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賀然聽著電話里的嘟嘟嘟聲,才緩緩把聽筒扣上。
沈政委見周賀然通完話了,眼神卻還盯著桌上的電話,走上前笑呵呵道:
“你這依依不舍的樣子,是想你爺爺了?”
周賀然搖了搖頭,小臉上一片愁容道:“沈伯伯,爺爺說,讓云阿姨去小叔家照顧我。”
“哪個云阿姨?”沈政委眼神茫然,一時間沒想起是誰。
“云雪晴云阿姨。”
沈政委眼中閃過訝然,但略一思索,也明白了周首長的用意。
周慕白確實(shí)老大不小了,那云雪晴又死纏爛打了這么多年,這姑娘不僅把自己的名聲搞臭了,順帶著慕白的名聲也沒好到哪里去。
反正他對這個文工團(tuán)的云同志沒什么好印象。
如果不是她的偏執(zhí),說不定周慕白早就遇到自己喜歡的姑娘了。
現(xiàn)在好了,兩個人的年紀(jì)都不小了,拖來拖去,拖成了兩個老光棍。
看來是云雪晴按耐不住了,想先下手為強(qiáng),硬逼著周慕白娶了她。
他知道周家和云家兩家關(guān)系不錯,云家的發(fā)展勢頭遠(yuǎn)不及周家,但自從周家長子被敵特暗害,周首長后來又因舊疾復(fù)發(fā)退了下來,如今的周家遠(yuǎn)不如以前。
即便如此,也比云家強(qiáng)上許多。
沈政委猜測,或許這就是云家扒著周家不放的原因。
再加上周首長又覺得當(dāng)年的自作主張害了云雪晴那個女娃娃,導(dǎo)致那姑娘至今還未結(jié)婚。
所以在這件事情上也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沈政委瞬間想到了還住在周慕白家里的淺丫頭。
周賀然見沈伯伯一直沒有說話,有些著急道:“沈伯伯,淺淺妹妹還住在家里呢,不能讓別人知道。”
“孩子,你先別著急,讓我想想。”
沈政委開始盤算起來,示意周賀然坐在一旁先等等。
他則坐到辦公桌前,食指輕擊著桌面,沉思片刻后,抓起聽筒,撥了個號碼,打了出去。
電話響了幾聲,便被對方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瞬間傳來粗聲粗氣的聲音,“喂,誰呀。”
周賀然抬頭望去,即便隔著那么遠(yuǎn),都能聽到那道粗獷又豪放的聲音。
沈政委立馬把放在耳朵上的聽筒拿的老遠(yuǎn),還用另一只手揉了揉有些耳鳴的耳朵。
“喂,說話呀!再不說話老子掛了!”電話那頭傳來不滿的聲音。
“老鄭,是我,沈衛(wèi)銘。”沈政委自報家門。
“喲,稀客呀,怎么想起給我打電話了?是不是因?yàn)槟愠臣艹巢贿^小四那孩子,給我打電話訴訴苦啊。”說完,電話那頭傳來爽朗的笑聲。
沈政委冷哼一聲,不服氣道:“我從不吵架,我只動手。”
“哎喲,看把你能耐的,還不是因?yàn)槌巢贿^自己兒子,才發(fā)發(fā)臭脾氣,我看小四那孩子挺好的,以后也是個做政委的料。”電話那頭的人笑著調(diào)侃。
“行了,打電話找你說點(diǎn)正事。”
對方也收斂笑容,嗓門大地問道:“啥事啊?”
“你們?nèi)ツ沁呏гㄔO(shè)有一段時間了,我打算讓文藝兵過去慰問慰問,兄弟們......”
“打住,打住!”電話那頭大吼道:“老沈,你別他娘地整些沒用的玩意,女兵來干啥,一個個嬌滴滴的,不夠來添亂的,你覺得我在這里太清閑了是不是?竟沒事找事干!”
沈政委不死心道:“老鄭,我覺得你們需要。”
“需要你個錘子!等她們慰問完,這些人更不愿意干活了。”
“為什么?”沈政委有些莫名。
“因?yàn)橄肴⑾眿D唄。”
沈政委:“......”他就知道這個老鄭不是個好好說話的。
“不行就算了,我再想想其他辦法,沒事我先掛了。”
“等等。”對方卻不樂意了,問道:“到底怎么回事,能讓你想著大熱天的把人支出來,肯定不止讓她們出來曬層皮那么簡單吧。”
沈政委輕咳一聲,決定也不逗他了,一個戰(zhàn)壕里出來的兄弟,又共事多年,誰不了解誰。
但他在電話里不能多提,只是委婉地提到了云雪晴想照顧周賀然那孩子,便要住到周慕白家里,但慕白家里又住著葉醫(yī)生的女兒,兩方暫時不方便見面,否則,會給小丫頭帶去麻煩。
電話那頭迫不及待地問道:“老沈,你說的葉醫(yī)生,是不是我妹子葉藍(lán)卿葉醫(yī)生啊?他女兒是淺淺那丫頭?”
