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甄嫁入羅家后,孝慈賢惠,貞順嫻良,羅家二老對這個媳婦無不滿意。
更讓他們歡喜的是,自打肖家女進了門,兒子好似變了一個人,再無夜不歸宿。
這日,望江閣最頂層,滿天星斗之下歌舞吹彈,涼下來的夜風中雜著笑聲和話語聲。
“我說哥哥,聽說你在云川待了兩年,那地方有什么好,你竟能在那里窩兩年。”
說話這人叫烏什,是京都一官吏之子,在座的這幾人皆是官宦子弟,都以羅疏為首。
又一個束高發辮的年輕男子說道:“上回哥說去云川給肖老大人賀壽,咱們還指著哥哥回,哥不在,咱們幾個聚在一起吃什么都無味,玩什么都無趣,盼著他回呢!他倒好,這一去就是兩年。”
這人叫哈桑,自己也是個不大不小的官身。
羅疏聽罷,笑罵道:“你們聽聽這猢猻說的,我不回他就玩什么都無趣了?吃什么都無味?我瞧他倒長了肉,腰、膀子比先前更粗圓。”
又一人笑道:“他就是沒胃口,也比咱們多吃一海碗。”
眾人都笑了起來。
哈桑見羅疏手邊的酒盞空了,示意一側的侍女斟酒,隨口道:“哥去云川原是避婚來著,誰知還是沒能避過。”
羅疏笑而不語,最先說話的烏什不著痕跡地往羅疏面上看了一眼,然后給下人睇了個眼色。
不一會兒,下人引著一個女子走了來,那女子身著一襲春碧色大袖窄腰及地衫,腰間系著絲絳,越發顯得腰肢不盈一握,猶如拂風柳。
女子蓮步輕移,行到眾人面前,款款福了身,很自然地走到羅疏身側,坐下。
“哥不回,最急的莫過于蜜兒姑娘,她才是真的吃不好,睡不香。”烏什意味深長地說道。
這話里的意思,在場之人皆懂了,打趣道:“現下人已回,今夜蜜兒姑娘可是有好覺睡了。”
哈桑笑著插話道:“叫我說,今夜這覺只怕更不好睡。”
眾人又是一陣笑,羅疏開口笑罵:“兩年不見,一個個都敢拿我玩笑起來。”
“可不敢,這不是哥才回不久,連日舉辦婚宴不得空,好不容易把你請出來,還不許小弟們貧貧嘴?”烏什看向哈桑,“阿桑說一說,哥哥我說得可對?”
哈桑鬧著踢了烏什一腳:“去你的,在我面前稱哥。”繼而又道,“他說得也對,哥走了兩年,蜜兒眼睛望了兩年,今夜只怕纏著不叫人好睡。”
蜜兒先給羅疏倒了一盞酒,接著再倒一盞酒雙手遞到哈桑面前,嬌嗔道:“只會打趣奴,奴眼睛望了兩年,郎君怎的不說兩句正正經經的好話。”
哈桑接過酒,戲說道:“好話哪能由我們說,今夜春帳內有好話給你聽。”
眾人哄笑個不停。
蜜兒紅著臉,重新挨近羅疏坐下。
羅疏搖了搖頭,看了一眼身側的女子,兩指捏著她的下巴,低下眼:“看著是瘦了些。”
前面那么些逗趣的話,羅疏只此一句,蜜兒便紅了眼眶。
羅疏把盞里的酒飲下,蜜兒待要再替他續上,羅疏卻止住她的動作。
“不好回去太晚,你們再鬧鬧。”說著站起身就要離開。
一時間眾人反應不過來,以為聽錯了。
哈桑趕緊將人攔住:“哥這是準備回府?”
羅疏被請回坐下。
一旁的烏什親自上前斟酒:“這才喝到哪里,怎的就要走,哥一走,咱們幾個坐著還有什么意思,再說,蜜兒姑娘好不容易盼你回來。”
蜜兒紅著雙眼,拿帕子輕拭腮上的淚。
羅疏安坐下來,蜜兒重新替他續上酒,剛要放下酒壺,羅疏開口道:“你去給烏二倒盞酒,他勸爺,爺才留下。”
烏什在家排行老二,私下里大家都叫他一聲烏二。
蜜兒見人留了下來,心中歡喜:“就是爺不吩咐,奴也要給烏二倒酒。”
烏什笑道:“看看,小婦兒就是膽大,叫我也敢直呼烏二了。”
羅疏抬了抬下巴,示意蜜兒去對面倒酒。
蜜兒抿著嘴兒笑,一手執壺一手捉裙碎步到烏什身邊跪坐下,酥臂輕抬,把壺內酒傾出,然后收手,正待起身之際,羅疏的聲音再次響起。
“就坐那兒,烏二替你吆喝半日,你不得在他身邊伺候?”
