出急促尖銳的錚鳴。

藥案上，攤開的混沌獸皮醫療筆記無言靜默，角落那行小字在搖曳火光下格外刺眼：【神經毒素C9H17NO2S氣味特征：苦杏仁味混鐵銹腥】。秦頌猛地抓起筆記，又狠狠砸在案上，獸皮卷起一角，露出內層墨跡未干的簡體字記錄，與這古老修真界的血腥詭譎格格不入，卻又像命運烙下的嘲弄鐵證。

“尊主的筆記……這氣味……是他們！”他眼底翻涌著刻骨的恨意和滔天的殺機，“抽髓煉丹的藥渣……還活著啊！”不再猶豫，少年消瘦的身影像一道離弦的血色箭矢，撞開堂門，撲入渡厄堂外翻涌的夜色，直撲鬼哭林！

幾乎在秦頌身影消失的剎那，崖頂罡風驟然凜冽。顧靈玄色大氅獵獵作響，如一面逆風招展的旗幟。她背對翻滾著猩紅魔霧的秘境入口，目光卻沉沉落在幾步之外。

商闕依舊如沉默的山岳矗立，玄衣幾乎融入夜色，唯有那雙熔巖深淵般的紅瞳，在血色月輪下亮得驚心。燃燒著蒼青狐火的九尾盟旗在他與顧靈之間呼嘯翻卷，獵獵風聲中，旗幟邊緣殘留的焦痕散發出一縷若有似無的焦糊氣——那是他失控的狐火灼燒鎏金拜帖留下的印記。

空氣凝滯得如同凍住的琥珀。崖下魔影幢幢，猩紅豎瞳死死盯著崖頂繃緊的局勢，帶著殘忍的窺探與期待。

顧靈指尖微動，一絲混沌紫氣悄然流轉，無聲無息地加固著崖頂抵御魔霧侵襲的無形屏障。她的視線掠過商闕緊繃如刀削的側臉線條，落在他垂在身側的右手上。那骨節分明的手指間，正無意識地捻著一絲纏繞在指根的物件——正是當日退婚宴上，被他劍氣擦落的、顧靈的那一縷青絲，末端還系著小半截色澤溫潤的靈玉劍穗。

那是她親手擰纏，曾懸于他冰冷弒神劍柄之上的信物。此刻，那縷青絲在他指尖纏繞、收緊，仿佛要勒進皮肉里。劍穗末端，沾染在青絲上的、屬于顧靈的一絲極淡血氣，與商闕那日失控逸散出的一縷本源魔氣（實為九尾狐族極陰煞氣，被修真界斥為魔），早已在無聲的交纏中彼此交融滲透，在紫氣微觀視界下，呈現出一種奇異而脆弱的平衡能量流，微弱卻固執地流轉不息。

“商闕。”顧靈開口，聲音清冷如崖頂寒石，打破了死寂，“拜帖之事，你逾矩了。” 她目光如實質般落在他捻動青絲的手上，那縷青絲纏繞的劍穗在她眼中纖毫畢現。一絲極淡的乙二胺四乙酸螯合后的金屬離子殘留氣味，混雜著商闕本源魔氣的獨特冰寒氣息，以及她自己血液的微腥，構成一種復雜的信息素。

商闕身形紋絲未動，唯有那熔巖般的紅瞳深處，似乎有更深的暗流在洶涌翻滾。他并未看顧靈，視線依舊投向遠處翻滾的血色魔霧，仿佛那才是唯一值得凝視之物。半晌，才從喉嚨深處擠出幾個字，硬邦邦得像吞下了滾燙的砂礫：“混沌盟首徒……當持盟旗，而非……穢物。” 指尖猛地收緊！

“錚——！”

一聲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裂帛之音！

那縷維系著脆弱平衡的青絲，連同那半截靈玉劍穗，竟在他指腹驟然施加的恐怖力道下，應聲而斷！

斷裂的青絲瞬間失去光澤，如枯萎的細草飄落，沾染塵埃。而那半截溫潤的靈玉劍穗，則在他指間迸裂成數塊細小碎片，帶著一絲失控溢出的、冰冷狂暴的蒼青狐火氣息，叮叮當當地砸落在染血的巖石上，滾入碎石縫隙。