沈政委知道老鄭為什么這么著急,因?yàn)槿~醫(yī)生當(dāng)年不僅開導(dǎo)了意志消沉的老鄭,還治好了他的雙腿,這才能讓他繼續(xù)留在部隊(duì)。
如獲新生的老鄭,是個知恩圖報的,他單方面認(rèn)下了葉藍(lán)卿這個妹子,在葉藍(lán)卿還不知道的情況下,已經(jīng)對外妹子長,妹子短地開始叫了,好東西更是不要錢似地往那送,后來又開始哄著淺丫頭喊舅舅。
老鄭這往自己家里劃拉人的本事,比部隊(duì)里的任何人都強(qiáng)。
他憑借一己之力,讓老鄭家由人丁唯一,硬生生地拼出來個妹子不算,又多了個外甥女。
而且這妹子還是醫(yī)術(shù)高明的葉醫(yī)生,這人許多人羨慕嫉妒恨啊,但誰讓大家都沒有他臉皮厚呢......
電話那頭的老鄭得到確認(rèn)的回答后,改口異常迅速:
“老沈啊,你是不知道,我們這邊太需要慰問演出了,那幫臭小子現(xiàn)在都沒有干勁了,這文工團(tuán)女同志來慰問啊,就像及時雨,更像沙漠清泉,她們來能點(diǎn)燃戰(zhàn)士們的激情,是讓勝利旗幟高高揚(yáng)起的催化劑,是我們這里不可或缺的存在,老沈啊,我們熱烈歡迎她們的到來。”
沈政委:“......!”
老鄭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么,如果不是有前面的談話,他真信了老鄭那鬼話。
“還有一件事啊老沈,替我看好我那個寶貝外甥女,如果少了一根頭發(fā)絲,等我回去都要找你算賬,不信你等著瞧!”
被莫名威脅了的沈政委,他一句話也不想對電話那頭的人說了。
等聽完老鄭絮絮叨叨地叮囑完,這才掛了電話,老鄭還一再保證,好不容易來一趟,一定會讓文藝女兵們多表演一些節(jié)目,一直演到她們演無可演,生無可戀,才會放她們回去......
沈政委很想說,大可不必,但又想到一根筋的老鄭,瞬間歇了勸說的心思。
如今得了老鄭的同意,沈政委又馬不停蹄地打電話向軍長請示,這種鼓舞士氣的演出,軍長沒有不同意的道理,最后沈政委又給文工團(tuán)的團(tuán)長打去了電話。
周賀然雖然人小,但也看明白了一些事情,經(jīng)過沈伯伯的一通電話,云雪晴不用去他們家了。
打完電話,沈政委想起老鄭的威脅,都?xì)庑α恕?/p>
老鄭,名叫鄭前進(jìn),如今是副師長級別,孤家寡人一個,老婆死在了戰(zhàn)爭中,他自己又傷了根本,無法生育,他也絕了再娶的打算,一心投入到部隊(duì)中去,后來認(rèn)了個干妹子,好像又活過來了一樣,總算有了點(diǎn)人情味,不管有什么好東西都送到葉藍(lán)卿母女手里。
對淺淺那孩子更是疼愛到不行,只要一有空就會抱著孩子到處玩耍。
老鄭為了整天看到孩子,還做出過同周慕白爭搶孩子的幼稚行為。
一年前,上面交給了他一個支援建設(shè)的任務(wù),他帶著一個團(tuán)離開軍區(qū),去了幾百公里之外的地方。
后來聽說,老鄭知道葉藍(lán)卿犧牲的消息后,都痛心地暈了過去,但有任務(wù)在身,又不能私自離開,他為了盡早完成任務(wù)回來,沒日沒夜地勘察,指導(dǎo),搞得手底下的兵都唉聲怨氣的,他自己熬的也快沒個人樣了。
但這個人一根筋,他不知打了多少次電話,勸過,都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