此話一出,席間眾人面色變了變,尤其是蜜兒,嘴角的笑僵在那里。
“爺,奴家……”
羅疏面上沒什么表情,聲調平平:“伺候好烏大人。”
哈桑往羅疏面上看了一眼,又同席間其他人對看,氣氛微妙起來。
眾人皆知,這蜜兒當初在京都可是炙手可熱的花樓頭牌,多少人一擲千金只為見她一面,博得美人兒一笑。
掛牌之日更是讓多少人瘋了一般競價,定價的最后一刻,羅疏一句話讓先前激烈的叫價作廢,樓管事殷勤地把人送到他面前。
從掛牌之日這蜜兒就被羅疏包占,也不叫她接客,只他去了才現身,說是包占,羅疏把人梳攏后,并不常去。
現下,把這蜜兒支到烏什身邊是何意?誰不知道,烏什早對蜜兒有垂涎之意。
烏什倒是歡喜,玩笑道:“哥怎舍得讓她給我倒酒,平時討她一聲笑都不易。”
羅疏招了招手,讓身后另一侍女續酒,說道:“一個奴兒,有什么舍得不舍得,你若喜歡,讓與你又如何。”
這話叫席間眾人又是一驚,烏什也怔了怔,確認道:“哥哥說得可是真的?”
羅疏點了點頭:“幾時我說話不作數了?”
烏什舉起酒盞,咧嘴笑道:“小弟日后但憑哥差遣。”
哈桑和其他人心下忖度,剛才急著要走,這會兒又把蜜兒讓給烏什,難道是娶了新夫人的緣故。
眾人不免納罕,這肖家女多大能耐,能拴住這位爺的褲帶子。
而那蜜兒一心在羅疏身上,此時卻坐在烏什身邊,兩眼微紅,咬著唇,是個人都瞧出了她的不情愿。
“行了,時候不早了,我先回了。”
羅疏說罷,把杯中酒飲盡,站起身,其他人忙跟著站起,待要送他一送,卻被他抬手止住。
……
肖甄歪靠在床頭,手里執著一卷書,靜靜看著,屋里的蠟燭燒了大半,燭光微弱。
香海用簪挑了挑燈芯,又另點了一根新燭插放于床頭的案幾上。
“你去罷,不必在跟前伺候。”肖甄說道。
“大爺還未回,婢子讓當值的留個門,別落鎖。”
肖甄一雙眼盯著手里的書頁,淡淡說道:“不用留門。”
她在嫁羅疏之前,就知道他這人,外面不知多少情兒,原本她嫁給他也不圖情愛,所以無論他在外面怎樣風流,她都不會去管,只把自己的日子過好。
就算他夜不歸宿,她也不覺得吃驚,更不會生怨。
香海應下,掩著房門退出屋室。
肖甄又看了一會兒書,雙眼餳澀,于是將書冊平整放于枕邊,吹了床頭燈燭,躺下睡去。
也不知什么時候,迷迷糊糊間,聽到叩門聲。
肖甄屏息去聽,叩門聲再次響起,聲音很輕,即使在夜里,響動也不大。
遂披上外衫,下了床榻,推開門往外行去,院子里不見守夜的丫鬟,想是落鎖后找地方躲懶去了。
她攏了攏肩頭的外衫,走過第二道門,叩門聲有一下無一下地響著:“誰?”
門那邊的聲音靜了靜,接著一個聲音響起:“我。”
肖甄呆了一下,以為他不會回了,上前從內打開院門,就見羅疏立在那里,披著一身微涼的月色。
“怎的我回來,你不高興似的。”羅疏把人拉到懷里。
肖甄聞到他身上有酒息,還有一股掩不去的脂粉香,這香氣濃得讓她非常不適,泛著惡心,于是蹙著眉頭從他懷里掙脫出。
“妾身叫下人備熱水。”
說著一面往院里走,一面叫人來。
羅疏撇下他人急著回來,卻得不到她一個好臉,當下心里有些不快。
下人們見自家大爺回了,半點不敢怠慢,檐下重新亮燈,灶房重新燃火。
羅疏進了沐間,兩個丫鬟隨在身后進入,伺候沐洗,上衣剛褪,羅疏擺了擺手,讓二人出去,朝外喚了一聲:“我回來,你是半點好臉色不給。”
肖甄坐于榻沿,聽到沐間傳出來的話語,回道:“爺多想了。”
“既是多想,進來侍候,你不一貫恪守婦道么,夫君回了做妻子的不該在跟前應候?”
肖甄合放在膝頭的手微微一縮,站起身,走進沐間,就見羅疏上身著一件白色的軟綢衫,衣襟敞著,下身著一條撒腳褲。
一雙眼自她進來就把她盯著。
肖甄上前,抬起他的手,將他指上的戒環取下,再替他寬去上衣,然后便不立在一側不動了,目光垂著,余光是男人健實的影。
“這就好了?”羅疏問道。
他簡單的幾句話讓她分辨不出他情緒的好壞。
于是把頭側向一邊,微醺的酒息在他烘人的體溫下滲向她,正在遲疑之時,他包裹住她的手,帶向褲腰帶處,讓她的指掛在系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