崖頂死寂更甚。連翻卷的盟旗都仿佛停滯了一瞬。

顧靈紫眸深處掠過一抹極淡的漣漪，快得讓人無法捕捉。她清晰地“看”到，斷裂的瞬間，那原本流轉的脆弱平衡能量流被粗暴撕裂！屬于商闕的那縷本源魔氣失去青絲血氣的微妙中和，驟然變得狂躁而失控，如同掙脫囚籠的兇獸，在他指尖殘余的劍穗碎片上嘶鳴纏繞，逸散出冰冷刺骨的毀滅氣息！空氣中，那股混雜的氣息瞬間失衡，乙二胺四乙酸螯合后的金屬離子被魔氣裹挾刺激，竟逸散出一絲極其微弱卻刺鼻的金屬腥甜，與鬼哭林方向飄來的苦杏仁鐵銹味產生了某種令人心悸的共鳴！

“斷了？”顧靈的聲音聽不出喜怒，視線從地上冰冷的碎片緩緩移到商闕緊繃的側臉，“也好。”

商闕猛地側過頭，猩紅豎瞳第一次直面顧靈，那里面翻涌的情緒復雜得如同煉獄熔爐——有失控的暴戾，有被戳破隱秘的狼狽，更深處似乎還壓抑著某種連他自己都未曾明了的、源自九世輪回深處的恐慌與痛楚。他與她對視，仿佛在進行一場無聲的角力。指尖殘留的狐火氣息不安地跳躍，將空氣灼燒出細微的扭曲波紋。

“斷了干凈。”他聲音嘶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磨出來，帶著一種近乎自毀的決絕，“不該存在的東西……留著作甚？”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崖下鬼哭林的死寂被驟然打破！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鳴撕裂夜幕！耀眼刺目的慘綠色毒火沖天而起，瞬間將一片區域映照得如同森羅鬼蜮！緊接著，是秦頌壓抑著極致痛苦的嘶吼，穿透層層林木傳來，如同瀕死的幼獸！

“呃啊——！！” 聲音戛然而止，被更密集的、利器破空與法術爆裂的尖嘯淹沒！

是毒火磷彈！C9H17NO2S神經毒素在高溫燃燒下被激活揮發！

顧靈紫眸驟然收縮！紫氣微觀視界瞬間穿透空間阻隔——秦頌瘦小的身影被三道魔影死死圍困在毒火中央，他竭力撐起的青木靈力護罩在慘綠毒霧侵蝕下發出“滋滋”腐蝕聲，迅速變得稀薄黯淡！渡厄銀針環繞著他瘋狂穿刺，卻一次次被裹挾著毒霧的厚重魔元屏障彈開！更外圍，數張閃爍著陰冷符文的漆黑羅網正從四面八方急速收縮，如同狩獵的毒蛛！

秦頌的靈力在以驚人的速度消耗、枯竭！他右肩一片焦黑，顯然已被毒火燎中，動作已見遲滯！更要命的是，那絲絲縷縷混合著苦杏仁鐵銹味的神經毒氣，正無孔不入地侵蝕著他的意志，眼前陣陣發黑！

崖下魔影中，那雙猩紅豎瞳驟然亮起，帶著毫不掩飾的嗜血與嘲弄。魔爪再次捏碎一枚玉牌，“藥”字粉末簌簌落下。

“你的首徒，”顧靈的聲音冰冷如九幽寒泉，目光卻依舊鎖在商闕臉上，帶著洞穿一切的銳利，“要被‘藥渣’煉成丹了。”

商闕的身體瞬間繃緊如拉滿的弓弦！猩紅豎瞳驟然收縮，眼底翻騰的復雜情緒被一股純粹的、幾乎要焚滅一切的暴戾殺機瞬間取代！他指尖那縷一直壓抑的蒼青狐火如同被投入滾油的冷水，轟然炸開！

狂暴的狐火不再受控，帶著撕裂一切的毀滅意志，瞬間席卷周身！腳下的巖石在高溫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寸寸龜裂！恐怖的威壓如同實質的海嘯，猛地朝顧靈和整個崖頂壓來！那斷裂的劍穗碎片在狂暴狐火的氣息沖擊下嗡嗡震顫，殘留的魔氣被徹底點燃，發出尖銳刺耳的厲嘯，如同瀕死的怨魂！

“嗡——！”

渡厄堂內，案幾上那枚渡厄銀針本體仿佛感應到主人的生死危機以及崖頂爆發的恐怖能量，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凄厲尖鳴，針身紫電狂涌，竟自行掙脫桌案，“嗖”地化作一道撕裂夜色的紫電驚鴻，直射崖下戰場！

