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夜難哄 第286章 當(dāng)場報仇

這遺憾不是因為舊情未了，單純是對一條年輕生命就這般逝去的惋惜。

此時夜已深，住院部安安靜靜。

可VIP病區(qū)卻正在大鬧天宮。

陸丞琳得知兒子去世的消息，悲痛欲絕，倉皇趕到醫(yī)院后，得知事情原委，立刻把矛頭對準陳漢輝。

“你憑什么決定我兒子的生死！他就算是植物人躺著永遠醒不來，我也愿意照顧他！又沒讓你照顧，你憑什么放棄治療！”

“還有醫(yī)生，這么大的事為什么不跟我商量，為什么擅自決定！你是不是被他收買了？我要告你們！”

陳漢輝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見陸丞琳像個瘋婆子一樣，歇斯底里地呵斥怒罵，心里竟沒有半分波瀾。

“陸丞琳你醒醒！云墨救不回來了，他得了艾滋病，免疫力本就比正常人差，這幾個月他反反復(fù)復(fù)感染，幾次從鬼門關(guān)拉回來，你這樣強行吊著他的命，問過他的意見嗎？你知道他活著有多痛苦嗎！”

“他能從鬼門關(guān)挺回來，就說明他還想活著！他不想死！你憑什么放棄治療！你這是遺棄罪！”

“我懶得跟你吵，你為了自己心里好過點，死活不肯放手，讓他那么屈辱地煎熬著，我看不下去！我是他親生父親，我有權(quán)決定放棄治療，結(jié)束他的痛苦！”

陳漢輝一副為兒子著想的口吻，反過來批判陸丞琳自私又殘忍。

他們還沒吵出個所以然來，陸君堯跟顧傾城趕到。

看到妻子娘家人出現(xiàn)，陳漢輝鼻梁一痛，記起被陸君堯一拳頭打斷鼻梁骨，下意識往后退了幾步。

顧傾城眉頭緊蹙，心里既悲傷又憤怒。

見丈夫臉色陰戾，眸中浸染著殺氣，她下意識挽住手臂手臂。

倒不是阻止他為外甥報仇，而是擔(dān)心他盛怒之下出手沒個輕重，萬一惹上官司，更是雪上加霜。

說到底，陳云墨是陳漢輝的親兒子，人家身為父親，身為法定監(jiān)護人，有權(quán)利決定是否放棄治療——從法律層面來說，是沒有問題的。

他一旦先動手，就是理虧的那方。

陳漢輝若緊咬著不放，肯定會麻煩纏身。

“你冷靜點，想想媽的身體，你不能再出任何事。”顧傾城攔住他時，清晰地感覺到他緊繃的小臂都在顫抖，不由得低聲勸阻。

陸君堯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在聽到傾城的提醒后，想起還在住院的老母親，總算恢復(fù)些許神智。

“君堯，你來的正好，你好好查下那個醫(yī)生，他肯定被陳漢輝收買了！”陸丞琳轉(zhuǎn)身看向弟弟，滿臉淚光地央求。

“好，事情原委我會讓人調(diào)查清楚。”陸君堯沉聲保證，而后詢問，“你去看過云墨沒？”

“云墨……”陸丞琳呢喃了句，這才想起自己趕過來后，還沒來得及進去看看兒子。

陸君堯看她反應(yīng)，就知還沒有，低聲道：“先進去看看云墨，算賬的事不著急。”

反正陳漢輝又跑不了。

陸丞琳抹了把淚，踉蹌著推開虛掩的病房門，撲到病床邊。

白色床單已經(jīng)拉起，罩住了失去生命的陳云墨。

陸丞琳撲過去伏在兒子身上，哭到幾近昏厥。

顧傾城跟著陸君堯也進了病房。

醫(yī)護在側(cè)，看到陸君堯進來，立刻低聲頷首，解釋道：“陸主任，病人今晚突發(fā)急性心衰，導(dǎo)致急性肺淤血，需要上ECMO急救，但家屬主張放棄治療，自愿簽字的——不是我們不搶救。”

