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紀靈韻一邊拿著筷子給齊光焰加菜,一邊溫柔地看著他,等他放下筷子,紀靈韻讓雪蓮把碗筷收拾了。
屋里只剩下母子二人,她才從脖子上取下一枚貓爪形玉佩。
“焰兒,”她將玉佩遞給齊光焰,“這是咱王府地道的鑰匙。”
齊光焰猛地抬頭,一臉驚詫:“地道?咱家還有地道?”
他小時候皮得很,犄角旮旯鉆遍了,竟不知地下有路。
紀靈韻“嘖”了一聲,眼帶無奈:“王府靠海,倭寇都沒有消停過?建府時能不給自己留條后路?真等賊人打進來,全家等著被一鍋燴么?”
她摩挲著玉佩,“這是長輩們的先見之明。”
頓了頓又道:“鑰匙就兩把,另一把你爹收著。這把…按說該給世子,但你爹…怕是有所覺察。年初我進京看老王妃之前,他私下給了我。”
話未說透,母子都明白,這鑰匙,實則是給齊光焰的。
十日后,趙虎傳來消息:靖南王醒了!
世子齊光煜一家被看管起來!
塵埃,似乎落定。
靖南王府那兩扇厚重的朱漆大門敞開著,門前青石板路上卻一片狼藉。
陳瑤跟在靖南王妃身后剛下馬車,抬眼就被這亂糟糟的景象釘在了原地。
只見一溜人被麻繩捆得結實,由王府侍衛押著,正朝外走。
這些人有的面如死灰,有的臉上還帶著淚痕,有的則是一臉麻木。
秋風卷著落葉掃過,更添幾分肅殺凄惶。
紀靈韻停下腳步,眉頭蹙了起來,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門前的嘈雜:“這是怎么回事?”
侍衛頭領見是王妃,連忙躬身行禮,“回稟王妃,這些人都是……都是前些日子王爺生病時,趁機作亂之輩。
王爺下令徹查,屬下等正依府規押送處置。”
紀靈韻面無表情地擺了擺手,“既已查明,按規矩辦便是,一直讓他們在王府門口吵鬧,像什么樣子。”
不用細問,她心里門兒清。
這些人,不是那世子的爪牙,便是府里其他起了異心、趁亂渾水摸魚的宵小。
既然做了錯事,就該有承擔后果的覺悟。
她紀靈韻,沒那閑工夫再聽他們哭天搶地地辯解。
說完,抬腳就要邁上府門的臺階。
然而,剛走出幾步,她的腳步卻像被什么絆住了,突兀地停了下來。
她緩緩轉過身,目光越過亂糟糟的人群,精準地落在了跪在隊伍中間、一個穿著管事服色的中年男人身上。
“仇管事?”紀靈韻的聲音里,難得地透出一絲復雜,“你……為何?”
這人可是王爺的心腹管事,誰也沒想到他會叛變。
那被點名的仇臨渾身猛地一顫,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深深地把頭磕在冰冷的石板上,“王妃!奴才……奴才該死!”
他早年受過先王妃的大恩!世子又以他的家人相要挾,他想著王爺不在了,以后這府里就是世子的天下,腦門一熱就一時行差就錯。
后來發現不對,自己已經上了賊船,下不來了。
沒想到,世子敗的這般快。
紀靈韻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最后一絲波瀾也歸于沉寂。“罷了。”
她不再看仇臨,擺了擺手,“你……跟著去吧。”
一次不忠,百次難容!背主就是背主,知道了緣由,也改變不了什么。
侍衛得令,立刻上前將哭嚎求饒的人拖拽起來,推搡著帶走。
門前短暫的喧囂終于徹底沉寂下來,只余下秋風掃過落葉的沙沙聲,還有那門楣上“靖南王府”四個鎏金大字,在秋陽下閃著冷硬刺目的光。
陳瑤想著已經把人送到王府門口,這高門大院里的恩怨是非,她一個外人實在不該再攪和進去。
她悄悄往后退了小半步,琢磨著該怎么開口告辭離開。
正躊躇著措辭,卻見已踏上臺階的紀靈韻回過頭來,朝她招了招手,“小瑤兒,發什么呆呢?快跟上。”
她一直想要個貼心的小棉襖,一直沒能如愿,碰到陳瑤,意外的合拍。
讓人給陳瑤安排住處,紀靈韻不再停留,轉身快步朝主院走去。
濃郁的藥味彌漫在空氣中,靖南王齊震躺在寬大的床上,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已恢復了往日的幾分銳利。
紀靈韻坐到床邊,淚眼朦朧地撫摸著他鬢角的白發。
“好了,我無事!”靖南王看到滄桑了許多的妻子,也是一陣感慨,他們也算是從鬼門關走了一趟,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有些事情也該提上日程了。
讓紀靈韻去梳洗,他喊來書吏,“即刻上書,我要廢世子......”
午后暖陽透過雕花窗欞,灑在紀靈韻的暖閣里。
她剛處理完府中庶務,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抬眼看向侍立一旁的雪蓮。
“阿瑤呢?這會兒在做什么?”
雪蓮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回道:“回王妃,陳姑娘剛午睡起來。奴婢估摸著,這會兒正吃著廚房送去的雀舌餅呢。”
紀靈韻聞言,唇角不自覺彎起一抹柔和的弧度。
小丫頭念叨這口小點有陣子了,所以她早早就吩咐了廚房備著。
“這小饞貓。”她輕聲嗔了一句,語氣里滿是縱容。放下茶盞,又問:“我讓你備的東西,可都妥當了?”
“都備好了,王妃。”雪蓮恭敬應道。
不多時,陳瑤便被引了進來。
她剛福身行禮,紀靈韻便笑著招手讓她近前,指著桌上兩個打開的錦盒道:“阿瑤,來。看看喜歡不喜歡?”
她指了指左邊那套首飾,“這套,我看著非常適合你阿奶,這一路讓她跟著擔驚受怕了,你幫我捎給她,算是給她壓壓驚。”
又點了點右邊那套,“這套,非常適合你般大的小女孩。”
左邊盒子里是一套金光閃閃的頭面,嗯,壓箱底很有分量的那種。
右邊那個盒子是一套纏枝蓮紋的赤金頭面,輕巧雅致,正適合她這個年齡佩戴。
陳瑤蹲身福了一禮:“阿瑤,謝王妃厚恩!”
紀靈韻滿意地扶起她,拉著她坐在身邊。
她就喜歡阿瑤這份坦率,不似旁人那般假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