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明 正文 第七卷 誰人為我礪青鋒_第十節(jié)

通過上次的驅逐李選侍一事，楊漣和左光斗現(xiàn)在已經(jīng)搖身一變成為朝臣領袖，而且名聲也變得十分響亮。天下無人不知是楊漣和左光斗一片孤忠，并串聯(lián)忠心耿耿的太監(jiān)王安，才挽救了大明社稷。

“浮丘不可如此。“現(xiàn)在方從哲雖然不想和楊漣爭鋒，但他實在也看不下這種欺負寡母孤女的行徑，于是就苦口婆心地勸說道：“圣母（天啟皇帝的生母）當年為才人時，選侍不過是一個年方十五的東宮婢女，若說一個十五歲的卑微婢女竟敢當著先帝的面毆打圣母，這……這怎么可能呢？而且把后宮之事詔告天下，也會有傷先帝之德啊。“

“吾輩是朝廷直臣，所圖不過仗節(jié)直諫。“左光斗重重地橫了方從哲一眼，突然臉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我想起來了，是方大人你推薦的賊臣李可灼……逆臣，我和你勢不兩立！“

東林黨隨后便彈劾內閣首輔方從哲謀逆、弒君，有十大罪、三當誅。方從哲被這一招嚇得不輕，連忙稱病不出，一連六次上表乞求退休。王安這個司禮監(jiān)秉筆于是披紅批準，曰可。

內閣首輔方從哲因涉嫌謀逆致仕（退休）后，東林黨推舉東林老宗師葉向高組閣，司禮監(jiān)秉筆王安立刻披紅批準。葉向高抵達京師后，和老友張鶴鳴等人攜手組建了清一色的東林黨內閣和六部。一個月前還不過是六品給事中的楊漣，因為在紅丸、移宮兩案中表現(xiàn)突出，一時風頭無兩，也升任左都御史兼工部尚書。

同時，在司禮監(jiān)秉筆太監(jiān)王安和東林黨的催促下，天啟詔告天下，宣布他生母王才人是被李選侍毆打致死的，而且李選侍一貫毆打自己和皇弟、皇妹。天啟皇帝宣稱，這次移宮案件完全起于李選侍意圖謀逆，幸虧東林諸君子擎天保駕，方保住了大明的社稷。

現(xiàn)年不過十六歲的天啟皇帝雖然一時妥協(xié)，但東林黨似乎沒有想到，皇帝有一天會長大。而且王安也不可能永遠掌握司禮監(jiān)，即使有外廷的支持，皇帝仍然可以輕易地從太監(jiān)手中拿回自己的權柄。而一旦到了那個時候，只要天啟皇帝不是一個像他父親那樣懦弱的天子，他還是可能會為今日的屈辱而報復的。

數(shù)年后，正是利用天啟皇帝今日壓下的憤怒，太監(jiān)魏忠賢達到了他的目的，并幾乎給東林黨帶來滅頂之災。

天啟年幼的弟弟后來繼位當了崇禎皇帝，雖然給東林黨的左光斗、楊漣平反了，但他對今天東林黨的所作所為也仍然是不滿意的。崇禎曾在召見周延儒時談到了自己對以上三案的親身體會：“此三事皆非。梃擊一案，實系風癲。紅丸一案，方從哲曾奏不可輕進，皇考（泰昌皇帝）揪然曰，朕勢將不起，飲之或僥幸可生，不飲唯坐以待斃。此實皇考欲進，時朕與先帝（天啟皇帝）俱在側，豈從哲所為。移宮一事，尤為不情。當時皇考以朕與先帝俱失母，命李選侍撫養(yǎng)。渠愛如子，朕與先帝亦事之如母，所謂氣毆、垂簾，皆外臣不知內廷事，有此紛紛。且魏忠賢團系巨惡，王安亦非善類。“

雖然崇禎皇帝的親身證詞說明了李選侍、方從哲等人的無辜，也間接證明了楊漣和左光斗等東林黨人是靠捏造莫須有的“弒君“、“謀逆“、“垂簾聽政“、“毆打圣母“、“虐待皇子“等罪名來陷害政敵的，然而，至少在泰昌元年十月，東林黨終于靠欺壓孤兒寡母取得了空前的政治權利，左光斗得意揚揚地宣稱：“如今邪黨盡除，眾正盈朝！“

泰昌元年十一月，東林黨認定齊黨、楚黨等黨派都為邪黨，一概要打倒。在這場彈劾邪黨成員的浪潮中，他們給邪黨成員、遼東經(jīng)略熊廷弼扣上了“謀逆“、“靡費軍餉“、“貪贓“、“擁兵自重“等十幾項罪名，司禮監(jiān)秉筆太監(jiān)王安批紅認可，下令將熊廷弼革職，勒令入京聽候處分。

東林黨內閣任命袁應泰為遼東經(jīng)略，立刻組織對建州軍的討伐。在東林黨中素有治水專家美譽的袁應泰自信飽滿地趕赴遼東上任。他到任后，立刻下令撤除熊廷弼原先的各種部署，并隨即向朝廷提出自己的方略。

袁應泰指出，在最近的一年來，遼東鎮(zhèn)對建州軍的戰(zhàn)績非常良好，尤其是在沈陽、奉集堡等戰(zhàn)役中，明軍數(shù)次野戰(zhàn)獲勝，足以顯示明軍遠超建州軍的野戰(zhàn)能力。而且現(xiàn)在明軍在遼東鎮(zhèn)擁有戰(zhàn)兵近七萬，援遼兵一萬余，對比建州軍的兩萬披甲具有絕對優(yōu)勢，所以袁應泰認為全線進攻，一雪薩爾滸前恥的時機已經(jīng)成熟。

首輔葉向高，閣臣王化貞，東林元勛高攀龍、楊漣、左光斗等人都對此極為稱贊。但正在京師戴罪等候審訊的熊廷弼卻大聲疾呼，認為明軍絕不能魯莽從事，否則就會遭受重大損失，但當然沒人理睬他，熊廷弼的奏疏被留中不發(fā)。

得到大家一致的鼓勵和稱贊后，袁應泰提出了更具體的方略，他主張把八萬人分成三路，同時從北線、中線和南線三面攻打建州，這樣，每一路的明軍都會擁有兩萬以上的戰(zhàn)兵。袁應泰認為，這樣就足以保證每一路明軍都具有單獨面對建州軍全軍并戰(zhàn)而勝之的能力。

這個方略再次得到了朝中的如雷贊許。袁應泰隨即開始動手實施這個方略，同時還下令停止熊廷弼持之以恒的襲擾戰(zhàn)。袁應泰認為全線的襲擾戰(zhàn)消耗太大，而且也會導致大量士兵傷亡。停止了襲擾戰(zhàn)以后，各部明軍的物質消耗迅速減少到原來的一半不到，袁應泰一邊為能替國家節(jié)省大批物資而沾沾自喜，一邊命令各路明軍加緊儲備物資，他通令全軍要在天啟元年六月前做好準備，然后三路齊發(fā)攻入建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