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云峰聽到偵騎報云王的大軍到了,驚喜若狂。
再一聽,只有八千人,又心沉到底。
而秋月明隔著一條河看著容云峰這邊的動靜,也不知道偵騎說的什么,容云峰的臉色變來變去。
不多一會兒,謝搖光帶著八千云騎殺到,全部是最好的戰馬,“云”字錦旗,在海風吹拂下,獵獵作響。
容云峰看那領頭之人,手持天龍破城戟,背一張長弓,身長八尺余,面相魁岸,雙目炯炯,竟是重瞳。
盡管對方年歲與自己相近,容云峰被對方看了一眼,頓時有一種被兇獸碾壓吞噬的壓迫感。
不消說,此人戰力以一當百都不在話下。
謝搖光與容云峰抱拳見過,也來不及休整,居高臨下看了他一眼。
容云峰指著身上的菜油,不好意思地說:“打不過,做好死后焚尸準備。”
謝搖光遠眺,與秋月明遙遙相望。也看見了對方在對岸堆砌的京觀。
頓時氣壓降低。
觀察一會子,謝搖光看好了路線,開始下令。
“一營,下水,搶船。”
“二營,堵住對方退回海上的退路。”
“三營,攻左翼。”
“四營,攻右翼。”
“其余,跟我捉拿秋月明。”
容云峰問道:“我們呢?”
“抄后路,放火。”
“放火?”容云峰看看自己一身菜油,難不成讓自己**與敵人同歸于盡?
謝搖光也不管他,二營的人兩千,像閃電一般沖向海岸,斷開秋月明退回船舶的路。
秋月明還沒有反應過來,一營的人已經拍馬緊隨其后,到岸邊直接“撲通撲通”下水,拋飛虎爪勾住大船。
船上的守兵根本沒有想到這些人竟敢下海。
但是,他們已經被斷開與秋月明的聯系。
秋月明顯然意識到問題嚴重,可是已經被二營堵住去路。
他們的人要回頭,三營四營殺到左翼、右翼。
秋月明大喊:“你們大陳,不講武德,不是雙方叫陣的嗎?”
謝搖光大喝一聲:“殺!”
誰他娘的和你講武德?
謝搖光帶頭,其余的云騎全部殺過去。
容云峰第一次看到云騎,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精銳。
所向披靡,以一當十!
秋月明的戰船守兵,慌張間,云騎的攀爬鉤子已經掛上甲板爬上來,抽出靴子上別的匕首抹了他們的脖子。
兵器瞬間被搶,升帆,離岸。
戰船,已經不是秋月明的了。
而謝搖光沖到秋月明陣前,一百二十斤的天龍破城戟,手起戟落,一鉤一刺,對方便是一大片尸體。
秋月明在謝搖光手上沒有走幾招,被謝搖光劈了身子,跌在地上。
他的手下拼命搶回他的軀體后退,謝搖光怎么可能給他機會?追殺!
容云峰早忘記了,看呆了。
這是殺神臨世吧?肯定不是人!
他手下大喊:“將軍,我們抄后路。”
他現在反應過來?晚了!
秋月明的人拼命潰退。
謝搖光一口氣追了五十里,殺足對方六萬多人。
東啟國入侵者亡命逃竄,跑回晉安。晉安地形復雜,謝搖光停止追擊。
秋月明被謝搖光所擒,帶回大營。
“你看著處理吧!”他把秋月明丟給容云峰。
容云峰看著腦袋被劈得隨時沒命的秋月明,對謝搖光感激涕零。
謝搖光沒有理他,盤點自己的云騎。
云騎受大小傷數百人,戰馬損失數十匹,人員無死亡。
繳獲東啟國戰船總十七條,其中兩條是五千人以上的大船,含秋月明的一條指揮戰船。
賺大發了!
謝搖光令人將戰船停在明州以北,這里有個喇叭口,東啟國不敢深入。
容云峰帶人打掃戰場,看到被堆成京觀的人頭,想拼回去整具尸體已經很難。
不禁放聲大哭。
他抱著三哥容云中的頭顱,想找回他的尸身已經不能。
動員活著的守軍,能拼成多少具就拼多少具,拼不成的,連撿來的軀體和頭顱一起挖個大坑埋了。
謝搖光把秋月明活捉,還殺了六萬敵軍,算是為親人報仇了。
容云峰帶著活著的兩萬人歸順謝搖光。
謝搖光率云騎在臺州駐扎,當天將戰報快馬加鞭送給梁幼儀,臺州,明州,永嘉官府,全部送來水米肉類犒賞。
奔襲九日又大敗秋月明的云騎,終于得以好好休整。
八月初二,《豐州報》淮南分部發行第一期增刊。
【罪惡滔天:太后調邊軍護駕,三萬守軍頭顱被筑京觀】
【容云中將軍尸骨無存,容云峰將軍淋油**殉國】
【容云鶴與梁言梔狼狽為奸,終釀滔天大罪】
【云騎大展神威,八千人殲敵六萬,傷敵三萬,活捉敵首秋月明】
【云騎水陸雙強,繳獲敵國戰船十七艘】
……
消息傳遍天下,江南紛紛期盼云王武帝盡快替代大陳。
*
康州。
容云鶴帶領五萬人,日夜兼程趕到康州,已經是七月三十日。
在臺州永嘉駐扎的他,對濁河水淹京城,原本沒有立體的概念,如今面對滿目瘡痍,他更加沉默。
離七月十一日濁河決堤,已經過去二十天,可是因為濁河大堤一直沒有重修,到處依舊一片汪洋。
他印象里繁華熱鬧的京城,早已不在。
空氣里散發著無法描述的臭氣,夏季的高溫不僅加速腐爛,還產生瘟疫。
八月初二,掛著皇家旗子的大船終于到來。
容云鶴畢恭畢敬地在岸邊等待。
一個太監走到船頭,往外看了看,跳下舢板,捏著公鴨嗓子喊道:“請容大將軍覲見。”
容云鶴立即走上前,說道:“臣容云鶴叩見太后娘娘。”
被請進了船艙,才發現這條大船有好多個艙,最大最豪華的一間自然是梁言梔住的。
容云鶴進來,給梁言梔磕了頭。
梁言梔拍著身邊說:“坐過來吧?朕與陛下,這些日子過得很辛苦……”
容云鶴沒有站起來,跪著沉默了一會子,說道:“臣帶了五萬守軍過來,東啟國虎視眈眈,實在欠妥。”
“你在怪朕?”
