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溪站在門口輕輕敲門:“少夫人,到用飯時間了。午飯已經沒吃了,晚飯再不吃點身體怎么扛得住呢?”
門后安靜了很久,才慢吞吞傳出一聲。
“進來吧。”
京溪這才推門進去,將燉好的湯和飯食布在桌上,看著少女趴在桌邊把腦袋埋起來,沒忍住輕笑,“還以為少夫人會把自己關上一整天呢。”
“少夫人不是和劍君在妖界么?今日怎的一個人回來,是和劍君鬧矛盾了?”
桑螢正喝著湯,聽到他,好不容易耳朵降下去的溫度又升了起來,又羞又惱,“不準提他!”
她明明是看他要走火入魔了好心幫他,他居然咬她,而且居然還咬、咬她那里。早上她回來的時候,還看到有個牙印在。
而且還不止咬了她……
桑螢又趴回桌上,發燙的小臉埋在胳膊里,只露出一雙濕漉漉滿是水汽的眸子。
她慢吞吞伸手,覆上自己的衣領,領子遮蓋的地方,有一枚深色的吻痕。
他當時親的時候很兇,很痛,像是很不滿在咬她。現在倒是沒什么感覺了,只是一想到昨晚,當時的觸感就好像又復現了一遍,讓她禁不住耳根發燙。
她現在也知道后背和腿上那些印子是哪來的了,昨晚他明明昏睡著,卻抱她抱的很緊,那條龍尾巴也跟著纏上來,一點都動彈不得。
她一開始還想掙扎,后面見實在掙不開就隨他去了,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還被抱著,像是被青年當成了個抱枕似的完全抱在懷里。
怕用力掙脫他醒過來看到,最后還是用了張幻形符變成小狐貍才鉆出來。
起來后,她看著身上的印子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慌里慌張穿了衣服就離開妖界跑回家了。
說是吃飯,桑螢實在是沒什么胃口,腦子里亂的很。
昨天的事可以理解他不是故意的,昏迷不醒,只是龍族潮熱期的本能。但前幾日他應該是有意識的才對,不然也不會早上就離開。
還是說他前幾日他也是無意識的狀態?在沒有意識的狀態下抱了她,恢復了理智后就離開了?
……好煩。
他的白月光、和她的師兄妹關系、婚后的這三年……還有這幾天的事。
桑螢每天只知道睡懶覺的腦子實在是裝不下這些東西,也對感情的事一知半解。
她只知道,謝凌玉不愛她。
桑螢匆匆對付了幾口,放下筷子:“京溪,去把家里的賬本拿過來。”
京溪不明所以,但照辦,很快一沓賬本都拿了過來。
桑螢覺得這樣猶猶豫豫的實在不是她的做事風格,反正已經決定好和離了,那就快刀斬亂麻。
她算清這三年他上交的工資,利落的分割了家產、房屋,一人一半。
現在住的這處宅子一開始便是謝凌玉的,桑螢分清了東西,把賬簿交給京溪,喊上冷面叫人搬家。
兩人都愣了。
京溪:“少夫人為何忽然分家?”
冷面:“大小姐,怎么忽然搬家?”
兩人話說出口,對視一眼,霎時間明白了緣由,問題出在謝凌玉身上。
桑螢面色冷靜,淡淡的:“照做就是。”
冷面是桑螢撿回來的,自然唯桑螢是命,雖然滿腹疑惑,但還是照辦,叫了一隊人收拾家里搬家。
而京溪則不同了,她是婚后謝凌玉領進來照顧桑螢的,眉頭輕蹙,“少夫人……”
桑螢擺擺手:“往后不必再這么叫了。京溪,謝謝你這幾年的照拂,這幾處宅子是我留給你的,往后有什么困難都可以來云水找我。”
……
天光昏暗。
頭痛欲裂。
謝凌玉扶著額起身,眉頭蹙著,看到自己懷里抱著個小狐貍的玩偶。
轉眼一看,是桑螢的房間,只是空無一人。
……他昨晚睡在她的房間了?
但她人不在,去哪了?
琉璃鏡忽然響了起來。
【劍君,不知道您和少夫人發生了什么事 ,少夫人回來后分了家產,今日便打算搬走了。】
【少夫人待我不薄,我仔細思慮,決定跟少夫人一起走了。】
【劍君,珍重。】
……
桑螢許久沒來云懷山了。
修士結丹禮更應該稱為出師禮,結了丹的修士就有了獨當一面的能力,不會再留在師門,而會去修真界闖蕩。
大師兄結丹后就離開了明華山,桑螢很少出門,只來過云懷山一次。
山腳下有禁制陣法在,桑螢和大師兄通了靈蝶,大師兄說讓小咪下來接她。
印象里,小咪是只漂亮小巧的貓咪,她經常拐小咪出去玩,拉著謝凌玉去后山撈魚,給小咪烤魚吃。
一道白影在眼前晃過,桑螢開口:“小……”
一人高的貓咪跳過來,優雅坐在她面前,舔了舔爪子,甩了甩尾巴,親昵嗷嗚了一聲。
桑螢:“……”
桑螢坐在小咪背上,拍了拍它敦實的身板,“小咪……這幾年伙食不錯。”
她摸出懷里的油紙包,看著只能給它塞牙縫的小魚干,沉默了一會兒,“小咪,要不我幫你剔剔牙?”
