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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多利亞港的碼頭上。
詹姆斯·安德森的咆哮，像一頭被激怒的雄獅，撕碎了碼頭虛假的平靜。
他那身精心挑選的商人夾克，此刻皺巴巴地貼在身上，汗水浸濕了領(lǐng)口。
他一把將手中的咖啡杯砸在地上，滾燙的液體與陶瓷碎片四濺開來，濺到了斯科特警司擦得锃亮的皮鞋上。
“廢物！”
“一群廢物！”
安德森的手指，幾乎戳到了斯科特的鼻子上，那雙藍(lán)色的眼睛里，燃燒著純粹的羞辱與怒火。
“這就是你引以為傲的皇家警察？這就是大英帝國對遠(yuǎn)東的控制力？”
“一船的物資，就在你們的眼皮子底下，變成了一堆廢鐵！”
他的聲音，沒有絲毫壓制，尖銳地傳遍了整個碼頭。
搬運的苦力停下了手中的活計，探頭探腦地看著。
遠(yuǎn)處聞訊趕來的記者，拼命按動著閃光燈，將這歷史性的一幕，定格在膠片上。
美國情報官，當(dāng)眾訓(xùn)斥英國警司。
這比任何海盜故事都更具爆炸性。
斯科特的臉，漲成了豬肝色，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能說什么？
說自己調(diào)動了整個水警總區(qū)，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結(jié)果對方連網(wǎng)都沒進，直接報了個警？
說自己被一個看不見的對手，用最合法的程序，耍得團團轉(zhuǎn)？
那只會讓他顯得更加愚蠢。
他只能僵硬地站著，任由那夾雜著唾沫星子的羞辱，噴在自己的臉上。
安德森的怒火，燒掉了他最后的一絲理智。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挖地三尺也好，把九龍城寨翻過來也好！”
“我要知道是誰干的！”
“我要讓他死！”
說完，他猛地轉(zhuǎn)身，推開人群，鉆進一輛黑色的轎車，絕塵而去。
只留下斯科特警司，像一尊尷尬的雕像，獨自面對著碼頭上的混亂，和記者們蜂擁而上的長槍短炮。
第二天，香港的各大報紙，集體狂歡。
《美英情報機構(gòu)顏面掃地！神秘力量公海智取戰(zhàn)略物資！》
《一船廢鐵引發(fā)的國際風(fēng)波，港英政府何去何從？》
每一條標(biāo)題，都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港英政府和美國領(lǐng)事館的臉上。
遙遠(yuǎn)的倫敦，唐寧街十號，一份措辭嚴(yán)厲的電報，直達(dá)港督府，字里行間，是對中情局與軍情六處在港無能表現(xiàn)的強烈不滿。
警務(wù)處，斯科特警司的辦公室里，煙霧繚繞。
桌上的煙灰缸里，已經(jīng)堆滿了煙頭。
電話鈴聲剛剛停止，他頂頭上司的咆哮，似乎還回蕩在耳邊。
“斯科特，一個月！”
“一個月之內(nèi)，如果你不能把這個案子破了，你就自己卷鋪蓋滾蛋！”
“倫敦在看著我們，華盛頓也在看著我們！”
“我們不能再丟臉了！”
斯科特疲憊地靠在椅子上，感覺整個天都要塌下來了。
他現(xiàn)在面對的，不是一個簡單的罪犯。
而是一個將國際法、貿(mào)易規(guī)則、輿論戰(zhàn)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的敵人。
美國領(lǐng)事館，一間沒有窗戶的地下安全屋內(nèi)。
空氣冰冷，燈光慘白。
詹姆斯·安德森恢復(fù)了他作為中情局高級特工的冷靜，但那份冷靜之下，是更加致命的寒意。
他面前，站著所有在港的核心情報人員。
“這次的失敗，是我職業(yè)生涯中最大的恥辱?！?/p>
他的聲音，像是從冰柜里發(fā)出來的，不帶一絲溫度。
“我們的對手，不是一個簡單的黑幫頭子。”
“他狡猾，大膽，而且極有可能，背后站著一個高效的情報組織?！?/p>
安德森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下屬的臉。
“從現(xiàn)在開始，停止所有不必要的行動。”
“我們的任務(wù)，只有一個?！?/p>
他的聲音，陡然變得凌厲。
“我不管他是誰，用什么手段，我要他在香港，無處可藏！”
“動用我們所有的人脈，所有的資源，所有的監(jiān)控手段！”
“把所有和陳山，和‘遠(yuǎn)東實業(yè)’，和九龍城寨有關(guān)的人，全部給我盯死！”
“我要挖出他背后的每一只紅色老鼠！”
一場前所未有的風(fēng)暴，開始在香港的上空醞釀。
無數(shù)雙看不見的眼睛，開始聚焦于那片三不管的法外之地。
九龍城寨，染坊倉庫的二樓。
鬼叔將一份情報，放在了陳山的桌上。
他的表情，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凝重。
“山哥，我們上名單了?！?/p>
“港英政府內(nèi)部，成立了一個專門針對我們的秘密調(diào)查組，代號‘獵犬’。”
“城寨里，多了很多生面孔，都是探子?！?/p>
辦公室里的氣氛，瞬間沉了下來。
鬼叔頓了頓，又從懷里拿出另一封加密的信件。
“這是組織上通過秘密渠道傳來的?！?/p>
“他們對這次行動的評價，非常高?！?/p>
鬼叔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抑制的激動。
“組織上說，我們在敵人的心臟，打了一場漂亮的心理戰(zhàn)?！?/p>
陳山接過信，沒有立刻打開。
巨大的壓力，與來自內(nèi)部的肯定，像兩股洪流，同時向他涌來。
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從一個棋子，變成了棋盤上，舉足輕重的角色。
工廠的擴建區(qū)，此刻燈火通明。
那幾臺德國精密車床，已經(jīng)被安裝調(diào)試完畢。
當(dāng)沃爾夫?qū)聪聠影粹o，伴隨著一陣平穩(wěn)而有力的嗡鳴聲，車床的主軸開始高速旋轉(zhuǎn)。
李國棟雙眼放光，小心翼翼地將一根特種鋼材固定在卡盤上。
車刀精準(zhǔn)地切入，銀亮的金屬屑，如同雪花般飛濺。
片刻之后，一個光潔度極高，誤差在微米級別的精密齒輪，誕生了。
“成功了！”
李國棟捧著那個還有些溫?zé)岬凝X輪，激動得像個孩子。
沃爾夫?qū)彩且荒樀男牢颗c驕傲，這才是他作為一個工程師，最大的價值體現(xiàn)。
有了這些“工業(yè)母機”，他們可以生產(chǎn)自己的零件，制造更復(fù)雜的設(shè)備。
“遠(yuǎn)東實業(yè)”這條船，終于裝上了最強大的引擎。
陳山站在車間門口，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王虎走到他身邊，看著那些興奮的技術(shù)人員，臉上也帶著笑意。
“山哥，咱們這次，可是把洋人耍慘了。”
陳山?jīng)]有笑。
他看著那臺高速運轉(zhuǎn)的車床，仿佛能看到它背后，那張正在收緊的，無形的大網(wǎng)。
“阿虎。”
陳山的聲音很輕。
“我們的麻煩，才剛剛開始?！?/p>
王虎臉上的笑容，慢慢凝固。
陳山轉(zhuǎn)過頭，看著他。
“他們會像一群瘋狗一樣撲過來?！?/p>
“鬼叔的人，能打探消息，但已經(jīng)不夠了?！?/p>
“我們需要一支更專業(yè)的‘耳朵’和‘眼睛’，幫我們看清楚這片迷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