ECMO中文名是體外膜肺氧合，是一種在心臟和肺功能衰竭時，暫時替代心臟和肺功能的醫(yī)療技術(shù)。

換言之，如果到了這一步，即便用上這個昂貴的機器，也只是拖延病人的死亡時間而已——除非能及時找到合適的供體做器官移植。

但對陳云墨來說，就算有這樣的運氣，他也無力承受這樣強度的手術(shù)。

陸君堯相信醫(yī)生的話。

他們都清楚陳云墨的身份，斷然不敢拿自己的職業(yè)生涯開玩笑。

現(xiàn)在疑點在于，陳云墨怎么會在今晚突發(fā)急性心衰。

這或許與陳漢輝深夜到訪醫(yī)院有關(guān)。

只不過，現(xiàn)在沒有證據(jù)，都是猜測而已。

陸君堯點點頭，抬抬手示意他們先出去。

等病房里只剩他們?nèi)藭r，陸君堯?qū)㈥懾┝绽饋恚Z調(diào)沉重：“你再看看云墨，稍后殯儀館那邊過來接人，要準備葬禮事宜了。”

人死不能復(fù)生。

家人再痛苦也還是要繼續(xù)生活。

陸君堯現(xiàn)在冷靜下來，回想陳漢輝的話——雖然混蛋，卻也是事實。

陳云墨被各種醫(yī)療手段強行吊著一口氣，無法蘇醒也無法感知外界的一切。

若他能清醒，說不定也盼著徹底解脫。

陸君堯這話又刺激了陸丞琳，她一把揮開弟弟的手，緊緊抱著兒子，聲嘶力竭地大喝：“我不許！誰都不能帶走云墨！他不會死的，不會死的……這段時間他一直這樣睡著，他就是這樣的！”

“陸丞琳，你冷靜點！”

“我沒法冷靜！他是我兒子，我含辛茹苦養(yǎng)了二十多年的兒子，你叫我怎么冷靜！”

陸丞琳徹底崩潰，無差別攻擊起所有人，“我知道你們都嫌棄我，覺得我拖了陸家后腿，你們都巴不得沒我這個人！還有你顧傾城！云墨昏迷那么久，你一次都沒來看過他，他好歹真心愛過你，你居然那么狠心絕情，現(xiàn)在好了，他死了你高興了吧？你可以安安心心跟君堯在一起，再也沒人阻撓了！”

顧傾城忍不住辯解：“你也說我們好歹相愛過，我怎么可能盼著他死去？現(xiàn)在他走了，我也同樣心痛惋惜。”

她話音未落，病房門又被推開，是陸戰(zhàn)廷跟盛時愿匆匆趕到。

他們在病房外就聽到陸丞琳的嘶吼了，進門一看架勢，想安慰都不知如何開口。

顧傾城回頭，看到陸戰(zhàn)廷他們，輕輕扯了下丈夫的手臂，“大哥大嫂來了。”

陸戰(zhàn)廷快步進來。

他也不相信外甥就這么離世了。

走到病床邊，步伐頓住，他臉色沉痛顫抖，抬手遲疑了兩秒，還是揭開了白色床單。

看著安靜閉眼，一動不動沒了呼吸，臉龐都褪去血色的陳云墨，眾人心里涌起陣陣鈍痛，瞬間紅了眼眶。

陸丞琳看到兒子的遺容，一聲痛呼撲上去抱著搖晃，“云墨，你醒醒……你走了讓媽怎么辦啊，媽只有你，只有你了啊——”

丈夫的背叛讓她一蹶不振，最近的離婚官司更是讓她心力交瘁。

唯一支撐她熬下去的就是半死不活的兒子。

如今兒子也走了，留下她一人……

陸丞琳哭得肝腸寸斷，恨不得自己也隨兒子離去。

可就算要離去，她也要把背叛她的負心漢先送走！

陸丞琳突然止住哭聲，紅著眼眶從陳云墨身上起來，顫抖著手摸了摸已經(jīng)失去溫度的那張臉，又緩緩地拉起白色床單。

云墨，你等等媽，等媽解決了那個負心漢王八蛋，等媽給你報了仇——就來陪你。

顧傾城原本也看著陳云墨的臉。

雖然來的路上就做好心理準備了，可當(dāng)真正看到這一幕，她心里震撼還是無法形容。

畢竟是曾經(jīng)愛過的人，雖然后來她意識到那段愛沒有多深刻，但起碼在相愛時，她還是認真對待過的。

而今天人永隔。

這種麻木的鈍痛和無法言說的悔恨愧疚，讓她也情不自禁地落下淚來。

當(dāng)看到陸丞琳將白色床單拉起，她視線微微一顫，深深吸了口氣，稍稍緩和近乎窒息的心。

繼而，她從陸丞琳臉上看到了某種決絕。

她早就設(shè)想過陳云墨離去的那天，陸丞琳會有多傷心、崩潰和絕望。

所以看到陸丞琳微妙的神色變化，她心里有了不好預(yù)感，輕輕扯了下陸君堯的手臂。

陸君堯看過來，眸色帶著疑問。

顧傾城踮腳，用手擋著貼近他的耳：“你姐，不對勁兒……”