小咪尾巴貼貼她,張大了嘴巴,啊嗚一口把一包小魚干炫進嘴里。
小咪嚼著小魚干,把桑螢送到了山上大師兄的住處,清凈雅致的院亭,遠遠就聞到了飯香,煙火氣濃郁。
青年端著盤子從廚房出來,見了她,溫和的眉眼彎起來,笑著喚她:“小螢。”
桑螢看著他,一瞬間鼻子有點酸。
娘親去世得早,桑螢沒見過娘親。大師兄就好像是她的娘親,總是溫溫柔柔的,給她做好吃的,給她梳頭發,講故事哄她睡覺。
小時候,大師兄總是這樣,做好了好吃的,過來喚她。
她從小咪身上跳下來,一路小跑扎進他懷里,撲過去抱住了他,腦袋埋進懷里,嗓音悶悶的。
“……大師兄。”
青年愣了下,旋即眉眼軟下來,一手端著盤子舉著,另一只手輕輕拍她的后背。
聽出來她的哭腔,嗓音也柔和下來,“我們小螢受委屈了。”
小咪蹲坐在一邊,尾巴也貼了貼她的后背。
“一路上餓了吧?小螢,先坐下吃點東西,師兄還有兩道菜沒端出來。”
桑螢吸了吸鼻子,松開了他,“大師兄,有沒有油糖糕,我想吃。”
“都有,還想吃什么?”
“我還想喝酒。”
大師兄微微蹙眉,考慮到她身體正要說這里沒有酒,小咪已經跑到了桃花樹下,爪子拍了拍地面。
桑螢秒懂,擼起袖子拿花鏟就挖了起來,很快挖出了一壇塵封的桃子酒。
她捧起壇子,星星眼看著大師兄。
青年輕輕嘆了口氣,拿出帕子擦她臟兮兮的小臉的手,“只準喝一點。”
桑螢繃著小臉,連聲答應。
然后……不出意外就喝多了。
桑螢自小體弱,從來沒喝過酒,只從蕭伶舟嘴里聽過酒是很好喝的東西,一醉解千愁。
但蕭伶舟是個向來不靠譜的騙子,總喜歡誆她。
她先是小小的,試探的抿了一口,驚奇的發現是甜甜的,桃子的果香濃郁,蕭伶舟居然真的沒騙她。
然后就喝了一大口,一杯……然后眼睛亮晶晶的,嚷嚷著讓小咪再給她倒一杯。
小咪沉思許久,叼住壇子,姿勢艱難努力往那個小杯子里倒酒。
大師兄:“……”
無奈從小咪口中奪壇,大師兄伸手在乖乖坐著等小咪倒酒的少女眼前晃了晃,“小螢?”
少女渙散的目光落在他臉上,慢慢定格,看清他是誰后,嘴一扁眼中就含了淚,委屈控訴。
“大師兄……嗚……有人欺負我。”
大師兄溫聲:“誰欺負小螢了?”
少女抽泣起來,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謝凌玉……混蛋,親了我還喜歡別人……討厭鬼,我最討厭他了。”
她是真的醉了。
分不清幻境里的事和現實的事,把這些東西混作一談。
大師兄一聽她提謝凌玉,就輕輕嘆氣。
桑螢是他看著長大的,從小便是個不坦率的性子,越喜歡什么越不會承認。謝凌玉是他師弟,也是個沉悶的性子,不會坦露真實情緒。
這樣的兩個人在一起很難有結果,或者說,不是三年前的情勢所迫,兩人根本沒有在一起的契機。
他早就看出這兩個人互相喜歡,以為婚后會坦誠一些,但聽她方才的話,顯然是沒有了。
少女眼淚啪嗒啪嗒掉,大師兄拿出帕子遞給她。
桑螢接過帕子,攥在手里,拉過小咪的尾巴,眼淚全都擦在尾巴上。
小咪看看她,又看看自己尾巴,委屈不敢言。
“……”
桑螢邊嗚嗚咽咽邊罵謝凌玉。
“混蛋謝凌玉!”
“不是都說龍喜歡那個嗎,成親三年他跟我一起睡的次數一只手都數得過來,一,二,算上昨天一共就三回!”
“我還以為是他不行,原來是他有別的喜歡的姑娘,討厭跟我親近!”
大師兄抽了張帕子,淡定擦貓,言簡意賅:“分。”
少女一愣,氣勢弱了下來,“就、就這么分了?”
“那不然呢?”
大師兄抬起眼,“他都有喜歡的姑娘了,你還不分,是打算看著他們恩愛?”
少女拍案而起:“分!現在就寫和離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