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進李的心里 第三十章 棄嬰（一）

李辛怡揉了揉酸脹的肩膀，把最后一只擦得锃亮的咖啡杯放進消毒柜，“咔噠”一聲輕響，像是為這忙碌的一天畫上了句點。咖啡廳里的爵士樂不知何時停了，只剩下冰箱制冷的低鳴，還有窗外偶爾掠過的車燈光影。

“芹姐，我鎖門啦？”她揚聲朝后廚喊了句，圍裙帶子在背后打了個利落的結。

任曉芹端著一摞干凈的碟子走出來，鬢角的碎發被汗水濡濕，“等會兒，我把這最后一摞收起來。”她瞥了眼墻上的掛鐘，時針已經穩穩地指向九點，“今天可算忙完了，晚上估計能睡個好覺。”

李辛怡笑了笑，走到玻璃門邊準備拉下卷簾。就在指尖快要觸到開關時，“篤、篤、篤”，三聲輕響突兀地從門外傳來。

她的手頓住了。

這聲音很輕，像是有人用指節輕輕敲了敲玻璃，但透過門上的磨砂花紋望出去，外面空蕩蕩的，連個鬼影都沒有。晚風卷起幾片落葉，在路燈下打著旋兒，更顯得周遭靜得發慌。

“誰啊？”任曉芹也聽見了，探頭過來看了一眼，“這都下班了，按理說不會有人來了啊。”

李辛怡皺著眉，心里有點發毛。這條街晚上挺安靜的，咖啡廳后面就是老居民區，平時這個點早就沒什么人走動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拉開了門閂：“可能是……哪個孩子惡作劇吧？”

門被拉開一道縫，帶著涼意的風涌了進來，吹得她脖子一縮。外面果然空無一人，只有街燈昏黃的光暈鋪在地上，連個腳印都沒有。

“看吧，我說沒人。”李辛怡松了口氣，正準備把門關上，一陣細碎的、像小貓叫似的哭聲突然鉆進耳朵。

那聲音太輕了，若有若無的，她還以為是風聲。可當她下意識地低下頭時，心臟猛地一縮——門口的臺階上，放著一個用灰色舊棉被裹著的襁褓，哭聲正是從里面傳出來的。

李辛怡整個人都僵住了，眼睛瞪得圓圓的，盯著那個小小的包裹，腦子里一片空白。怎么會有個孩子？誰把孩子放這兒的？

“辛怡？怎么了？”任曉芹見她半天沒動靜，也走了過來，順著她的目光往下看，“你站著不動干嘛……”

話沒說完，她也看見了那個襁褓，聲音戛然而止。

“芹姐，”李辛怡的聲音有些發顫，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棉被，“你看，這是誰家的孩子？”

任曉芹也懵了，快步走下臺階，湊近了才看清那確實是個嬰兒，小臉紅撲撲的，閉著眼睛，小嘴委屈地癟著，哭聲雖然不大，卻透著一股讓人揪心的勁兒。“孩子？什么孩子……”她喃喃著，又猛地抬頭看向四周，“這是誰把孩子放這兒的？這父母怎么回事啊！”

李辛怡咬了咬唇，實在不忍心把孩子就這么丟在門口，夜風越來越涼了。她小心翼翼地把襁褓抱起來，入手輕飄飄的，估摸著也就幾個月大。“先抱進去吧，外面太冷了。”

兩人把孩子抱進咖啡廳，找了張沙發放下。任曉芹趕緊去倒了杯溫水，李辛怡則輕輕掀開棉被一角，看著里面那個小小的嬰兒，心里五味雜陳。孩子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小衣服，看起來倒是干凈，只是眉眼間還帶著淚痕，哭累了，這會兒正抽噎著，小胸脯一鼓一鼓的。

“這可怎么辦啊？”任曉芹急得團團轉，“咱們也不知道是誰家的，總不能一直放這兒吧？要不報警？”

李辛怡還沒來得及說話，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動著“趙尹辰”三個字。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趕緊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趙尹辰帶著笑意的聲音，還能聽見醫院走廊里隱約的腳步聲，“今天不算太忙，我來接你呀，想不想吃街角那家的烤冷面？”

李辛怡吸了吸鼻子，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慌亂：“親愛的，你……你先別買東西了，快來咖啡廳一趟。”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趙尹辰立刻聽出了不對勁，語氣緊張起來，“你沒事吧？”

