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崇明帝這下是真的驚訝了,目光在太子和齊光焰之間來回掃視,“竟有此事?朕倒是不知。”
他心中念頭飛轉,在深諳權謀的帝王心里,過于巧合的事情,往往意味著刻意的安排。
齊光耀自然明白父皇的疑慮,他笑容依舊溫潤,語氣卻帶著不易覺察的篤定:
“就是兒臣前些年奉旨出京查辦的那幾樁案子,回來時不都受了些傷么?
其中一次在榆陽府附近遇險,慌忙下躲進了她家的柴房,她正好被罰關柴房,就這么遇到了。
小丫頭機靈,不惜弄傷自己,幫我討來了傷藥。后來……”
他娓娓道來,細節清晰,“她被送回了樂天老家,我被追殺,逃至他們村附近的山上。
正好碰到在山上采蘑菇的小丫頭,就被她家人拉回家,在她家將養了些時日,嗯,還有一次......”
雖然那時很兇險,但是現在回想又覺好笑,“還有一次,就是帶著黃金米回京前,我被人暗算,那些人想把我丟進大海,來個死無對證。
偏那日突起颶風,那孩子滯留在海中,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海浪卷到了我乘坐的那艘小船邊,順手又救了我一命。
后來我們流落荒島,也多賴她養的一只大雕傳信,才得以平安歸來。”
父皇您想,我第一次見她時,她不過是個**歲,不得父母疼愛的小丫頭,能有什么深沉的心機?”
聽他詳細地解釋,又點明當時的年紀,崇明帝眼中的疑慮終于消散。
太子辦事素來穩妥,他既已查證過,那便不會有假。
看來,這姑娘與他們齊家當真有緣分。
崇明帝指尖捻過冊頁,發出細微脆響。
他目光沉沉,掠過兩人,“所以,這是你們的安排?”
故意把功勞放在那女子身上,為她增加籌碼。
御書房里熏爐吐出的暖香凝滯了一瞬。
齊光耀心頭一跳,立刻躬身,語速卻不亂:“父皇明鑒!您可還記得幾年前那本海外游記?
便是她最先發現的,正好阿焰被她所救,就送給她兩盆黃金米賞玩,才有了之后的發展。”
旁邊的齊光焰點頭如搗蒜:“對對!那地瓜也是她發現的,侄兒,侄兒不過就幫了點小忙!”
他伸出右手,拇指掐住小指指尖,強調道,“就幫了一點點。”
崇明帝心中一哂。
說什么就幫了一點點,要是沒有齊光焰,那女子能保住這天大的功勞?
例子就在眼前,今日要不是齊光焰攔著,那功勞還真有可能落在齊光臨頭上。
也罷,功是實打實的功,情也像是真情。
他緩緩點了點頭,終于拍板:“嗯。此事,朕知道了。此女兩次獻糧種有功于社稷,確當嘉獎。”
他看向齊光焰,嘴角不由得勾起一絲笑意,“明日大朝之后,朕會讓禮部著手,擬幾個合宜的封號上來。”
“謝皇伯父隆恩!”齊光焰大喜過望,撩起衣袍下擺,“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結結實實地給崇明帝磕了三個響頭!
都要禮部擬定封號了!這便意味著,皇伯父默許了他所求之事!
各地等待授官的學子,都聚在一起,倒也不算難尋。
陳進還沒接到消息,陳前自己就尋到了客棧。
“我們這些尚未授官的同年,合租在一處小院,湊錢請了個廚娘,日子倒也過得去,你們不必掛心。”
頓了頓,陳前神色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隱晦地提醒道:“你們若是沒什么要緊事,還是盡早回去吧。”
這幾個月,他參加了不少文人雅集、詩會茶敘。席間觥籌交錯,吟詩作賦之外,總免不了聽到些對時局的議論。
有些言論,初聽尚覺是書生清談,但聽得多了,串聯起來,便隱隱感覺到一股令人不安的暗流在涌動。
京城,絕非表面那般安穩太平。
可惜他身為候選官員,身不由己,無法抽身離開。
一得知弟妹抵京的消息,他便心急火燎地趕了過來。
正說著話,門外傳來敲門聲,房門打開,廖溪珍端著一碟剛洗好的果子,從門外走進來。
陳前也沒料到會在此處見到她,太過意外,幾乎是脫口而出:“溪珍?你怎么來了?!”
這句話,像是一盆冷水,兜頭澆在了廖溪珍心上。
千里迢迢,舟車勞頓,只為能離他近些。
滿腔的關切和思念,竟只換來一句“你怎么來了”?
廖溪珍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眼神里的光亮也黯淡下來,只剩下難堪和受傷。
她緊緊抿著唇,看也沒看陳前,把果盤放在桌子上,轉身就快步出了屋,徑直回了自己的房間,“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那關門聲不大,卻像一記重錘敲在陳前心上。
他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懊惱得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他急忙沖著廖溪珍的房間門口,“溪珍!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聽我解釋!”
可回應他的,只有門內傳出來啜泣聲。
陳前一臉無措和懊悔,下意識地看向陳瑤,眼神里全是求助。
陳瑤嘆了口氣,攤了攤手:“大哥,你這張嘴啊……阿珍姐姐是放心不下你,特意跟著來的。
你倒好,見面第一句話就這么不中聽,可把她心傷透了。”
她看著陳前那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眨了眨眼,“解鈴還須系鈴人。
大哥,這禍是你自個兒闖的,人也是你自個兒惹惱的,可別看我,得你自個兒去哄!
不過,你這一直站在門外,讓旁人看了,唉,有些丟人呀。”
陳進緊跟著附和,“就是,你別說認識我們,我丟不起這個人。”
話音剛落,房門就被打開,廖溪珍自顧自地坐回到桌前。
見陳前還在發愣,陳進推了推他,小聲催促,“還不趕緊進去?”
陳前順著他的力道走進屋內,在兩人面前關上房門。
兄妹倆剛松了一口氣,就看到陳偉帶著一人上了樓,竟然是秦方學。
“阿進,阿瑤!”
秦方學快步走近兩人,“祖父祖母一聽說你們到了京城,還住在這客棧里,急得不行!
說什么也不放心,讓我即刻把你們接回府里去!馬車已經在外面候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