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驚天動地的氣勢爆發,沒有璀璨奪目的劍光亮起。
陳然僅僅是在那魁梧盜首鬼頭巨刃將落未落、獰笑最為得意張狂的瞬間,極其隨意地抬起了右手,對著舷窗外那煞氣沖天的血色飛舟方向,屈指,輕輕一彈。
動作輕描淡寫,如同拂去衣袖上沾染的一粒微塵。
咻——
一道細若發絲的紫芒,自他指尖悄然迸射而出。
那紫芒是如此細微不起眼,在漫天暗紅血煞和瘴氣的背景下,幾乎微不可察。它出現的瞬間便已消失,快得超越了目光捕捉的極限,轉瞬即逝。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半瞬。
血色飛舟上,那魁梧盜首臉上志在必得的獰笑驟然僵住。他高舉鬼頭巨刃的動作停滯在半空,瞳孔深處,一點細微得幾乎看不見的紫色光點,正倒映著他自己凝固的表情。
下一刻。
噗!
一點殷紅,毫無征兆地在那盜首眉心正中綻放開來。沒有血肉橫飛的慘烈。只有一道比繡花針還要細小的貫穿傷,前后通透,傷口邊緣光滑如鏡,甚至沒有多余的鮮血滲出。
他眼中殘存的兇戾瞬間被一片茫然取代。
魁梧如鐵塔般的身軀晃了晃。隨即直挺挺地向前撲倒,重重砸在冰冷的甲板上,再無聲息。
死寂。
籠罩了這片渾濁的沼澤上空。
甲板上那數十名兇悍盜匪臉上的貪婪瞬間化為難以置信的驚恐。他們大腦一片空白。那三道死死纏繞在飛舟上的巨大鉤索,也因失去了力量的維系,瞬間松弛垂落下去,濺起大片渾濁的泥水。
鏡琉璃看著盜首眉心那一點刺目的紅,又緩緩移向面色平靜的陳然,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掀起了難以言喻的波瀾。
宗歸陽張大了嘴,眼睛瞪得溜圓,仿佛看到了世間最不可思議的景象。
陳然緩緩收回手指,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伴隨而來的是一道如閃電般的紫芒,正靜靜漂浮在身前。
紫雨劍,極品先天玄寶,大小隨心,經過這一年在破爛劍鞘中孕育,已經初步成長出一絲靈性。
劍尖還掛著一儲物袋,正是死去盜首的。
陳然取下靈識探入其中,眼中閃過一絲滿意之色。
兩百多塊上品靈石,一千多塊中品靈石,以及各種金銀財寶不計其數。
如今陳然最看重的就是靈石,這一年來他積攢下來的靈石基本上都花的差不多了,之前得來的大部分無用材料也都賣給多寶堂,除了那十塊極品靈石。
他目光平靜地掃過對面陷入混亂和恐慌的血舟,聲音平淡無波,清晰地傳入身邊兩人耳中:
“走吧。”
灰撲撲的飛舟輕輕一震,掙脫了殘余鉤索的束縛,符文流轉,速度陡然提升,化作一道不起眼的灰影,繼續朝著大夏王都的方向破空而去。
血舟上的盜匪們直到那灰影徹底消失在瘴氣深處,才如夢初醒,爆發出驚恐至極的尖叫和混亂的嘶吼,如同無頭蒼蠅般在甲板上亂竄,哪里還有半分攔截的勇氣。
飛舟平穩地飛行在瘴氣漸稀的高空。
宗歸陽瞪大眼睛嚷嚷道:“我草他奶奶!陳師弟,你,如今修為走到哪一步了?”
“難不成已經結嬰了?”
鏡琉璃清冷眸光定定看著陳然,雖然知道陳然劍道極強,但那可是金丹境大圓滿,不是路邊隨處可見的小白菜。
一劍,就這么殺了?
