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風帶著沙腥味,鉆進帳篷的縫隙,像誰在耳邊輕輕吹氣。
陸沉靠在帆布上,手里攥著那半塊玉佩,和艾麗西亞的那半拼在一起,正好組成只完整的銀鳥。篝火的殘焰忽明忽暗,映得玉佩上的紋路像在游動 —— 這是他第三次在值夜時犯困,眼皮重得像灌了鉛,連老刀換崗時的咳嗽聲都聽著發飄。
“撐不住就睡會兒。” 老刀的聲音從帳篷外傳來,骨刀敲了敲欄桿,“我盯著,出不了事。”
陸沉 “嗯” 了一聲,意識卻像被流沙卷走,迅速沉入黑暗。
這不是普通的睡眠。
他站在一片猩紅的沙地上,腳下的沙子燙得像火炭,踩下去能聽見 “滋滋” 的聲響,像是在灼燒什么。遠處的地平線被血色染紅,喊殺聲、骨裂聲、慘叫聲交織在一起,震得耳膜生疼。
“是古代戰場!” 陸沉的心臟狂跳。他認出了那些戰士的裝束 ——X 部落的獸皮甲,S 部落的沙晶紋,和壁畫上描繪的一模一樣。
戰場上,一群 X 部落的戰士正舉著長矛沖鋒,他們的盾牌上刻著個奇特的圖騰:無數沙粒組成旋轉的漩渦,中心是個小小的光點,像黑暗中的星火。
“逆熵圖騰!” 陸沉脫口而出。蘇晴解析過這個符號,說它代表著對抗混亂的力量,是守沙人的核心信仰。
沖鋒的 X 部落戰士眼神狂熱,嘴里喊著古老的戰歌,矛頭直指對面的敵軍。而 S 部落的陣營里,站著的根本不是人 —— 他們的皮膚是青灰色的沙晶,眼睛里沒有瞳孔,只有流動的幽藍,手里的武器是沙粒凝聚的長刀,刀身泛著冷光。
“沙晶戰士……” 陸沉的呼吸發緊。這些怪物和瓊斯變異后的樣子很像,只是更龐大、更猙獰,身上的沙晶鎧甲厚得像城墻。
“殺!”
X 部落的戰士撞上了沙晶陣營,長矛刺在沙晶鎧甲上,只留下個白痕。而沙晶戰士的長刀揮下,卻能輕易地將獸皮甲連同骨頭一起劈開,鮮血噴在紅沙上,瞬間被吸干,只留下道深色的印記。
“噗嗤 ——”
離陸沉最近的 X 部落戰士被攔腰斬斷,他的上半身還在地上蠕動,眼睛死死盯著盾牌上的逆熵圖騰,嘴里吐出的血沫里混著三個字:“守住它……”
陸沉突然感覺一陣劇痛,仿佛那刀是劈在自己身上。他低頭,發現自己穿著和 X 部落戰士一樣的獸皮甲,手里也握著面刻有逆熵圖騰的盾牌。
“我變成了他們?”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腳下的紅沙突然沸騰起來。無數只慘白的手從沙子里伸出來,抓住 X 部落戰士的腳踝,把他們往沙地里拖。那些手的手腕上,都戴著和陸沉一模一樣的圖騰戒指,只是戒指上的紋路已經磨平,像塊普通的石頭。
“救…… 救命……”
被抓住的戰士發出絕望的哀嚎,身體一點點被沙子吞沒,最后只剩下只手露在外面,死死攥著盾牌,逆熵圖騰在沙地里閃著微弱的光,像瀕死的星。
陸沉想沖上去幫忙,雙腳卻像灌了鉛。他眼睜睜看著 X 部落的陣型被沙晶戰士撕開缺口,看著那些旋轉的逆熵圖騰一個個熄滅,看著紅沙被染成更深的顏色。
一個渾身是血的 X 部落首領沖到他面前,臉上涂著紅白相間的圖騰,和陸沉手指上的沙痕形狀驚人地相似。首領抓住他的肩膀,嘶吼著:“記住逆熵!記住守沙人的使命!哪怕變成沙子,也要守住……”
他的話沒說完,一柄沙晶長刀從背后刺穿了他的胸膛。首領的眼睛圓睜著,最后看了一眼陸沉,嘴角突然勾起抹詭異的笑,像是看到了什么遙遠的未來。
陸沉的視野瞬間被血色填滿。
——
“呃!”