陸君堯眉心一沉，轉(zhuǎn)頭與她視線對上。

盛時愿從后面走上來，挽著陸丞琳的胳膊，怕她承受不住。

陸丞琳緩緩站起身，推開盛時愿的手，抹了抹淚，聲音破碎沙啞：“云墨的后事，要麻煩你們了……”

顧傾城一聽這話，越發(fā)覺得要出事。

陸君堯直言問：“你呢？你不要想不開做傻事，云墨走了，你還有我們，還有爸媽。”

陸丞琳看向他，凄涼地冷冷一笑，“你們？你們不是一直嫌我礙事闖禍么？”

“我們沒有嫌棄你，只是希望你能振作些好好過日子。”陸戰(zhàn)廷解釋道。

陸丞琳搖搖頭，也不知是什么意思，目光惶惶地重新看向病床上的兒子，哽咽道：“送云墨去殯儀館吧，葬禮要辦得風(fēng)光點……”

醫(yī)院這邊對于病人離世后的手續(xù)是有一整套流程的。

家屬見完最后一面，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就會過來把遺體接走。

陸丞琳緩緩走出病房，見陳漢輝還在走廊站著，正悶頭抽煙，她靜靜地抬頭看著，目光冰冷，像一把利刃。

陳漢輝皺了皺眉，把煙滅了，上前幾步說道：“兒子走了，我們之間也該有個了結(jié)了。訴訟離婚太麻煩，你還是跟法院撤訴吧，我們協(xié)議離婚。”

不得不說，陳漢輝著實禽獸不如！

到底同床共枕二十多年，就算不再愛了，也不該在這時候傷口撒鹽。

“所以你是報復(fù)我不肯離婚，才害死兒子嗎？”陸丞琳微微轉(zhuǎn)過身，與他面對面，很平靜地問。

陳漢輝說：“你非要這么想，我也沒辦法，云墨有今天，你要負大部分責(zé)任。如果不是你過分溺愛嬌慣，他也會成為人中龍鳳。”

說完這些，沒等陸丞琳開口，陳漢輝接著道：“現(xiàn)在人都沒了，說什么都晚了。”

他從衣兜里取出離婚協(xié)議，打開遞上去：“看在你失去兒子的份上，財產(chǎn)我可以多分你一些，這樣你總該滿意了？就趁現(xiàn)在——簽字吧。”

他把人逼到這個份上！

陸君堯在病房里，聽到這話再也忍不住滔天怒火，頎長身軀雷厲風(fēng)行般從病房沖出來——

“陸君堯！”顧傾城要阻攔都沒來得及。

然而沒等他對這個混賬姐夫再次下手，陸丞琳已經(jīng)先他一步做出行動！

“好，我成全你！”她突然喊出這話，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衣兜里拔出一柄匕首。

當(dāng)陳漢輝發(fā)現(xiàn)那泛著寒光的利刃朝他刺來時，眼眸驚恐瞪圓，身體本能閃躲！

可他低估了一位失獨母親的狠戾與絕望！

陸丞琳緊緊咬牙，使出渾身解數(shù)，將所有憤怒與悲痛都凝聚在那狠狠一刺！

不，準確地說，不止是一刺！

她瘋了一樣，手握利刃朝陳漢輝連環(huán)戳刺！

凄慘的呼救響徹走廊，陳漢輝一邊哀嚎一邊反抗躲閃，鮮紅的血瞬間染紅衣服，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

