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清晨,沈晚棠去給顧夫人請安的時候,便見到顧夫人眼底一片青影,顯然是昨夜遇到了什么煩心事,以至于一整夜都沒睡好。
沈晚棠只當沒看見,照舊問安,閑聊。
聊了沒一會兒,孟云瀾也來了。
她眼底也是一片青影,整個人甚至看起來比顧夫人還要憔悴不少。
偌大的屋子里,也就沈晚棠一個人紅光滿面,精神抖擻的。
又聊了片刻,顧夫人到底還是開口了:“棠兒,昨日你大嫂便有意讓你一起管家,你回去之后,可有考慮?”
沈晚棠眨眨眼睛,婆婆這話問的,好像昨天她沒有替她拒絕一樣,好像在說,昨天是同她商議這件事一樣。
她微微一笑:“母親,兒媳剛進門,對家里各處還不熟悉,而且年紀小,怕是壓不住下頭的人。而且,大嫂是長房長媳,管家確實應該由大嫂來,我就別給大嫂添亂了。”
顧夫人被噎了一下,這些話,不是她昨日剛說的?
瞧瞧,今日就被二兒媳原封不動的堵回來了。
這脾性,簡直同二兒子一模一樣,怪不得顧千寒非要娶她呢!
可是,被二兒媳這樣堵回來,她能說什么?她還能教訓沈晚棠不成?她也沒那個臉啊!
她干咳一聲,道:“對家里各處不熟悉也不大要緊,你大嫂剛進門就管家了,那會兒她對家里也不熟悉,還不是把整個國公府打理的井井有條?你慢慢學就是了,有不懂的,可以去問你大嫂,也可以來問我。”
沈晚棠覺得好笑,怎么昨日不是這樣的說辭呢?哦,現在用得著她了,說法就變了?
當她是大冤種?用得著的時候說好聽的,用不著的時候就把她說的一無是處?
別說她原本就沒打算管家,就算她真的有意管家,讓她們這么一弄,她也絕不可能管了。
“母親真是折煞我了,我小門小戶出身,何時管過這樣大的府邸?就算您放心交給我,我自己也沒臉接手啊!母親,我這個人沒有別的優點,就是有自知之明。”
沈晚棠滿臉誠懇的模樣:“母親,這俗話說的好,有多大的能力辦多大的事兒,我是真的沒這個本事管家,所以不敢心生妄想。”
“大嫂把咱們國公府管的這樣好,府里來來往往井然有序,并不需要旁人來插一手啊!所以,還是讓大嫂繼續管家就好,我就躲在大嫂的庇護下,做個安安分分的人就行了。”
一番話說的十分漂亮,但又把顧夫人堵的不輕。
可是,她還是沒辦法教訓沈晚棠。
因為,她當初同意顧千寒娶沈晚棠進門兒,看中的,就是她家世出身都遠不及老大媳婦。
當初謀劃的,就是想讓老大媳婦能死死壓老二媳婦一頭,如此一來,整個國公府才會一直安安穩穩,不會有兄弟鬩墻的事情發生。
當初喜歡的,就是沈晚棠有自知之明,不爭不搶,不卑不亢!
眼下,沈晚棠的行事說話,都已經證明她沒有選錯人,管家權硬往她手里塞,她都不要!
顧夫人這會兒心里別提多難受了,沈晚棠不愿意管家,其實她是樂見其成的,可昨日孟夫人來找她商談了許久,到最后幾乎是哭著求她,說是想讓沈晚棠接手管家權,好讓孟云瀾休養些日子,養好身子,便于受孕。
國公府到底誰管家,本來輪不到讓孟夫人一個外人來置喙,所以她一說這件事,顧夫人就十分不高興。
她讓孟云瀾管家,那是向著孟云瀾,向著長房!
怎么孟夫人如此不知好歹,竟然哭著喊著非要把管家權讓出去!
這懷不上孩子,跟管家有什么關系?哪個當家主母不管家?可人家都能順順利利的懷上孩子!
顧夫人覺得孟夫人這是在替孟云瀾懷不上孩子找借口,因為她自己當初嫁入國公府的時候,也管家了,也一天到晚忙著操持一大家子的生活起居,甚至那會兒婆婆沒少給她立規矩,可是,她不是照樣很快就有身孕了嗎?
如今,她沒有學自己婆婆那副做派,給兒媳婦立規矩,也從不苛待兒媳婦,她自認對兒媳婦已經十分寬和了,甚至兒媳婦嫁進來五年肚子都沒動靜,她也從未說過半句重話。
怎么兒媳婦的娘家還是如此不滿意?
難道她把管家權交給老二媳婦,讓老二媳婦做當家主母,就好了?
她要是真這么做了,孟夫人怕又有得鬧了!
顧夫人從昨天就十分窩火,到了今天,心里的火氣就更大了。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孟云瀾,以前她覺得這個長媳挺順眼的,今天卻覺得有些不順眼了。
這兒媳婦的娘家太強大,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像沈晚棠那種娘家,就絕對沒有人敢來國公府嚷嚷,更不敢來教她做事!
顧夫人心里的火氣壓了又壓,總算壓住了。
她勉強用溫和的語氣道:“棠兒,我實話告訴你吧,你大嫂她這幾年管家累著了,身子有些虧空,需要好生養一養。”
“所以,你莫要再推脫了,再推脫我可就要生氣了。咱們國公府啊,你就暫且管一管吧!”
“你放心,也不會讓你管太久的,一年之后,你大嫂養好了身子,就會接手的,到時候你就可以輕松輕松了。”
沈晚棠活了三輩子,心眼兒可一點兒不比顧夫人少,她一聽就知道,顧夫人這是在提前敲打她呢,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
國公府的當家主母,不可能是她,她管家只是暫時的,未來掌管國公府的依舊是大房。
只不過,婆婆說的很好聽而已。
沈晚棠輕輕的笑了,婆婆說的好聽?她可以比婆婆說的更好聽呢!
“母親,大嫂養身子確實的大事,是該好生調理調理。”
“不過,大嫂若是累了,將府里中饋交給您幫著管幾日便是了,您吃過的鹽可比我們走過的路還多呢!府里有您看顧著,一定錯不了,這是我們做小輩兒的最大的福氣呢!”
沈晚棠倒了杯茶,遞到顧夫人手邊,恭順而溫和的道:“再不濟,您就帶著阿凝打理府中事宜,我先前也聽阿凝說過,您有教她管家呢!”
“您做主帥,阿凝給您做副手,再叫嬤嬤們打打下手,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