顧靈瞳孔深處紫芒大盛！時機稍縱即逝！

她沒有半分猶豫，玄色身影不退反進！一步踏出，足下混沌紫氣轟然擴散，如無形的蓮臺瞬間穩住自身，同時硬生生扛住了那毀天滅地的狐火威壓！右手并指如刀，指尖紫氣凝聚到極致，竟發出細微的、高頻切割空氣的銳鳴！不是指向崖下戰場，而是直刺商闕那失控的狐火核心！

指尖精準無比地點在那塊滾落在地、纏繞著最狂暴魔氣與狐火的靈玉劍穗殘片上！

“解析！”顧靈的聲音冰冷而急促，帶著不容置疑的指令，“結構：魔氣（九尾煞氣）占比37.6%，狐火本源粒子活性失控，震蕩頻率超閾值173%！核心能量節點——乙二胺四乙酸殘留螯合位點，坐標鎖定！”

紫氣微觀視界全開！狂暴的能量流在她眼中瞬間被解構成無數跳躍的粒子、糾纏的符文鏈條和分子方程式！那絲被螯合的金屬離子在暴走能量的猛烈沖擊下，位置清晰顯現！

“商闕！”顧靈厲喝，指尖紫氣如手術刀般精準刺入那片混亂的能量風暴核心，循著她解析出的“通路”，狠狠點在那唯一的、尚未完全崩解的螯合位點之上！“控火！循此通路！逆流，凝核！”

如同在沸騰的油鍋中精準投入一枚冰晶！

指尖觸及的剎那，一股冰冷精純、帶著絕對秩序意味的混沌紫氣，沿著那條被顧靈強行開辟、依托于螯合金屬離子形成的微妙能量通路，勢如破竹地逆沖而上，直刺商闕狐火暴走的核心！

“呃——！”

商闕渾身劇震！猩紅豎瞳中的暴戾如同被無形的冰針刺穿，出現了一瞬間的渙散！那源于血脈深處、源自九世輪回累積的狂怒與毀滅本能，被這股冰冷而精準的力量強行打斷、引導！

逆沖的混沌紫氣并非壓制，而是指引！如同在狂濤駭浪中點亮了一座燈塔！顧靈的聲音如同冰冷的魔咒，每一個字都敲擊在他混亂狂暴的心神之上：“九尾火源！粒子排列重序！能量核心坐標——靈臺方寸，神闕一寸三！”

商闕幾乎是憑著被顧靈強行喚回的一絲本能，遵循著那紫氣指引的通路，瘋狂收束幾乎要焚毀自身的暴走狐火！蒼青火焰不再是毀滅的狂潮，而是被無形的意志強行擠壓、凝練、引導！沿著顧靈紫氣開辟的通道，瘋狂灌入他自身的神闕要穴！

“轟！！！”

一道凝練到極致、呈現出近乎墨綠色的恐怖狐火光柱，如同蘇醒的遠古兇獸，從商闕神闕穴狂暴噴出！不再是失控的逸散，而是被強行賦予方向、凝聚了全部毀滅意志的精準打擊！

目標——崖下鬼哭林，秦頌被圍困的慘綠毒火中心！

光柱撕裂空間！速度之快，超越了視覺的捕捉！前一瞬還在崖頂爆發，下一瞬已如天罰之矛，悍然貫穿那片慘綠色的地獄！

“噗嗤——！”

令人牙酸的貫穿聲！

那三道圍殺秦頌、正獰笑著催動毒霧羅網的魔影，動作瞬間定格！他們的胸膛赫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邊緣焦黑并急速蔓延的貫穿空洞！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在那墨綠狐火的霸道焚燒下，化為三縷飄散的黑煙！

轟隆隆！

墨綠狐火去勢不減，狠狠砸在秦頌前方不到三尺的地面上！恐怖的能量爆開，形成一個巨大的深坑，沖擊波裹挾著灼熱的氣浪，將殘留的毒火毒霧連同那些收縮的羅網瞬間撕裂、吹飛、凈化！

秦頌被狂暴的氣浪狠狠掀飛，撞斷數棵枯樹才重重落地，“哇”地噴出一口帶著苦杏仁味的黑血。但圍殺之局已破！那致命的毒氣和羅網被一掃而空！他掙扎著抬頭，只看到深坑中心那縷墨綠狐火緩緩熄滅，空氣中殘留著令人心悸的毀滅氣息，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冰冷孤高。