所有人都沒想到，陸丞琳會早有所備，竟隨身帶著兇器趕來醫(yī)院——陳漢輝也完全沒有防備。

所有人也都被這一幕嚇得毛骨悚然，有一兩秒鐘的時間完全忘了反應(yīng)！

只有陸君堯動作最快！

當(dāng)看到陸丞琳掏出匕首的那一刻，他臉色駭然到極點，本能地出手阻攔！

可陸丞琳已經(jīng)殺瘋了。

哪怕陸君堯伸手阻撓她也不理會，還一刀刺傷了陸君堯的手。

可縱然這樣，她也沒有絲毫停留，又朝陳漢輝刺了一刀。

強烈的求生欲讓陳漢輝奮力反抗去奪匕首，同時陸君堯跟后面趕來的陸戰(zhàn)廷也竭力阻攔。

終于，他們把陸丞琳暫時壓制住。

但哪怕這樣，陸丞琳也死死握著掌心的匕首不放松。

好在，陳漢輝被聞訊而來的醫(yī)生拖開，暫時脫離危險區(qū)域。

看著陳漢輝脖頸間幾乎噴射而出的鮮血，醫(yī)生臉色大驚：“不好，傷到了頸動脈！”

很快有車床推來，醫(yī)護聯(lián)手將陳漢輝抬上去，飛跑著送往搶救室。

陸丞琳依然被陸家兄弟緊緊壓制著，她渾身都是血，尤其是握著匕首的那只手，已經(jīng)被鮮血完全染紅。

看著陳漢輝被抬走搶救，她瘋了一樣笑起來，“哈哈哈哈……陳漢輝，你下去跟兒子賠罪吧！”

“云墨！媽媽幫你報仇了，媽媽幫你報仇了！”

那副模樣，完全一副失心瘋的樣子。

顧傾城跟盛時愿站在旁邊目睹這一幕，兩人渾身打冷顫，頭皮都一陣陣發(fā)麻。

這是她們有生以來第一次，親眼看到血腥殺人的場面。

還是來自一對二十多年的夫妻。

陸君堯用了狠勁兒，終于把陸丞琳掌心的匕首奪下來。

“你手還在流血，快去處理！”陸戰(zhàn)廷看到弟弟受傷的手，急忙提醒。

顧傾城這會兒回過神來，連忙上前。

看到陸君堯左手掌側(cè)面一條斜斜的傷口，她心尖一顫，忙去叫醫(yī)生護士。

“外傷，不礙事。”陸君堯安慰她。

“怎么不礙事？傷口這么深，萬一傷到神經(jīng)怎么辦！”

以后沒法做手術(shù)不說，就連基本生活都會受影響。

醫(yī)生很快趕來，一看陸君堯的傷口，臉色也收緊，“陸主任，傷口要清創(chuàng)縫合。”

“你去處理，這邊有我。”陸戰(zhàn)廷再次命令弟弟。

醫(yī)院保安這時已經(jīng)趕來，但都被眼前血淋淋的一幕嚇到。

保安管事的見事態(tài)嚴重，立刻打了110報警。

警察很快趕到，可陸丞琳卻像瘋了一樣，嘻嘻哈哈，手舞足蹈。

所有人看著她這副模樣，既心痛又一頭霧水。

因為不知道她是真的受刺激神經(jīng)出問題了，還是故意裝瘋賣傻想要逃過刑事處罰。

陸戰(zhàn)廷上前跟警方溝通，盛時愿陪著精神不正常的陸丞琳。

事發(fā)源于家庭糾紛，且有監(jiān)控跟證人，案件本身不復(fù)雜，警方很快了解了來龍去脈。

因為陳漢輝還在搶救中，生死未卜，哪怕陸丞琳看起來精神不正常，但也還是被警察先行帶走，接受調(diào)查。

陸戰(zhàn)廷一邊封鎖消息，一邊聯(lián)系最好的刑事律師。

診療室里，顧傾城陪著陸君堯清創(chuàng)縫針。

“傾城，你去看看外面情況怎么樣了。”陸君堯不想讓她在一旁提心吊膽，也的確想知道事情后續(xù)怎么處理的，正好打發(fā)她出去。

顧傾城看他一眼，明顯不放心。

“我沒事，你去看看警方有沒有把我姐帶走。”

“好。”

顧傾城點點頭，快步出去，幾分鐘后又匆匆回來。

“你姐還是被警方帶走了，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到了，大哥跟大嫂正在辦理后續(xù)手續(xù)。”

