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鏡窟的入口處,常歡跪在血泊中劇烈喘息。
她的左眼已經(jīng)完全化為金色豎瞳,右眼卻布滿血絲。三縷金絲在暗紅長發(fā)間若隱若現(xiàn),隨著她急促的呼吸微微發(fā)亮。
“咳——“
一口黑血噴在白玉簪上。
簪頭的曇花突然綻放,花蕊中射出一道青光,在她面前凝結(jié)成一個三寸高的小人。
小人通體半透明,眉眼與常歡有七分相似,頭頂卻簪著一朵微縮的曇花。
“又受傷了?“小人跳到她肩頭,氣鼓鼓地戳她滲血的傷口,“這次吞了多少惡鬼?忘了多少事?“
常歡沉默地?fù)u頭。
自從煉獄第七層那場大戰(zhàn)后,她的記憶就像漏水的陶罐。
有些事明明很重要,卻怎么也想不起來——比如母親教她的第一套劍法,比如妹妹最愛吃的點心。
小人嘆了口氣,雙手按在她太陽穴上:“最后一次備份是在血湖之戰(zhàn)前...讓我看看你丟了什么。“
青光流轉(zhuǎn)間,小人身上浮現(xiàn)出細(xì)密的文字。常歡瞇起眼睛,辨認(rèn)出那是自己曾經(jīng)的記憶:
【常樂六歲生辰,偷吃桂花糕被罰跪,我在袖子里藏了兩塊給她】【娘親的劍法起手式要手腕下沉三寸】【燕昭第一次教我“弒神一式“時,右臂石化程度只有30%】
“停。“常歡突然按住小人,“最后這條...我完全不記得。“
小人歪著頭,頭頂曇花急速旋轉(zhuǎn):“這部分記憶被高階法術(shù)刻意抹除了,不是自然遺忘。“它突然驚恐地捂住嘴,“等等...你連這個都忘了?那天燕昭...“
話音未落,洞窟深處突然傳來鎖鏈晃動的聲響。
常歡猛地捂住小人的嘴,幽冥劍自動出鞘,劍柄眼球死死盯著黑暗處。
“...第七代實驗體...驗證失敗...“
沙啞的聲音伴隨著鐵鏈拖地聲越來越近。
常歡屏住呼吸,看到一具佝僂的身影從黑暗中浮現(xiàn)——那是個披頭散發(fā)的老人,脖子上拴著七條鎖鏈,每條鎖鏈末端都連著一具尸體。
最讓常歡毛骨悚然的是,那六具尸體全都長著和她一樣的臉!
“記憶...守衛(wèi)...“小人顫抖著縮進(jìn)她衣領(lǐng),“快走!它專門吞噬闖入者的記憶!“
常歡剛要后退,老人突然抬頭。
他空洞的眼窩里沒有眼球,只有兩朵枯萎的曇花。
“寧歡的女兒...“老人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黑牙,“你娘當(dāng)年從這里帶走的東西...該還回來了...“
七條鎖鏈突然暴起!
常歡揮劍斬斷最近的三條,卻見斷裂的鎖鏈化作黑霧,霧中浮現(xiàn)出她遺忘的記憶片段:
——燕昭站在血泊中,石化右臂貫穿紫衣人的胸膛;——母親寧歡跪在往生鏡前,親手剜出自己的左眼;——年幼的常樂被鎖在祭壇上,胸口插著半截白玉簪...
“這是...什么...“常歡頭痛欲裂,這些畫面與她殘存的記憶完全矛盾!
“小心!“記憶小人突然尖叫。
第四條鎖鏈趁機纏住常歡的腳踝。
剎那間,她感到有什么東西被硬生生抽離腦海——是關(guān)于燕昭右臂如何石化的全部記憶!
“不!“她瘋狂揮劍,卻斬不斷已經(jīng)沒入體內(nèi)的鎖鏈。
記憶小人急得直跳腳。它突然摘下頭頂曇花,狠狠按在常歡眉心:“只能強制恢復(fù)了!忍著點!“
海量記憶如洪水般灌入常歡腦海。
她看到三百年前的真相:燕昭根本不是初代弒神者的走狗,而是當(dāng)年拼死封印初代的英雄!他的石化右臂,是為封印初代核心付出的代價...
“啊——!“常歡抱頭慘叫,暗紅長發(fā)瞬間褪色三分。記憶守衛(wèi)趁機撲來,剩余三條鎖鏈直取她心口的曇花印記。
千鈞一發(fā)之際,幽冥劍柄的眼球突然流下一滴血淚。
劍身爆發(fā)出刺目血光,將記憶守衛(wèi)逼退數(shù)丈。
“走!“小人拽著常歡一縷頭發(fā),“往生鏡就在前面!“
常歡跌跌撞撞地沖向洞窟深處。
身后傳來記憶守衛(wèi)歇斯底里的咆哮:“你以為那些記憶是真的?往生鏡早就被...咔!“
聲音戛然而止。
常歡回頭,看到記憶守衛(wèi)被七條反噬的鎖鏈絞成碎片。
最后一刻,它用口型對她說了一句話:
“小心...鏡中的你...“
轉(zhuǎn)過最后一道彎,巨大的往生鏡出現(xiàn)在眼前。
鏡面布滿裂痕,每個裂縫里都流淌著金色血液。
最駭人的是,鏡中映出的不是常歡現(xiàn)在的模樣,而是她大婚那天的樣子——鳳冠霞帔,笑靨如花。
“這是最后的考驗。“小人緊張地抓著她的耳垂,“要找回全部記憶,你必須...走進(jìn)鏡子里。“
常歡深吸一口氣,抬手觸碰鏡面。
指尖傳來的不是冰冷,而是母親寧歡掌心的溫度。
“歡兒...“鏡中的“她“突然開口,聲音卻是寧歡的,“記住,有些真相...“
“比死亡更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