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顧千寒外露的情緒很快就消失不見。
他幾乎頃刻間就恢復了原來的淡漠從容:“我去找方丈解簽,你們要是想聽,跟著我就好。”
沈晚棠跟顧千凝對視一眼,都毫不猶豫的跟上了他。
他在前面走,兩個人在后面小聲說話。
“阿棠,還真被你猜中了,我二哥求的居然真的不是姻緣,好奇怪啊,他不求姻緣,還能求什么呢?”
“自然是比姻緣更重要的事,比如家人康健,比如平安,等等。”
“你不了解我二哥,我二哥才不在意這些呢,我母親以前來上香,總會求平安符,硬塞給二哥他都不要,他說這東西沒有半點用處,是累贅。他唯一要的那枚平安符還是我們姑母給他的,姑母是皇后,他不好拒絕,不然他肯定也不要。”
沈晚棠淡淡的笑了笑,她很想說,其實她比顧千凝以為的更了解顧千寒,顧千寒以前可能確實不在意顧家人的平安,因為誰也沒想到如日中天的顧家會滅門。
但現在,對顧千寒來說,沒什么比顧家的平安更重要了。
一行人很快便到了方丈打坐的偏殿,顧千寒剛要敲門,偏殿的門便打開了。
一名帶著丫鬟的年輕女子從里面走了出來。
女子原本黛眉緊蹙,但見到顧千寒,她立刻眉頭舒展,秀美的臉上露出淺笑:“千寒,好巧,在這里遇到你。你也求簽了嗎?不知求的什么簽?”
顧千寒淡漠的開口:“柳姑娘,讓讓,你堵住門口了。”
他身后的顧千凝立刻低聲給沈晚棠介紹:“她是柳南詩,柳閣老嫡女。”
沈晚棠自然認得柳南詩,但也是上一世認識的,這一世,她還沒有見過柳南詩。
柳南詩名頭極其響亮,甚至可以說是跟顧千寒齊名,只不過柳南詩是女子,不像顧千寒一個男子可以隨意拋頭露面,所以很多人只是聽過她大灃第一才女的名號,卻沒有見過她本人。
柳南詩聽到顧千寒讓她讓讓,她便往旁邊挪了半步,讓了,但又沒有完全讓。
她和她的丫鬟,依舊堵著半邊門,顧千寒要是想過去,不可避免的會蹭到她。
顧千寒沒有動,甚至他看破了柳南詩的小心思也沒有半點兒反應,他依舊冷淡漠然,張嘴就直接叫妹妹來破局:“阿凝,過來,你先進。”
顧千凝立刻拉著沈晚棠上前,她客氣又熟練的跟柳南詩寒暄:“南詩,你也來寺里了呀,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好友,沈晚棠,也是寧王府的世子妃。阿棠,這是閣老千金,柳南詩。”
沈晚棠便跟柳南詩互相見了禮。
別看顧千凝聽佛經的時候昏昏欲睡,可她處理起高門貴女的關系來,十分得心應手。
“南詩,咱們可有些日子沒見了,年前我病了一場,也不便邀請你去家里玩兒,如今總算好全了,回頭一起喝茶賞花。”
“阿凝你竟病了一場么?瞧我,竟都不知道,你也是的,病了怎么不告訴我,我府里有一位醫術極為高超的大夫,若是讓他幫你看病,想必能讓你更快些痊愈。”
“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咳嗽,太醫給我瞧過了,不過方子吃著不大管用,后來是阿棠給我開了新方子,我立刻就好了。”
柳南詩看了一眼沈晚棠:“沒想到世子妃竟還精通醫術,開的方子比太醫的還管用,多虧你了,我在這里替阿凝謝過世子妃了。”
顧千凝聽的一愣,她跟柳南詩客氣客氣,怎么柳南詩還反客為主,替她謝上沈晚棠了?
雖然她跟柳南詩認識的更早更久,從前因為兩家議親,她跟柳南詩往來也頗為頻繁,可她跟柳南詩從未交心過。
更何況,兩家親事都已經黃了,她說自己病了所以才沒叫柳南詩到顧家玩兒,純粹是客套話,真正的原因她們心知肚明——親事黃了,姻親結不成了,柳南詩已經沒了再往顧家跑的理由,她現在反而要避嫌,盡量不再跟顧千寒接觸。
真論起關系親疏來,顧千凝當然是跟沈晚棠更親近,跟柳南詩更疏遠。
顧千凝聽得心里不太舒服,人也在發愣,沈晚棠卻十分平靜:“精通醫術倒也沒有,我也只是跟著外祖父學了幾個方子而已,虧阿凝信任我,敢喝我開的藥,我倒是該謝謝她才對。”
“阿凝痊愈后,還給我送了謝禮,連顧夫人也送了我謝禮,倒是讓我頗有些汗顏,些許小事,本不足掛齒,若柳姑娘也要謝我,那真真叫我慚愧到無地自容了。”
這下輪到柳南詩微愣了,顧夫人竟然還送了沈晚棠謝禮?難不成沈晚棠醫術真的很厲害?
怪不得顧千凝跟沈晚棠一副好姐妹的樣子,甚至比跟她以前還要親昵無間,原來是治好了顧千凝的病。
沈晚棠的醫術到底如何,柳南詩無從得知,但她已經從短短幾句話里,感受到了沈晚棠的不簡單——說話看似和氣體面,實則綿里藏針,甚至她還暗暗譏諷她替顧千凝道謝。
難怪她那樣低微的出身卻能被寧王妃選中做蕭清淵的世子妃,果真有兩把刷子。
顧千凝則覺得沈晚棠這番話說的又漂亮又解氣,沈晚棠給她治病,輪得到柳南詩替她道謝嗎?
二哥名聲一變差,柳家就急吼吼的回絕了婚事,都不給顧家半分挽回的余地,母親氣的好幾日沒吃下飯,她沒給柳南詩臉色看都是她教養到家!
柳南詩卻沒事兒人一樣套近乎,難不成她是還惦記二哥?
顧千凝心中一動,問柳南詩:“南詩,你可是找方丈大師解簽了?怎么樣,是好簽嗎?”
她其實想問柳南詩是不是求的姻緣簽,可惜,除了自己親二哥,別的人,她不能問的這么直白。
柳南詩搖搖頭:“今日運氣不佳,是下下簽。”
她說著,把簽子拿出來,給顧千凝看了一下。
當然,她只給顧千凝看了“下下簽”這一面,有簽文的那一面,自然是不可能給人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