“嗯……”陸君堯應(yīng)了聲，聲音疲憊而緊繃。

顧傾城看著他的傷，又想著今晚發(fā)生的事，心頭依然陣陣顫抖。

事到如今，她有些情不自禁的愧疚和自責(zé)。

其實細想，如果她沒有回來，就在大山深處的豬圈里鎖著，那陳云墨跟顧如意兩人肯定已經(jīng)完婚，孩子都生了。

可是她的回歸，或直接或間接地導(dǎo)致了兩條年輕生命的逝去。

如果今晚陳漢輝不能挺過來，那就是三條人命。

所謂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她第一次反省自己的復(fù)仇之路是不是正確。

她本意只是想讓顧如意接受應(yīng)有的懲罰，絕不想取任何人的性命。

而今這般慘絕人寰的代價，讓她正義的行動也多了幾分罪孽血腥。

向來頭腦清醒，永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顧傾城，這一刻深深的迷茫了……

陸君堯處理好手上的傷，陳云墨的遺體已經(jīng)被殯儀館接走了。

見弟弟過來，陸戰(zhàn)廷吩咐道：“你手受傷了，就回去休息吧，我去警局那邊看看情況。云墨的后事我來操辦，爸媽這邊你多費心，我估計這消息也封鎖不了多久，就怕他們知道后承受不住。”

“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兄弟倆分工好，陸戰(zhàn)廷跟盛時愿就離開醫(yī)院了。

陸君堯擔(dān)心父母會得到風(fēng)聲，晚上打算在醫(yī)院休息。

“傾城，都十二點了，我讓保鏢過來接你，你回去睡覺。”

“不用，我也在醫(yī)院陪你。”顧傾城很干脆。

她到現(xiàn)在還沒完全平復(fù)，一想到陸丞琳握著利刃痛下殺手的畫面，依然心有余悸。

何況陸君堯手受傷了，萬一夜里二老得知消息真有什么情況，他也不方便照顧，所以她留下穩(wěn)妥些。

陸君堯正要勸解，她搶先道：“我一個人回去睡覺，會做噩夢。”

陸君堯看著她驚慌的眼，眉心收緊。

也是，他倒忘了這一點。

今晚讓她一人回去，她肯定會胡思亂想嚇得睡不著。

“算了，那你跟我一起留在醫(yī)院吧。”

反正VIP病房有空余。

陸君堯很快讓人安排出老太太旁邊的病房，兩人悄然入住。

可這一夜，誰都無法安然入睡。

顧傾城側(cè)轉(zhuǎn)過身，緊緊抱著陸君堯，有些話就在嘴邊，可她不知如何開口。

陸君堯同樣失眠。

不知凌晨幾點時，察覺到顧傾城還沒睡著，他低聲寬慰：“別多想了，先睡吧，接下來幾天會很忙碌，要養(yǎng)精蓄銳。”

顧傾城挨他很近，聽他說話時胸腔震動，低沉渾厚，卻仿佛帶著哀鳴，越發(fā)讓她內(nèi)疚心疼。

她沉默片刻，還是沒忍住開口：“陸君堯……”

“嗯？”

“你后悔嗎？”

陸君堯眉心一皺，扭頭看向她，“后悔什么？”

顧傾城抬眸，黑暗中能依稀看清他的五官輪廓。

她愧疚地道：“如果我們沒有在一起，也許這些悲劇就不會發(fā)生。”

“胡說什么，這跟我們在一起有什么關(guān)系？”他沉聲，輕輕斥道。

“也許……我當(dāng)時逃出來，就不應(yīng)該回來，我隨便去哪個地方都行。”

只要不回來，命運的齒輪就不會帶走顧如意跟陳云墨。

她不是圣母，但間接背負兩條人命，還是讓她良心過意不去。

陸君堯聽她自言自語地呢喃，知道她是受刺激，把罪責(zé)往自己身上攬，不由得轉(zhuǎn)過身來，與她面對面。

“傾城你聽著，不管是云墨還是顧如意，他們的離去都不是你造成的。成年人為自己的選擇買單，怪不得別人。如果非要追根溯源，你才是最初也是最無辜的受害者，他們或多或少都有自作孽的成分。”

陸君堯很認真嚴肅地開導(dǎo)她，生怕她因為過度自責(zé)內(nèi)疚，再生出其它的想法來。

比如，要離開他。

顧傾城嘆息了聲，“理智上，我明白你說的這些，可那畢竟是兩條人命……”

甚至可能是三條。

“他們的死，我也很悲痛惋惜，可歸根結(jié)底是他們自己種下的因。”陸君堯再次強調(diào)，而后輕拍著她柔聲哄道，“睡覺吧，你的身體也還在恢復(fù)期，不要勞神去想別人的事了。”

顧傾城閉上眼，強迫自己不再胡思亂想。

然而他倆剛安靜下來，陸君堯手機又響。

午夜鈴聲驚得她心跳一蹦，大腦瞬間又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