陳然搖搖頭道:“我修為也才金丹境大圓滿,這次離宗一來尋找上古神木芯,二來也想趁機找一枚劍嬰丹結嬰。”
宗歸陽咂吧了下嘴,一臉敬佩道:“劍嬰丹,我也只敢想想,那玩意我聽說煉制手法早就失傳了,就算有那也在上古遺跡里。”
“等等。”他猛地想起什么,不敢置信道:“你,你已經修煉到金丹境大圓滿了?我記得一年前你才金丹境中期吧?”
陳然收起儲物袋,手指撫摸紫雨劍劍身,隨便扯了個謊,道:“是我師父,他給了我一些資源。”
宗歸陽一臉羨慕,他父親雖然是宗主,可平時修煉還得靠自己,哪像須劍,就這么一個親傳弟子,該給的一份都不少給。
陳然看向鏡琉璃:“鏡師姐手里有一份上古遺跡地圖,等我們離開王都就趕去遺跡,說不定那里就有一枚劍嬰丹等著我。”
鏡琉璃神色平靜,頷首道:“劍嬰丹乃人人渴求之物。若遺跡內真有,陳師弟可先行取用。此行探索,你為主力,理當如此。”
陳然點點頭:“多謝。”
劍嬰丹他勢在必得,至于上古神木芯,若是能得到最好,若是得不到也沒辦法。
他并未注意到,儲物戒指深處,一塊刻有‘燼’字的黑色令牌,正微不可察地、一閃一閃地泛著幽光。
......
萬河宗,密室。
陰冷的玄冰玉床上,盤膝坐著一位身著華服的老者。
萬河宗宗主洪天狂恭敬侍立一旁。
血河老祖周身環繞著無數根若隱若現的血色絲線,他枯瘦的手指在其中撥弄、探查。良久,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嘶啞:“‘跗骨之印’…被祛除了。應是劍老頭的手筆。”
洪天狂一怔,忍不住道:“風無寂對此子竟如此上心?”
血河老祖眼皮微抬,瞥了他一眼,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弄:“你若得此等天資的弟子,怕是比那劍老頭還要護得緊。”
洪天狂頓時語塞,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他定了定神,又道:“稟老祖,據青松安插在神劍宗內的探子回報,那陳然疑似已離宗。我們…該如何應對?”
一個劍道天賦如此恐怖的天才,若不趁其羽翼未豐時鏟除,假以時日,神劍宗必成心腹大患,甚至可能一舉吞并萬河、天羽二宗。
血河老祖眼中幽光一閃,語氣淡漠:“你且看著便是。”
話音未落,他渾濁的雙眸驟然升騰起濃郁得化不開的血色!
那血光之中,蘊含的滔天殺機幾乎凝成實質,冰冷刺骨,如同九幽血獄洞開。
即便是身為化神境大能的洪天狂,此刻也感到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肝膽俱裂,仿佛置身于無邊煉獄之中。
一念殺機起,因果生!
血河老祖面前那無數飄搖的因果血線之中,一條極其黯淡、近乎透明的血色絲線倏然浮現,它飄忽不定,仿佛隨時都會消散于無形。
血河老祖伸出蒼白枯瘦的手指,精準地捏住了這條細若游絲的血線,緩緩閉目,細細感應。
片刻之后,那條血色絲線無聲無息地消散了。
血河老祖睜開眼,眼中血光褪去,只剩下深潭般的幽邃:“此子的確已離宗…曾在不久前行經一片沼澤上空…至于更具體的去向…被天機遮蔽了。”
“沼澤?”洪天狂心思電轉,化神境的神念瞬息間閃過無數信息,“按青松情報,此子約是四日前離宗。以神劍宗為中心,四日行程內能遇到的沼澤…莫非是…黑血沼澤?”
血河老祖干枯的嘴角扯起一絲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或許吧。你可派幾位長老前往黑血沼澤詳查。若尋得此子蹤跡,莫要打草驚蛇,暗中監視即可。”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轉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這一次,老夫便親自走一趟。定要將此子…擒回!”
洪天狂瞳孔驟縮,心中掀起驚濤駭浪——老祖竟要親自出手!這足以說明,那陳然在老祖心中的分量,重要到何等地步!
他不敢有絲毫怠慢,深深躬身,聲音帶著敬畏:“謹遵老祖法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