“我沒事，”李辛怡看了一眼沙發上的孩子，壓低了聲音，“就是……我們這兒有個來路不明的孩子，他好像……好像被拋棄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后傳來趙尹辰急促的聲音：“什么？被拋棄的孩子？你等著，我馬上打車過去！”

掛了電話，李辛怡輕輕拍著嬰兒的背，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溫暖，哭聲漸漸小了下去，只是還在小聲地哼唧。任曉芹在一旁看著，嘆了口氣：“這父母也太狠心了，這么小的孩子說扔就扔。”

沒等多久，咖啡廳的門被推開，趙尹辰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白大褂都沒來得及換，額頭上還帶著薄汗。“孩子呢？”他一眼就看到了沙發上的襁褓，快步走了過去。

“在這兒呢。”李辛怡讓開身子，指了指那個小小的包裹。

趙尹辰蹲下身，仔細看了看孩子，眉頭緊緊皺了起來。他伸手探了探嬰兒的額頭，又輕輕摸了摸小手，確認孩子沒什么大礙，才松了口氣。“看樣子也就三四個月大，身上挺干凈的，不像是被虐待的樣子。”他站起身，看向李辛怡，“門口發現的？”

李辛怡點了點頭，把剛才的經過說了一遍。

趙尹辰沉吟了片刻，看了看表，已經快十點了。“現在報警的話，估計也得等明天才能處理。這樣吧，先把孩子帶回家，今晚先照顧著，明天一早我就去派出所報案。”

任曉芹也點頭：“這主意好，你們倆細心，先帶回去總比在這兒強。有什么需要幫忙的，隨時給我打電話。”

事不宜遲，趙尹辰脫下白大褂，小心翼翼地把襁褓抱起來，動作還有些生澀，卻透著一股謹慎。李辛怡鎖好咖啡廳的門，兩人就這么抱著個突然出現的嬰兒，往家的方向走去。

回家的路上，李辛怡一直忍不住看那個小嬰兒，小家伙居然睡著了，呼吸均勻，小嘴巴還微微張著，看起來格外乖巧。李辛怡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軟乎乎的。

“你說，他爸媽為什么要拋棄他啊？”她輕聲問趙尹辰。

趙尹辰嘆了口氣：“不好說，也許是有什么難言之隱吧。不過不管怎么說，把這么小的孩子扔在外面，太不負責任了。”他低頭看了看懷里的小家伙，“希望明天報警后，能盡快找到他的家人。”

兩人住的地方離咖啡廳不遠，步行十幾分鐘就到了。趙尹辰把孩子輕輕放在臥室的大床上，李辛怡趕緊去拿了條干凈的小毯子蓋在他身上。

“我去燒點熱水。”趙尹辰轉身進了廚房。

李辛怡坐在床邊，看著那個小小的嬰兒，越看越覺得心疼。她伸手想碰碰孩子的小臉，手指剛伸過去，就碰到了孩子衣服里硬硬的東西。她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從孩子的襁褓里摸出一個信封，信封很舊，邊緣都有些磨損了。

“尹辰，你看這個。”李辛怡揚了揚手里的信封。

趙尹辰端著水杯走過來，接過信封看了看，上面沒有署名，也沒有地址。他拆開信封，里面只有一張折疊起來的信紙。展開信紙，上面是用圓珠筆寫的幾行字，字跡有些潦草，似乎寫的時候很倉促。

“我實在沒有能力撫養這個孩子了，希望有心人能撫養他。孩子很健康，出生于9月15日。拜托了。”

沒有落款，沒有原因，只有這短短幾句話。

趙尹辰看完，眉頭皺得更緊了：“這是個……棄嬰？”

李辛怡也湊過來看了看，心里沉了下去：“應該是吧。看樣子，是故意放在咖啡廳門口的。”她想起剛才開門時的情景，或許放孩子的人就躲在附近，看著她把孩子抱進去才離開的。

就在這時，床上的嬰兒突然“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哭聲比剛才在咖啡廳里響亮多了，帶著一股中氣十足的勁兒，像是在表達自己的不滿。

