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縣令,“這樣說也沒錯,那陳瑤救了小將軍,小將軍感恩就送了些稀奇的東西讓她賞玩。
偏生這丫頭心思玲瓏,與尋常閨秀大不相同!喜歡看一些稀奇古怪的雜書,竟從一本不起眼的海客游記里,尋到了和此物相似的記載。”
他越說越是扼腕,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她一家子也是膽大,竟真信了,偷偷嘗了嘗,發現無毒,就說服齊小將軍一起試種。
原想著待收成了,獻于朝廷,換些賞錢。
誰能想到……這消息,竟直接落入了太子爺的耳里!”
他重重地嘆了口氣,要是這件事由他報上去,那這天大的功勞就有自己一份了,偏偏人家繞過他,直達天聽。
廖夫人聽得入神。
“還不止于此!”
廖知縣的聲音壓得更低,“前些時日,靖南王妃自京中歸來,路遇悍匪截殺!逃跑途中為人所救,把她安全護送回王府。”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廖夫人,“我打聽過,王妃回王府后,有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每日自由進出王府,
我私下算了算……那會兒,恰是陳家老小從榆陽府歸來的日子!
而陳家其余人等皆早早歸家,獨獨缺了一個陳瑤!夫人,你說,這……是不是又對上了?”
廖夫人倒抽一口涼氣,下意識地抓緊了手中的團扇柄:
“竟有此事?那這陳瑤……豈不是既在太子面前掛了號,又入了靖南王府的眼?”
“正是此理!”
廖知縣眼中精光閃爍,“陳前中了舉人,擱在尋常人家,那是闔族歡慶、大擺筵席的風光大事!
可你瞧陳家,至今悄無聲息,半點辦酒慶賀的動靜也無。依我看,他們只怕也在等……等陳瑤回來!”
廖夫人定了定神才道:“可相公說了這許多,無非就是那陳瑤厲害,陳家對她重視,可她終究只是陳前的隔房堂妹,血脈隔著一層呢。”
廖知縣捋著頜下幾根稀疏的短須,沉吟道:“其實,為夫倒更屬意陳瑤的親弟陳偉。
那孩子,端的是讀書種子!小小年紀,便已中了秀才。
放眼咱們江臨縣,多少年沒出過這般年少有成的俊才了?
況且,他自小與陳瑤相依為命,姐弟情深,人所共知。將來中了進士,陳瑤那些人脈,便是陳偉的人脈,那孩子前程不可限量!”
他話鋒一轉,瞥見廖夫人意動之色,立刻擺手:“然則——陳偉才十三,與咱們溪珍相差太大了。
縱使溪珍等得,幾年過去,陳偉又是何光景?他若高中進士,又有陳瑤鋪墊,春風得意,焉知不會嫌棄咱們溪珍年歲偏長?
若真到那一步,咱們溪珍回再次被退親,除了絞了發去庵堂里伴著青燈古佛過一生,還能有何出路?”
他重重嘆了口氣,將最現實的一層顧慮點破,“何況……這不過是咱們一廂情愿的癡念罷了!
莫說陳瑤那丫頭心思剔透,未必肯點頭。便是她肯,她那親爹,也不會答應讓嫡長子尋個年長這許多的媳婦?”
廖知縣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個墨色淋漓的“旺”字上,“所以,思來想去,這一家子里,唯有陳前,年歲相當,功名在身,最為合適!”
他眼中算計的光芒再次亮起,“夫人莫忘了,陳瑤自幼父母不在身邊,是跟著她爺奶和大伯一家子長大的。
雖是隔房,實則親如一家,情分極厚!
我打聽得真真兒的,陳瑤名下那些田產莊子,如今都是陳猛在替她打理。
還有那陳進,能被小將軍帶在身邊,若說背后沒有陳瑤的手筆,誰信?”
這樣的人,念舊情,知恩義!
只要她過得好,那些曾于她微末之時真心幫扶過她的血親,也差不了!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我著人細細查訪過,陳猛手里,如今捏著一個幾百畝地的小莊子,聽說最近還在牙行里打聽其他莊子……”
這說明了什么?說明陳猛一家也跟著興旺了!
陳家,如今是鮮花著錦的興旺之相!
此時若不趁其根基尚淺、羽翼未豐之時,攀上這門親事,待到來日陳家乘龍直上、門庭顯赫之時,他們再想湊過去,只怕連門檻都摸不著了!”
一番話說得入情入理,但廖夫人終究是母親,心頭仍存著一份審慎:“相公所言,句句在理。可內宅之事,相公又能知道多少?
自古婆媳難處,我可不想咱們珍兒將來受委屈。”
“夫人所慮甚是!”
廖知縣連連點頭,捻須的手也輕快了幾分,“自然是要相看。”
他只在外間打探了些那一家的名聲,至于內宅女眷之事,還得他夫人親自去接觸。
沒想到幾日后秦鳳舉提出陳前的母親想見見廖溪珍。
兩家一拍即合。
廖夫人聞言,思忖道:“相看的地點……不如就定在城郊那處‘山水荷塘’?眼下縣里人家相看兒女親事,都愛選在那里。
一來景致清雅,二來離城也近,往來便宜。”
“不妥!”廖知縣搖頭反對,“都說那‘山水荷塘’是靖南王小將軍的產業,交由陳家打理。但在我看來……”
他刻意停頓,聲音壓得極低,“恐怕,那根本就是陳瑤與小將軍合股經營的生意!”
哪有到男方家里去相看的道理。
廖夫人驚得倒抽一口涼氣,手中團扇險些落地:“這……這兩家的牽扯,竟已深到了這般田地?”
“只深不淺!”
廖知縣一錘定音,“地點就定在龍王廟吧!夫人你好生去相看,這陳家,只要他們自己不犯糊涂,日后只會越來越好!”
書房內一時靜極,廖夫人也在心里盼望這門親事能成了。
廖知縣看了自家夫人一眼,唇角突然浮起一絲揶揄:“夫人,你平日里那些打聽消息的門路……還是斷了吧。
依為夫看,倒不如省下那些銀錢,多給自己買些頭花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