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利亞看著那顆懸浮的星核,眼中最后一絲對力量的貪婪和對未來的僥幸徹底熄滅。
她再次深深鞠躬,這一次,她的聲音不再顫抖,而是帶著一種殉道者般的平靜與決絕、
“我……明白了。我,可可利亞·蘭德,貝洛伯格的大守護者,在此向您許愿——”
可可利亞的聲音異常堅定,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
“……讓七百年前,阿麗薩·蘭德向星核許下的那個……錯誤的愿望,重回正軌!請讓這被扭曲的‘保護’,就此結束!”
話音落下的瞬間——
嗡!!!
一股無形的、難以言喻的龐大波動以核寶為中心驟然擴散開來。
覆蓋整個雅利洛-Ⅵ的厚重冰殼,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如同冰川斷裂般的巨大轟鳴。
陽光,真正的、帶著暖意的陽光,時隔七百年,第一次毫無阻礙地穿透了大氣層,灑落在貝洛伯格銀色的屋頂上。
覆蓋星球的堅冰表面,蛛網般的裂痕無聲蔓延。
遠處永冬嶺的冰蓋發出雷鳴般的崩裂巨響,巨大的冰崖轟然坍塌。
冰藍色的晶殼如同破碎的琉璃,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然后迅速黯淡、消融。
冰冷刺骨的寒風,似乎帶上了一絲……久違的、微弱的暖意。
解凍,開始了。
但這暖意之下,是更深的寒意。
丹恒眉頭緊鎖:“冰層下凍住的,不只是土地。”
像是印證他的話,遙遠的地平線上,冰層斷裂的轟鳴聲中,夾雜起另一種令人心悸的嘶吼。
“嗶嘟!叮咚!檢測到歷史遺留問題:‘反物質軍團古董展’即將登場!溫馨提示:展品具有高度攻擊性!建議購買‘星核牌安保服務’……”
恢復了原狀的核寶第一時間就開始了盡職盡責的推銷。
“吼——!!!”
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的咆哮聲,從永冬嶺深處,從裂界的邊緣,從冰原的每一個角落轟然炸響。
一些被凍結在冰面淺層、輪廓猙獰的巨大黑影,伴隨著冰屑的剝落,開始扭曲、掙扎。
七百年前被初代大守護者許愿凍結的反物質軍團隨著愿望的修正,正在蘇醒。
可可利亞的身體晃了晃,可還是保持著鎮定。
大守護者的威嚴瞬間回到了她的身上,盡管臉色蒼白如紙。
“布洛妮婭!杰帕德!立刻隨我返回克里珀堡!部署全城防御!疏散令同步下達!下層區封鎖……解除!組織下層區民眾,做好……隨時撤離的準備!”
她目光掃過星穹列車眾人,最終沒有選擇看起來最好說話的三月七,而是徑直走向最沉穩、此刻正皺著眉的丹恒。
她對著丹恒,再次深深低下頭,這一次是純粹的、為子民乞命的姿態:
“丹恒先生……如果……貝洛伯格防線崩潰,我懇請……不,我乞求星穹列車,帶上雅利洛-Ⅵ所有愿意離開的平民,無論上層下層,帶他們離開!去哪都好!請給他們一條活路!”
她的聲音帶著哽咽,卻異常清晰,“這是我們決策層犯下的致命錯誤……代價本應由我們承擔,他們……是無辜的。若這卑微的乞求能為他們換來一線生機,我……死而無憾。”
丹恒看著眼前這位瞬間蒼老了十歲、將驕傲碾碎成塵土只為民眾求一條生路的女人,沉默了片刻。
他快速在終端上操作,接通了星穹列車。
在簡短的匯報和與姬子、瓦爾特低聲溝通后,他看向可可利亞,鄭重地點了點頭。
“星穹列車,同意你的請求。若事不可為,我們會盡力帶走所有愿意離開的民眾。”
可可利亞眼中最后一絲重負仿佛卸下,她對著丹恒,也對著列車組所有人,深深的、深深的鞠了一躬,再未發一言。
轉身帶著布洛妮婭和杰帕德,決絕地的朝著克里珀堡的方向離開,背影在初露的微光與尚未散盡的寒風中漸行漸遠。
……
戰前短暫的集結期,克里珀堡前,氣氛壓抑。
可可利亞站在隊伍前方,沒有激昂的演說,只有冰冷的現實。
“諸位,此戰,為貝洛伯格存續而戰,為下層區同胞撤離爭取時間!但,我必須告訴你們真相——這是一場沒有絲毫希望與勝算的戰斗!”
“銀鬃鐵衛的職責是守護,但守護并非無謂的犧牲!凡不愿戰者,此刻起解除鐵衛身份,可隨星穹列車撤離!我,可可利亞·蘭德,以生命起誓,絕不追究!”
死一般的寂靜后,人群中出現了騷動。
最終,大約三成的鐵衛面色掙扎的默默退出了隊列,低著頭走向通往避難所的通道。
他們的選擇無可厚非,卻讓留下的鐵衛們握緊了手中的武器,氣氛更加沉重。
同時,可可利亞發布了最高命令:解除對下層區長達數年的封鎖。
所有通道全部打開,地火組織被緊急告知情況,下層區陷入一片混亂與恐慌,但也開始了艱難的但還算有序的撤離準備。
死一般的寂靜。恐懼如同實質般蔓延。
布洛妮婭也拿起武器,站到了母親身邊。
然而,就在這悲壯的氣氛中,不和諧的音符出現了。
一些勛貴家族,試圖利用混亂,或是賄賂負責撤離的鐵衛,或是換上平民衣物,甚至有人想混入剛剛開放的下層區,企圖偽裝成平民,混上星穹列車逃出生天。
消息傳到正在擦拭一柄古老、布滿裂痕卻散發著存護氣息的騎槍的可可利亞耳中。
這位剛剛展現出前所未有寬容和犧牲精神的大守護者,眼中瞬間爆發出冰冷的殺意。
她沒有一絲猶豫,沒有召集衛隊,手持初代大守護者的騎槍,站在了那些被抓包的人面前。
圍觀的人群中,藍發的身影嘴角掛著一絲笑意,一瘸一拐捂著屁股離開。
“貝洛伯格的罪,由蘭德家承擔!但臨陣脫逃,還想竊取平民生路的蛀蟲……死!”
騎槍閃爍著冰冷的寒光,帶著七百年來積壓的憤怒與絕望,毫不留情的刺穿了數名試圖狡辯的勛貴胸膛。
鮮血染紅了融雪的街道,也徹底震懾了所有心懷鬼胎者。
可可利亞站在血泊中,騎槍斜指地面,聲音如同寒冰。
“再有此等行徑者,殺無赦!想活命,拿起武器,去城墻!用你們的血,為你們曾經的錯誤,也為你們的家人,贖一點微不足道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