李辛怡趕緊湊過去，把孩子抱起來，輕輕拍著他的背：“寶寶乖，不哭不哭……”她學著媽媽哄孩子的樣子，嘴里還哼著不成調的兒歌，可小家伙根本不買賬，哭得更兇了，小臉憋得通紅。

趙尹辰在一旁看著，有些手足無措，他平時在醫院見慣了各種病人，可面對這么小的嬰兒，還是第一次覺得無從下手。“他是不是餓了？”他猜測道，“這么小的孩子，哭了多半是餓了或者尿了。”

李辛怡也反應過來：“對啊，我怎么沒想到。可是我們家沒有奶粉啊。”

“我去買。”趙尹辰立刻穿上外套，“你先哄著他，我看看附近的母嬰店關門了沒。”

“現在都快十一點了，估計都關門了吧？”李辛怡有些擔心。

“那我去24小時便利店看看，應該有賣小包裝奶粉的。”趙尹辰拿起鑰匙就往外走，“你別擔心，我很快回來。”

門“砰”地一聲關上，屋里只剩下李辛怡和嬰兒的哭聲。李辛怡抱著孩子在房間里來回踱步，一邊走一邊輕聲安撫：“小可憐，別哭了，哥哥馬上就回來了，給你買好吃的……”

嬰兒似乎聽懂了她的話，哭聲稍微小了點，但還是抽抽噎噎的，小腦袋在她懷里蹭來蹭去。李辛怡的心都快化了，她低頭親了親孩子的額頭，柔聲說：“不怕不怕，有我們在呢。”

等了快半個小時，趙尹辰才氣喘吁吁地回來，手里拎著一個大袋子。“附近的便利店只有這種一段的奶粉，還有奶瓶和濕巾，應該能用。”他把東西放在桌上，就趕緊去燒水。

李辛怡抱著孩子，看著趙尹辰笨拙地按照說明沖泡奶粉，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奇異的感覺。他們連婚都還沒有結，連孩子都還沒有考慮要不要，可現在，卻突然多了一個需要他們照顧的小生命。

奶粉沖好了，趙尹辰試了試溫度，才小心地遞給李辛怡。李辛怡把孩子抱在懷里，將奶嘴輕輕放進他嘴里。小家伙像是餓壞了，立刻含住奶嘴大口大口地吸了起來，哭聲也戛然而止。

看著孩子滿足的樣子，兩人都松了口氣，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無奈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喂完奶，趙尹辰又學著換尿布，笨手笨腳的，好幾次都差點把孩子弄醒，最后還是李辛怡接手，才順利搞定。折騰了半天，小家伙終于又沉沉睡去，小臉上還帶著滿足的笑意。

李辛怡把孩子放在兩人中間，蓋好小被子，累得直接癱在床上，看了看表，居然已經凌晨兩點了。

“明天我去派出所報案，你跟芹姐請個假，在家休息吧。”趙尹辰躺下來，輕輕攬住李辛怡的肩膀，聲音里帶著疲憊。

“嗯。”李辛怡點了點頭，靠在他懷里，眼睛卻一直盯著那個小小的身影，“你說，他爸媽會不會后悔啊？”

趙尹辰沉默了片刻，輕輕嘆了口氣：“不知道。但我們能做的，就是先照顧好他，然后盡快幫他找到家人。”

夜色漸深，小公寓里一片靜謐，只有嬰兒均勻的呼吸聲，和窗外偶爾傳來的蟲鳴。李辛怡和趙尹辰都沒怎么睡好，總是時不時地醒來看看孩子，生怕他又哭了，或者出什么狀況。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趙尹辰就起來了。他先給醫院打了個電話請了假，然后又去看了看孩子，小家伙還在睡，小臉紅撲撲的，看起來格外可愛。

“我去派出所了，你在家好好看著他，有事給我打電話。”趙尹辰俯身親了親李辛怡的額頭。

“嗯，路上小心點。”李辛怡也坐起來，“對了，記得給芹姐說一聲，我今天不去咖啡廳了。”

“知道了。”

趙尹辰走后，李辛怡又躺下陪了孩子一會兒，直到小家伙醒了，她才起來給他喂奶、換尿布。看著孩子烏溜溜的大眼睛盯著自己看，李辛怡的心都軟了，忍不住逗了逗他，小家伙居然咯咯地笑了起來，聲音像銀鈴一樣清脆。

