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就走了?”
禿頂男子老李看著陸陽消失在門口的背影,張了張嘴,最終只擠出這么一句干澀的話。
他像被釘在了椅子上,渾身不自在。
就在幾分鐘前,他還帶著“過來人”的優越感,毫不避諱地嘲諷陸陽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
可轉眼間,滬銅那根刺眼的大陽線就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他臉上,火辣辣地疼。
他本以為陸陽會回頭,哪怕只是輕蔑地瞥他一眼,或是帶著勝利者的微笑說上一句“承讓”。
那樣,至少證明他老李的存在感還在對方的視線里。
他甚至在心里預演了幾種強撐臉面的應對方式。
然而,什么都沒有。
那個年輕人,那個他眼中的“生瓜蛋子”,自始至終連眼角的余光都沒掃向他這邊。
仿佛他剛才那番高談闊論,不過是空氣里微不足道的一粒塵埃。
他老李,一個在期貨市場摸爬滾打了十幾年的“老江湖”,在對方眼里,竟是不值一提,連被嘲諷的資格都沒有。
這種徹底的無視,比任何刻薄的言語都更讓他難堪。
一股混雜著羞恥、懊悔和強烈不甘的濁氣堵在胸口,悶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他盯著屏幕上那根還在倔強上爬的陽線,那抹刺目的紅此刻更像是在嘲笑他的愚蠢和傲慢。
屏幕上跳動的數字,每一個都像針一樣扎在他心上——那本該是他的利潤,如今卻成了他判斷失誤的鐵證。
“老王!”老李猛地轉過頭,目光死死鎖在身邊同樣面如土色的老王身上。
老王那張臉比他更白,眼神也更渙散。
老王可是聽了他的話,不但平了多單,還反手進場做空,現在虧損窟窿更大。
老王沒有立刻回應。
他整個人像是被抽掉了骨頭,軟軟地陷在寬大的皮椅里。
那張原本就有些虛胖的臉,此刻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額頭和鼻尖上沁出的汗珠在慘白的燈光下閃著油膩的光。
他直勾勾地盯著面前巨大的交易屏幕,眼神空洞,瞳孔渙散,仿佛靈魂都被吸走了。
屏幕上的數字,像重錘砸在他的心口。
他聽了老李的“經驗之談”,不僅平掉了原本就虧損不少的多單,還鬼迷心竅地反手加倉做空,指望著滬銅這波“虛高”能狠狠跌下去,讓他一口吃個胖子。
結果呢?
胖子沒吃成,他自己快被這頭瘋牛踩成肉餅了。
老王抬起頭,看著老李那張沒有幾根毛的禿頭,原本想要說些什么的。
但是最終還是沒有吐出一個字。
雖然說他是聽從了禿頂老李的話才反手做空的。
可是決策畢竟是他自己下的,他也期貨市場的老人了,自然知道自己要為自己負責。
半晌,老王還是操作起了賬戶,將賬戶里的空單全部平掉了。
很快,一個明晃晃的虧損數字便出現在他的眼前。
七十多萬的虧損,接近他賬戶總額的三分之一。
這還是因為他杠桿倍數比陸陽的小不少的原因。
要不然的話,他的虧損更高。
“我平倉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老王將賬上中的空單平倉之后便起身朝著大戶室外走去,他要歇幾天。
最近的心態太差了。
不過在最后踏出大戶室的門之前,他還是給禿頂老李留了這么一句話。
“你說…你說這叫什么事兒啊!”
看著老王離開大戶室之后,老李開口說道。
他的聲音帶著點顫,像是在問老王,又像是在質問自己,更像是在宣泄那股無處安放的憋屈。
他的虧損已經接近百分之十五了。
“我還就不信了,滬銅一定會跌下來的。”
禿頂老李看著自己的賬戶,惡狠狠的說道。
像是在給自己打氣,也像是和陸陽、和老王在斗氣。
他想要向其他人證明他是對的。
看著這一幕,大戶室內一片寂靜。
······
離開的陸陽自然不知道在大戶室發生了什么。
當然,即使陸陽知道他也不會放在心上。
像是禿頂老李這種人實在是太多了,他才懶得理他。
期貨市場會教他做人的。
期貨市場原本就是一個一念成神一念成魔的地方,如果連個好心態都沒有的話,那么爆倉就是遲早的事情了。
“陽子。”
等陸陽回到宿舍的時候,一股方便面的味道迎面撲來。
陳一博戴著耳機搖頭晃腦地打游戲,徐楚對著電腦屏幕眉頭緊鎖,似乎在研究什么代碼,秦飛則端坐在書桌前,面前攤著厚厚的專業書,旁邊還有幾本明顯是復習資料的筆記。
“喲,稀客回來了!”陳一博第一個摘下耳機,看到陸陽,夸張地叫了一聲。
“什么稀客,我不是每天都在嗎!”
陸陽笑了笑,隨手把背包扔到自己床上。
“陽子,剛才老張的課點名了,還是秦飛反應快,捏著嗓子幫你應了一聲,差點穿幫。”
徐楚也轉過頭,眼神里帶著關切。
“陸陽,回來了正好。我們正想跟你說呢。”
秦飛推了推眼鏡,語氣平靜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嚴肅。
“怎么了?論壇上又出什么新段子了?”
陸陽拉開椅子坐下,感覺氣氛有點不對。
“不是那個!”
“論壇那破事兒過幾天就涼了。是正經事!”
“看到沒?期末考試周到了!下周開始,各科陸續開考!”
陳一博擺了擺手,難得的正經起來,他指了指秦飛桌上那堆書。
“陸陽,我們知道你最近……嗯,心思有點活泛。”
秦飛接過話頭,聲音沉穩。
“是啊,陽子。大學四年,成績是根本。你這學期因為住院、戀愛,課本來就跟得不算太緊。現在又……又天天不上課。”
徐楚也湊過來,語氣誠懇。
“老二說得對!期末考試要是掛幾科,補考重修麻煩不說,獎學金、評優、甚至畢業都受影響!你上學期底見義勇為攢下的那些好印象,可不能就這么敗光了。”
陳一博用力點頭,難得地附和徐楚。
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陸陽身上,帶著關切和不容置疑的勸說意味。宿舍里一時間只剩下電腦風扇的嗡嗡聲。
陸陽沉默了幾秒。
他能感受到舍友們真摯的關心。
“我知道的。”
陸陽點了點頭,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