“沒有,一切都是臣自愿的。臣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兩人沒說幾句話,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太后皺眉。
“啊~”一聲短促的慘叫,有人不管不顧地把艙門推開了。
太后和容云鶴轉頭,只見蕭千策帶著千杰站在門口。
千杰的雁翎刀上還在滴血。太后的貼身大宮女紅蓮被千杰殺了。
小皇帝冷冷地問道:“你們倆在談什么?朕可以聽聽嗎?”
梁言梔怒道:“千杰,誰給你的膽子,竟然帶著陛下不請自來?”
千杰舉著手中一張報紙,說道:“容大將軍,本官剛得到一份新報紙,想請你看!”
這一段時間,千杰總是陰陽怪氣,梁言梔苦于手頭無人,早就想收拾他了。
如今容云鶴在跟前,梁言梔立即指著千杰,道:“容將軍,你給朕把這個欺上瞞下的賊子拿下。”
容云鶴站起來,他是梁言梔最信任的大臣,腰間佩劍可不卸。
他拔出劍來,指著千杰。
千杰撲哧笑了一下:“容大將軍,你可真是條好狗。”
蕭千策道:“母后,你怕什么呢?不過是一份報紙,朕想著,容大將軍一定沒看過!而且,他一定想看,是不是容大將軍?”
容云鶴沒說話,沒什么想看不想看,陛下是主子,他叫自己看,自己就看。
可是,他接過報紙,看到頭版,立即瞪大眼睛。
看著標題,黝黑的面龐閃過一絲恐懼:“這,是真的?”
千杰看那題目,正是【罪惡滔天:太后調邊軍護駕,三萬守軍頭顱被筑京觀】,便點點頭,說道:“武德司已查實,是真的。”
容云鶴呆呆地握著報紙,忽然一聲不吭,直直地往后倒去。
梁言梔喊道:“來人,來人……”
一群禁軍跑進來,蕭千策搖晃著小手,說道:“都出去,朕在,你們闖進來做什么?”
禁軍看看太后,太后指著千杰要禁軍立即把他拿下。
蕭千策說:“拿什么拿?都退下!不然,朕死給你們看。”
禁軍在門口不敢進來。
“母后,有些丟臉的話我們關起門來說比較好。”蕭千策小臉繃得陰沉。
太后咬牙,對禁軍首領揮揮手。
禁軍退下。
蕭千策把那份報紙某一版攤開,給太后看。
太后看到的那一版上,正是最大的標題。
【容云鶴與梁言梔狼狽為奸,終釀滔天大罪】。
“混賬,謠言!”她臉瞬間發燙,憤怒卻怕人聽見,咬言切齒地說道,“遷都之后,朕與云裳要好好清算。”
千杰拿起桌子上的一杯水,直接潑在容云鶴的臉上,容云鶴醒過來,也不吭氣,默默坐了起來。
蕭千策對外面喊道:“把容云鶴捆起來。”
一群武德司的人沖進來,把剛清醒的容云鶴五花大綁起來。
“策兒……”
“沒有策兒,朕是皇帝!”蕭千策嚷道,“東啟賊子,用我大陳將士的頭顱筑京觀,簡直是朕最大恥辱!容云鶴是罪魁禍首,凌遲不足以解恨!”
“不行!”梁言梔怒吼道,“你若敢殺了容大將軍,朕就死在你面前。”
“別死!畢竟母后殺的人比容云鶴還多。死,太便宜了。”蕭千策無情地說,“你別和朕說孝道,母后出去救人,不是專門繞開定國公府嗎?”
“他們都死于大水,你讓朕怎么救?”
“是嗎?朕怎么看見他們都在戲樓的觀景臺等待母后救援呢?”
“你……”
“上梁不正下梁歪,朕都是跟母后學的。”
“……”若非只有一個兒子,太后想把蕭千策摔得死透!
容云鶴淡淡地說:“臣有罪,太后娘娘,不必再為臣傷了母子和氣,臣不忠不孝不仁不義,是大陳、容家的罪人,臣死有余辜。”
“不,容大將軍,你無罪,你是忠臣!”太后哭著說,“你不能出事……”
船艙里爭執聲不斷,忽然船劇烈震動,停止了前進。
太后皺眉,問道:“怎么回事?”
禁軍匆匆忙忙跑進來,說道:“太后娘娘,不好了,赤炎衛打過來了。”
“什么,赤炎衛?”太后大驚失色,“他們到哪里了?”
“太后娘娘,兩岸全部是炎武大帝的人,我們,無處可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