他猛地從地上彈起來,冷汗浸透了作戰服,心臟像要撞碎肋骨。帳篷外的天已經蒙蒙亮,老刀正蹲在篝火旁煮著什么,骨刀插在沙地里,刀身的紅光比平時更亮。
“做噩夢了?” 老刀頭也不抬地問,往鍋里扔了把草藥,“喊得跟殺豬似的。”
陸沉沒說話,只是下意識地抬起右臂。陽光透過帳篷縫隙照在他的皮膚上,原本淡淡的金色沙痕,此刻竟變得清晰無比 —— 那些紋路交織在一起,赫然組成了一個旋轉的漩渦,中心是個針尖大的光點,和夢中 X 部落盾牌上的逆熵圖騰,一模一樣!
“這……” 陸沉的聲音發顫,指尖碰了碰沙痕,傳來一陣灼熱的刺痛,“怎么會……”
老刀聞聲回頭,看到他手臂上的圖騰,手里的湯勺 “哐當” 掉在鍋里。他沖過來,一把抓住陸沉的胳膊,眼睛瞪得像銅鈴,渾濁的瞳孔里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
“逆熵…… 逆熵圖騰!” 老刀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他用粗糙的手指撫摸著那些紋路,像是在確認什么神圣的物件,“真的是它…… 我在爺爺的筆記里見過!”
陸沉的腦子一片空白:“這到底是什么意思?為什么我的沙痕會變成……”
“不是變成!” 老刀突然打斷他,呼吸急促得像剛跑完沙漠馬拉松,“是覺醒!你手臂上的根本不是普通的沙痕,是守沙祭司的本命圖騰!只有轉世的祭司才能讓它顯形!”
他猛地松開陸沉的胳膊,后退兩步,對著他深深鞠了一躬,動作虔誠得像在朝拜:“難怪你的圖騰刀能克制沙骸獸,難怪你能聽懂沙子的聲音…… 陸沉,你是守沙祭司的轉世!是初代祭司選定的繼承人!”
陸沉愣在原地,老刀的話像驚雷在他腦子里炸響。守沙祭司?轉世?那些夢境不是幻覺,是祖先的記憶通過血脈傳承到了他的意識里?
他突然想起夢中那個首領最后的眼神,想起那些從沙子里伸出的手,想起逆熵圖騰對抗的混亂力量…… 難道他的使命,就是完成祖先未竟的事業,對抗骨核帶來的毀滅?
“可是……” 陸沉張了張嘴,喉嚨干澀得發疼,“如果我是轉世,為什么我什么都不記得?為什么我連最基本的守沙術都不會?”
老刀的激動漸漸平復,他撿起地上的骨刀,刀身的 “聽骨” 二字泛著紅光:“記憶需要鑰匙。可能是某個物件,可能是某個場景,也可能…… 是骨核的徹底蘇醒。” 他看著陸沉手臂上的圖騰,眼神復雜,“但這也意味著,威廉姆斯和骨核,會把你當成最危險的敵人。”
話音剛落,遠處的沙丘突然傳來一陣異動。不是沙骸獸的嘶吼,也不是沙血戰士的腳步聲,而是一種低沉的嗡鳴,像是無數個聲音在同時吟唱,頻率和陸沉手臂上的圖騰產生了奇妙的共鳴。
陸沉的逆熵圖騰突然亮起金光,燙得他差點叫出聲。他望向嗡鳴傳來的方向 —— 那是 S 部落神殿的位置,此刻的天邊,正泛起一抹詭異的幽藍,像骨核的光芒,又帶著某種更古老、更龐大的氣息。
“它感應到了。” 老刀握緊了骨刀,臉色凝重如鐵,“骨核感應到了守沙祭司的覺醒。”
陸沉看著自己手臂上旋轉的逆熵圖騰,突然明白了夢中首領最后的笑容。那不是絕望,是希望 —— 他知道,總有一天,會有繼承者帶著逆熵的力量,重新回到這片沙漠,完成那場跨越千年的戰斗。
而現在,戰斗的號角,已經吹響。
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是完整的記憶?是強大的守沙術?還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宿命?但他能感覺到,手臂上的圖騰正在發燙,像是在催促,像是在召喚。
遠處的嗡鳴越來越響,天邊的幽藍越來越濃,仿佛有什么龐然大物正在蘇醒,正隔著沙丘,死死盯著這個剛剛覺醒的守沙祭司轉世。
一場關乎記憶、傳承和生存的決戰,已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