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閑并不打算隱瞞,坦然道:
“實話跟你說了吧,藥小小體內的那道氣,根本就不是什么寒氣,而是陰氣?!?/p>
藥老神色更加懵然,眼底的光忽暗忽明,交替變化,“陰氣...何為陰氣?”
許閑不答反問:“你相信輪回嗎?”
銀發青年神色陰晴變化,最終還是點頭道:
“信!”
許閑微微瞇眼,直視藥老,“就是你想的那個。”
藥老即便心中已有猜測,可當得到許閑的肯定后,還是渾身一震,不可置信道:
“這怎么可能?”
許閑淡淡道:“沒有什么是可能不可能的,只有會不會發生,有沒有發生,即便是巧合也是現實?!?/p>
藥老垂目,一言不發。
陰氣。
來自輪回的陰氣。
不屬于活人世界的東西。
一切似乎都能解釋通了。
許閑自顧自的說道:“她的陰氣是天生的,跟著她的神魂轉世而來,所以哪怕是真有神仙,怕是也奈何不了,之前陰氣剛剛誕生,是最為微弱的時候,姑且能被鎮壓?!?/p>
“可是隨著小小年紀的增長,境界的提升,神魂的強大,同樣滋養著這縷陰氣變得越來越強,直到今日,破開禁制,自氣府而生。”
“這種陰氣的寒極其霸道,尋常五境強者,近距離都扛不住,別說小小只是金丹境,而且此物還在她的體內了?!?/p>
“我今日遇到她時,陰氣已經徹底占據了她的肉身氣海和丹田。”
“我是劍靈根,體質也有些特殊,我的血,至剛至陽至烈,所以,我就抱著嘗試的態度試了試?!?/p>
“運氣還不錯,剛好將這即將蘇醒的陰氣又給壓制了下去,使其再度沉睡?!?/p>
“這就好比,一個人喝醉了酒,醉了過去,可總歸還是會醒的?!?/p>
“壓制得了一時,壓制不了一世...”
銀發男子暗暗攥緊雙拳,眼角蘊出胭脂色,許閑說的已經很清楚了,他不可能不明白。
可...
他望向許閑,帶著懇求的語氣說道:“許小友既然認得這陰氣,一定有破解之法,還請告知?”
許閑苦澀一笑,“我也只是一個人?!?/p>
言外之意。
自己也沒有辦法!
藥老卻像是深陷泥沼,抓住了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哪里肯松手,紅著眼道:
“只要能救小小,讓我做什么都行,許小友,我藥落塵從不求人,就當我求你了,救救這可憐的孩子吧,你一定有辦法...”
許閑面露難色。
非是他不愿,而是他也無能為力。
他嘆息一聲,低沉道:“小小于我有恩,我自是不會見死不救,可是目前,我確實沒有辦法...這樣吧,就讓小小先跟著我,我以我血,替其續命,之后在想別的辦法?!?/p>
藥落塵聽聞,神念一緊,以血續命,四個字而已。
可修煉者,最忌精血流失。
就單從今日許閑的面色來看,這一次的壓制,小小喝下的血,恐怕絕非是一滴兩滴。
若是一直想要將其壓制,也必將隔三差五,就需飲血一次,隨著時間推移,要喝的血,可能還會增加...
白發男子目光閃爍,竟是有些哽咽道:“許小友...”
許閑抬手打斷,果決道:“眼下只能如此,無非就是幾碗血而已,無妨,我抗得住?!?/p>
藥落塵已不知該如何是好,羞愧的低下了頭。
他承認。
其實早在屋中,他便已看透其中玄機,藥小小口中殘留的血腥,少年虛弱的眉眼,答案顯而易見。
陰氣能得以壓制,小小一定是喝了許閑的血。
即便他也不知道,為何連自己也束手無策的陰寒之氣,竟是能被許閑的精血壓制。
其藥性,遠遠超過了一些火屬性的仙植。
藥落塵很清楚,整個凡州都治不好的絕癥,許閑一個后輩又怎么可能有辦法根治呢?
即便他認出了這東西,可認得,和能解決,這本就是兩碼事。
所以從一開始他主動告知藥小小的身世,就是想求許閑,能替小小續命。
這是他的私心、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他還沒開口,許閑就答應了,而且還答應的如此爽快。
一時讓他羞愧難當。
他咬著牙,低喃道:“小小這是遇到貴人了,真的遇到貴人了。”
許閑笑笑,意味深長的說道:“心懷善念,必有厚福?!?/p>
藥落塵深深的看了許閑一眼,忽而起身,拱手一揖,“我藥落塵,替小小,也替我自己,謝過許小友,請受我一拜!”
許閑沒有拒絕,他覺得,這一拜,他確實受得起。
畢竟。
以血續命。
真不是動動嘴皮子。
那是要傷及本源的。
也就是許閑無需依靠正常的修煉方式提升境界,否則,頻繁損失精血,必將導致精神氣血虧空。
境界就只能止步不前了。
對于修行者而言,原地踏步,無異于慢性自殺。
“我還有兩個不情之請,還望藥老能答應?”
藥落塵半點遲疑也無,當即道:“莫說兩個,便是千個,萬個,只要我能辦到,許小友只管提,我決不說半個不字。”
許閑豎起一個大拇指,贊許道:“爽快!”
“小友請講?”
許閑稍稍抿唇,提出第一個要求,“這第一個,我希望我以我血,替小小續命之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要宣揚出去,就連小小也不要告訴。”
藥落塵略顯遲疑,非倒是他不愿答應,只是他不明白,許閑為何要如此。
“這?”
讀懂其眼中困惑,許閑風輕云淡的解釋道:“藥老無需多想,我只是不想讓小小覺得欠我的,也不想她有心理負擔,僅此而已?!?/p>
藥落塵沉默了,也慚愧了。
許閑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小小自幼善良,就是一只蝴蝶,一只螞蟻,都不愿禍害,若是讓她知道,她的命是靠喝別人的血強行延續,恐怕...
只能說。
許閑不止心善,而且心思極其細膩。
他喃喃道:“都說問道宗的小師祖,為人仗義,鄴城一戰,更是為了同門,舍生取義,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老朽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p>
許閑搖頭笑笑,“謠傳而已,做不得真?!?/p>
藥落塵沒有說什么,只是看向許閑的眼神變了,徹底變了。
“不知第二件事是?”
許閑被藥落塵夸的有些落不下面子,撓了撓頭,不好意道:
“這...我有些不好意思提。”
“許小友直說便是?!?/p>
許閑欲言又止道:“其實也沒什么,就是想找藥老討些藥。”
話音一頓,連忙解釋道:“你別誤會,我就想要些補血的藥,畢竟這血流了,總得補,而我囊中羞澀啊...”
藥落塵:“...”
又沉默了!
他不敢相信,天底下怎么會有如此正直的后生!
當為君子,沒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