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聲微弱的“夫君”的喚聲,才將李賢的魂拉回來。
李賢瞬間就不顧火勢,朝著院子里側沖了進去。
那個聲音喊得很竭力,但傳到耳邊卻很微弱,是從地窖的方向傳來的!
李賢一路沖到地窖,掀開了木板蓋子,然后整個人就癱軟在了地上。
真好。
自己的幾個孩子和妻妾都在。
他們正圍著那只冬瓜,在整個地窖里縮成了一團,雖然臉色還有驚恐,但都安然無恙。
李賢的目光落在那只足足有木盆大小的冬瓜上,心里忽然升起一陣慶幸。
它是真的祥瑞。
若不是它,自己又怎會想著挖出這個地窖來呢?
……
又是十天過去了。
李賢躺在劉建軍為他安置的傷病房里。
李賢的家被燒毀了,自然也就沒了住的地方,所以,李賢一大家子也就搬到了劉建軍家里。
劉建軍收拾出來了三間客房,李賢一大家子人也勉強夠住。
只是李賢心里有愧欠感。
這場“惡霸之戰”,劉家莊的人雖然沒有死人,但卻有十幾個莊戶人受傷,最嚴重的一個,甚至背上被劃了一道半尺長的傷口。
是的,哪怕是這次受傷最重的人,傷勢也不如李賢嚴重——李賢手臂上的傷口足足有一尺長呢,差不多貫穿了整條小臂。
劉建軍的話說的沒錯,劉家莊的人果然都是悍勇之輩,尤其是劉老三,他一人手持一把柴刀,砍翻了四個惡霸,有這樣的勇武,真不知道他為什么還怕老婆。
但劉家莊的人傷勢輕,卻不是李賢能心安理得的理由。
若不是為了自己,劉家莊的人是本來不必遭受這場無妄之災的。
“篤篤。”
兩聲緊促的敲門聲打斷了李賢的思緒。
李賢一聽就知道是劉建軍,只有他敲門習慣敲兩下。
李賢應了一聲,便見到劉建軍挎著個小籃子走進來了。
一見到這個小籃子,李賢再顧不上思考劉家莊村民的事兒,驚得面無血色:“不會……還要縫針吧?我不是傷口都快長好了嗎?”
劉建軍沒好氣的說道:“一個大男人,縫個針怕什么!要不是縫了針,你早跟最先那批惡霸一樣傷口感染死了。”
李賢還是驚懼的看著劉建軍。
這次的“惡霸之戰”,給李賢印象最深刻的不是劉老二一人砍翻了四個惡霸,也不是自己扎瞎了一個惡霸,劉建軍砍死了一個惡霸,甚至都不是妻兒借著地窖躲過火災。
而是事后,劉建軍拿著一根像是繡花針的針,把自己受傷的手臂,像是縫補衣物一樣的縫了起來!
這太駭人聽聞了!
劉建軍眼里沒有絲毫對傷口的畏懼,拿著根彎曲的繡花針,三兩下就刺破了自己的皮膚,然后把那些皮膚生拉硬拽的縫合在了一起!
雖然整個縫合過程很疼,但李賢覺得傷口的疼痛倒是其次的,關鍵是劉建軍對傷口那無所謂的態度,就好像……在面對一盤肘子肉一樣無所謂,隨意的拿刀將它改刀成想要的形狀。
恐怕執行凌遲的劊子手也不過如此了!
“放心了,針線都是拿沸水煮過的,你傷口我也拿酒精消毒過,死不了人的!”劉建軍大大咧咧的坐在自己身邊。
李賢聽不懂,但他注意到了酒精一詞,忍不住好奇道:“酒精?就是我這些時日聞到酒香的東西嗎?那是什么酒?聞著很烈,有這樣的酒,你為何還癡念長安的三勒漿?”
“跟你說不通,那玩意兒就不是喝的。”劉建軍懶得搭理李賢,“抬手。”
李賢依言,將受傷的那只手抬了起來。
劉建軍則是毫不顧忌的將李賢的衣袖擼起來,露出了那條像是蜈蚣狀的傷痕。
李賢別過頭去,問道:“為何與我說不通,我自幼也是飽讀詩書之人,道理我都懂的……嘶!不是說不縫針了嗎?”
李賢倒吸了一口涼氣。
轉頭,劉建軍正扒拉著自己的傷口,用兩根手指頭將原本縫好的傷口向外掰。
“不是縫針!看看你傷口長好了沒有,長好了就該拆線了!你總不想這線頭長進你肉里吧!”劉建軍沒好氣的說道。
李賢又緊張了,問道:“拆線?疼嗎?”
他對那天縫線的感覺記憶猶新,針頭刺破皮膚,拉拽著兩邊肌肉的痛感,簡直讓人痛不欲生。
“不疼。”劉建軍面無表情。
但李賢還是持懷疑態度,因為劉建軍之前說縫針也不疼。
接著,李賢就看著劉建軍從小籃子里拿出了剪刀,看著他將剪刀伸向了那些裸露在皮膚外的線頭,看著他將那些線頭剪斷,看著他拽住了那些線頭……
李賢甚至都已經做好了咬牙切齒的準備,但卻只感覺到皮膚上傳來一陣酥酥癢癢的感覺。
接著,便聽到劉建軍說:“好了!”
李賢一愣,低頭看去,自己的手臂上那些線頭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個針眼大小的小孔。
真不疼。
“這……這就好了?”李賢一臉驚奇。
“嗯,差不多了,這兩天傷口別沾水,等那些針眼長好了就行了。”劉建軍說著就把剪刀收進了小籃子里。
李賢愣了愣,盯著劉建軍的動作許久,這才問道:“既然只用上剪刀,那你把整個箱子拿來做什么?”
“我不拿箱子能見到你剛才那一驚一乍的表情么?”劉建軍一臉揶揄。
李賢又是愣了片刻,這才反應過來劉建軍是故意想看自己出丑的。
當即,就作勢要揚起手。
“行了行了,別鬧!傷還沒好呢!到時候崩開了,我看你還怎么送祥瑞去長安!”劉建軍笑著躲開。
李賢舉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然后,心里感懷萬千。
是啊。
這次自己是真的能回長安了。
距離上次那群惡霸鬧事已經是十日之前的事了,算算時日,長安的天使應該已經到了,甚至估計都已經在刺史府了。
哪怕丘神勣再想安排人過來,也至少要十日之后,那時候,自己早就已經運著祥瑞到了長安。
有祥瑞在,自己就能面見父皇,就有機會洗刷冤屈。
再一回想自己初到巴州的日子,這一切簡直就像是一場夢。
李賢突然認真的看著劉建軍:“劉建軍,我想跟你商量個事。”
“嗯?感謝的話就不用說了,到了長安,給我挑幾個最漂亮的姑娘就行!”劉建軍還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樣。
“不是!”李賢沒好氣的笑道:“我是想把我那些田地,都分給劉家莊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