崖頂之上，顧靈指尖紫氣緩緩收回。商闕周身狂暴的狐火如同退潮般迅速斂入體內，唯有那雙紅瞳深處，殘留著尚未散盡的暴戾余燼和一絲幾不可察的……茫然。他腳下，是被狐火高溫熔融又冷卻的琉璃狀巖石，以及那幾塊靈玉劍穗的碎片，在月光下泛著冰冷死寂的光。

四周一片死寂。阿柴、蘇瑤、林硯等人早已被這瞬息萬變、驚心動魄的變故震懾得無法言語，連崖下魔影中那雙猩紅豎瞳都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悸。

顧靈俯身，纖長的手指精準地從滾燙的琉璃狀碎石中拈起那幾塊靈玉劍穗的碎片。指尖混沌紫氣流轉，如同最精密的鑷子和焊槍，將那沾染著商闕本源魔氣（煞氣）和顧靈血氣、又被狂暴狐火煅燒淬煉過的碎片強行拼合、熔煉。紫氣如絲如縷，填補裂隙，重塑形態。

數息之間，一塊不規則的、邊緣還帶著灼燒痕跡的紫黑色晶石在她掌心成型。晶石內部，仿佛封印著一縷細小的蒼青火焰和一縷淡金色的血氣，以一種奇異的平衡狀態緩緩流轉、交融，散發出微弱卻堅韌的能量波動。

她抬眸，看向前方那道依舊背對著她、玄衣在夜風中獵獵作響的孤絕身影，指尖一彈。

“咻！”

那塊尚帶著余溫的紫黑色晶石劃過一道微光，精準地落在商闕垂落的、指節分明的手中。

“斷穗殘片？”商闕低沉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他并未回頭，只是緩緩收緊五指，將那枚尚有余溫的奇異晶石緊緊攥在掌心。晶石棱角硌著皮肉，內部那縷屬于顧靈的血氣與他的本源煞氣交融流轉的微弱悸動，透過冰冷的晶壁，清晰地傳遞到心脈。

顧靈的聲音平靜無波，穿透夜風：“既是‘穢物’，便煉了吧。煉不成器，便當個警示——”她頓了頓，紫眸掠過崖下鬼哭林中掙扎著爬起的秦頌，以及更深邃的黑暗，“提醒你下次‘控火’，莫再燒到自己人。”

商闕的脊背似乎微不可查地僵了一瞬。攥著晶石的手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掌心那枚小小的晶石，此刻竟重逾千斤。

就在這時——

“唰！”

一道凄厲的紫電撕裂夜幕，帶著急促的嗡鳴，瞬間飛回顧靈身側！正是那枚自行飛赴戰場的渡厄銀針本體！針尖處，赫然穿刺著一小片焦黑的、帶著粘稠墨綠色污跡的斗篷碎片！一股濃郁得令人作嘔的苦杏仁混著鐵銹的腥氣，瞬間彌漫開來！

顧靈眸光一凝，紫氣瞬間包裹住那片污損的碎片。微觀視界下，細微的墨綠色毒火殘留顆粒、神經毒素分子結構……以及，一絲極其微弱、卻與商闕指尖殘留的、源自斷裂劍穗狂暴魔氣（煞氣）同源的能量印記！

她猛地抬頭，紫眸如冷電般射向崖下魔影深處！那里，一雙猩紅豎瞳正死死盯著她手中的渡厄針與碎片，瞳孔深處掠過一絲驚疑不定的波動。

“看來，‘藥渣’們的主子，”顧靈的聲音帶著徹骨的寒意，在死寂的崖頂回蕩，“不僅惦記著抽髓煉丹，還對我們混沌盟的‘家務事’……很上心？”

她手腕一翻，渡厄針尖挑起那片污濁的斗篷碎片，直指魔霧翻涌的秘境入口方向。

“商闕，”顧靈側過頭，目光落在他緊握著晶石的背影上，“你的火，燒干凈了外圍的蟲子。里面的‘主子’……還有力氣燒第二次么？”

血色月輪之下，燃燒的九尾盟旗猛地揚起，撕裂濃厚的魔霧！旗面上九尾圖騰在狐火與紫氣交融的光芒中，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便要咆哮而出，擇人而噬。

獵殺之夜，才剛剛撕開冰山一角。而斷穗熔煉的紫黑晶石，在商闕緊握的掌心，悄然烙下一個滾燙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