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建軍和一眾莊戶人把那四個惡霸綁走了。
臨走前,劉建軍又特意叮囑了一句:“賢子,明兒記得早起啊!咱們一起去送他們去見官!”
李賢有很多話想說。
比如賢子這個名字聽起來不好聽,再比如送惡霸去見官,為什么要叫上自己。
但劉建軍話說完就走了,完全不給李賢開口的機會。
望著逐漸遠去的火光,李賢停在門口許久,直到聽到妻兒的喚聲,這才察覺夜里微涼,急急忙忙的回到屋子里。
一進門,就見到了幾個孩子焦急的眼神。
李賢笑著寬慰:“沒事了,沒事了,今夜都可以睡個好覺。”
看著幾個孩子如釋重負的模樣,李賢心里對幾個惡霸僅存的一絲絲不忍也消散不見。
劉建軍說的對,這樣的惡人,死了也就死了。
安撫好幾個孩子,李賢又回到臥室,將繡娘摟著懷里,重復安慰的話。
可繡娘卻還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李賢靈機一動,突然想到劉建軍調侃自己的話。
于是故作輕松的笑著調侃:“繡娘,你說我把髯須扎成個麻花辮怎么樣?”
繡娘臉上露出愕然之色,下意識看了一眼李賢的胡須,想笑,似乎是想到了李賢把胡須扎成麻花辮的模樣。
但當她目光流轉,看到李賢臉上的笑容的時候,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殿下……您沒事!您沒事!真是太好了!”
李賢沒說話,只是將繡娘摟緊了一些。
……
翌日,清早。
李賢早早的就起床了,他記得劉建軍昨天叮囑他要送那幾個惡霸去見官的事兒。
這雖然是李賢頭一回出門,但他也不是太緊張。
因為劉建軍昨天臨走前跟他說了:“出了你家院子,你就順著這條道往莊子里走,見著兩顆大椿樹,我就在那兒等你,你要是早到了,也就在那兒等我。”
李賢心想,劉建軍還挺細心的,知道自己沒出過門不認識路。
李賢很快就見到了那兩棵大椿樹,那是兩棵足有兩人合抱粗的大樹,昨天那四個惡霸就被綁在樹上。
莊戶人顯然不樂意給這四人住處,所以就將他們綁在了這里。
這樣綁了一夜,四個惡霸精神萎靡不振,甚至連李賢到來都沒察覺。
劉建軍還沒到,李賢也不想搭理幾個惡霸,便向著莊子里四處張望,找尋劉建軍的身影。
沒一會兒,李賢就看到了劉建軍過來,他拉了個板車,朝著這邊晃晃悠悠的走著王八步,邊走,邊朝自己揮手,臉上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待走到自己面前,劉建軍才笑著調侃自己:“早啊!賢子!我還以為你起不來呢!”
李賢沒應,好奇的看著劉建軍身后的板車:“這是什么?”
“驢車啊!這你沒見過?這不是去衙門么,家里種了些白蘿卜,剛好順道,拉到菜市去換些粟米。”
李賢這才注意到板車上還放了幾個布袋子,想來里邊就是劉建軍拉的蘿卜了,他點頭道:“我知道是驢車,但……驢呢?”
“這不就是么?”劉建軍指著那四個惡霸。
……
四個惡霸被劉建軍改綁在了驢車前邊,繩子依舊將他們的身子綁的死死的,只留出了他們的雙腿活動,四個惡霸拉著板車走在山路上,慢慢悠悠。
李賢和劉建軍則是坐在板車上,一人抱著兩袋蘿卜。
李賢心里有些擔憂,但劉建軍突然開口:“把我蘿卜抱好了啊!可別掉下去!”
李賢回過神來,看向劉建軍,他正抱著一只蘿卜,沒心沒肺的啃著。
李賢沒好氣道:“丟不了你的!”
隨后又指著那四個惡霸,道:“你家大人就不擔心你一個人領著四個惡霸,被他們跑了?”
“這不有你么?你不是大人啊?”劉建軍啐了一口,“呸,這蘿卜不甜!再說了,這四個人被折騰了一宿沒睡覺,又被綁著氣血不暢,身上沒力氣的。”
李賢好奇:“你們夜里留了人?”
李賢還以為莊戶人就是單純的將那四個惡霸綁在樹上呢。
“何止留了人,昨兒夜里劉老三還準備喂他們糯米團子呢,要不是我說這四個人還有用,他們四個早死了!”劉建軍大大咧咧的說,但李賢卻注意到,那四個惡霸聽到糯米團子的時候身子一顫,腳步也走得更疾了。
李賢好奇:“糯米團子能吃死人嗎?你們下毒了?”
“還要下什么毒?那玩意兒剛蒸熟的時候拿冰水過一遍,表面是涼的,但里邊卻跟一團火似的,給他們硬塞進去,不出一刻鐘,全都得腸穿肚爛而死!”
李賢想了想那場面,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怎么?心疼他們了?”劉建軍笑著看著李賢:“咱們這窮鄉僻壤的,不光沒那么多規矩,也沒那么多律法,這些人偷東西被抓住,打死也就打死了,若不是我廢了些口舌,還許諾了親自送他們去見官,鬼才愿意跟幾個蟊賊折騰呢!”
“談不上什么心疼,這些人折辱我妻兒,我巴不得生啖其肉,我只是擔心他們后續會報復你們。”李賢搖了搖頭,接著說道:“這些人并非我的惡奴,而是我那惡奴豢養的惡奴,抓了一批,還有下一批的。”
劉建軍將最后半截蘿卜塞進嘴里:“所以我才送他們見官吶!行了,這事兒你甭管,我心里有數的!”
見劉建軍這樣說,李賢也沉默了。
然后,就在心里想:這四個惡霸真是倒霉透了,只是偷了些糞水,結果被打了一頓還不算,還得當驢把他們自己拉進官府的大牢里去。
接著又想到與這四個惡霸相比,劉建軍才更像是個小惡魔,如果丘神勣是讓劉建軍來折辱自己,恐怕自己早就自盡了。
最后,又想到了妻兒們驚恐的目光,李賢就不再對這四人抱有同情了。
劉建軍是對的,惡人就該由更惡的人來磨。
自己顧及妻兒,不能做這個惡人,所以上天就派了這么一個小惡魔來幫自己。
“嘿!嘿!想什么呢!”劉建軍突然將手放在李賢面前揮舞。
然后,不等李賢回答,劉建軍就自顧自的說著:“賢子,這路上也就咱倆,你要不跟我說說話我憋得慌!”
李賢嘴皮子動了動,但卻沒開口,他覺得哪怕自己不搭話,劉建軍也能自言自語下去。
李賢就沒見過這么……外向的人,就跟不知道什么是客套,什么是距離感似的。
果然,劉建軍又開口了:“我跟你說啊,你可別覺得他們偷糞水算不上什么大事兒,咱這山溝里不比你們長安,地里莊稼就指著那點糞水施肥了,我以前在山上干活兒,一泡尿都得憋到咱家地里才舍得撒呢!
“對了,我剛說的劉老三你知道是誰么,他是我二叔,但你猜他為什么叫劉老三?
“因為莊戶人都管我二嬸兒叫劉老二,我二嬸兒只要一喊勞資蜀道山,我二叔立馬就不敢說話了。
“哎!對了……你們長安施肥用糞水嗎?”
李賢沉默了一路。
要是上天派來的這個小惡魔……不那么話嘮就好了。
“賢子?”
嗯,最好還不要管自己叫賢子這個奇怪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