就在這時，李辛怡的手機響了，是個陌生的國際號碼。她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應該是肖暖和宋興熙。他們昨天就說今天從英國回來，要來家里玩，結果她和趙尹辰一忙，居然把這事兒忘得一干二凈！

李辛怡趕緊接起電話，還沒來得及說話，電話那頭就傳來宋興熙咋咋呼呼的聲音：“李辛怡！你們倆什么情況啊？我們都下飛機了，給你們打電話也不接，微信也不回，故意的是不是？”

“對不起對不起，興熙，我們這邊出了點急事，昨天忙到半夜，忘了看手機了。”李辛怡趕緊道歉，“你們現在在哪兒呢？”

“還能在哪兒？在機場唄！”宋興熙的語氣還是很不滿，“想當年你們去英國，我們倆可是提前倆小時就去機場等著了，走的時候還親自送你們到登機口，結果我們來了，你們倒好，人影都沒一個！氣死我了！”

“是我們不對，是我們不對。”李辛怡連忙認錯，“你們別生氣，我馬上……”

“行了興熙，別鬧了。”肖暖的聲音從旁邊傳來，聽起來溫柔多了，“辛怡，你們是不是真的有事？沒事的話我們自己過去就好，你告訴我你們新家的地址。”

“H市F區15棟28樓”李辛怡報了地址，心里有些過意不去：“實在不好意思啊暖暖，等你們來了再說，我們這邊……確實有點亂。”

掛了電話，李辛怡趕緊起身收拾了一下客廳，又看了看臥室里的孩子，還好，他又睡著了。她剛把沙發上的抱枕擺好，門口就傳來了鑰匙轉動的聲音——趙尹辰回來了。

“怎么樣？派出所那邊怎么說？”李辛怡趕緊迎上去。

趙尹辰一臉疲憊地換了鞋：“報案了，他們說會幫忙留意，也會調取附近的監控看看能不能找到孩子的父母。但這種情況，估計得等上一段時間，如果一直沒人認領，可能就要送到福利院了。”

李辛怡心里有些失落，但也知道這是規矩：“那這段時間……”

“這段時間就先由我們照顧吧。”趙尹辰摸了摸她的頭，“總不能真的把他送到福利院去，那么小的孩子。”

李辛怡點了點頭，正想說什么，突然聽到門外傳來了腳步聲，緊接著，門被輕輕推開了——他們早上出門急，居然忘了鎖門！

兩人都愣住了，只見肖暖和宋興熙拎著行李箱走了進來，臉上還帶著旅途的疲憊。

宋興熙剛想開口抱怨，目光無意間掃過臥室門口，正好看到李辛怡懷里抱著的孩子，以及趙尹辰手里拿著的奶瓶，更夸張的是，趙尹辰為了哄孩子，頭上還戴著昨天買奶粉時順手買的小鴨子發箍，看起來滑稽又溫馨。

宋興熙瞬間石化了，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張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擠出幾個字：“活……活的？”

肖暖也看到了，她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嘴角勾起一抹促狹的笑，看向兩人：“你們這是……把那啥的過程都跳過了？效率夠高的啊。”

趙尹辰一臉懵逼地指著自己頭上的發箍：“什么跳過了？你們怎么這么快就來了？還有，這發箍是哄孩子的，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宋興熙還是沒緩過神來，指著那個孩子，聲音都在發顫：“那……那這是怎么回事？你們倆什么時候偷偷生了個孩子？我們在英國怎么一點消息都沒收到？”

李辛怡無奈地笑了笑，趕緊把孩子哄睡著，放進旁邊的嬰兒車里，然后拉著兩人在沙發上坐下，把昨天晚上發現孩子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就是這樣，我們也是昨天才發現他的，還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爸媽是誰。”李辛怡嘆了口氣，“本來想今天聯系你們的，結果一忙就忘了，實在對不起啊。”

肖暖和宋興熙聽完，都驚呆了。

宋興熙張了張嘴，半天沒說出話來，最后才冒出一句：“我的天，電視劇都不敢這么演吧？你們這是走什么運啊，下班回家撿了個孩子？”

肖暖倒是冷靜多了，她走到嬰兒車旁邊，看著里面熟睡的孩子，眼神溫柔：“這孩子真可愛，也是個可憐的小家伙。那你們打算怎么辦？一直照顧他嗎？”

“先照顧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