億萬星辰屬于你 第八章 星軌重逢

蘇婉瑜的銅戒指在掌心發(fā)燙時，北緯 30 度的荒原正掀起青銅色的沙塵暴。她的越野車陷在流沙里，車輪卷起的沙礫中混著細碎的銅屑，在陽光下閃爍成流動的星軌。擋風玻璃上，不知何時映出張模糊的臉 —— 右耳后那顆痣，正隨著引擎的震顫微微發(fā)亮。

“錄野峰？” 她推門下車的瞬間，風沙突然靜止?；脑系拿苛Ｉ扯紤以诎肟眨M成幅立體的星圖，天狼星的位置恰好對著她掌心的半枚戒指。遠處的守塔人燈塔正在閃爍，光束穿透沙塵，在她腳下拼出串數(shù)字：0617，正是他們初遇的日期。

守塔人的銅制拐杖突然從沙丘后滾出。蘇婉瑜撿起拐杖時，杖頂?shù)碾E石突然裂開，露出里面嵌著的銅制芯片，芯片上的星圖紋路與她懷表內(nèi)側(cè)完全吻合?！靶呛穗m滅，雙星印記永存。” 老牧民的聲音從芯片里傳出，帶著電流的雜音，“他在等你，在時間的裂縫里。”

拐杖突然自動指向東方。蘇婉瑜跟著它穿過靜止的風沙，發(fā)現(xiàn)荒原深處藏著座廢棄的天文臺，穹頂?shù)钠贫凑脤χ炖切堑能壽E。天文臺的旋轉(zhuǎn)樓梯上，散落著無數(shù)銅制齒輪，每個齒輪的齒牙間都纏著根頭發(fā) —— 她認出那是自己的長發(fā)，發(fā)尾還沾著梧桐花的碎屑。

“婉瑜。” 錄野峰的聲音從觀測臺傳來。

他坐在銹蝕的望遠鏡前，左臂的銅制義肢正在調(diào)試焦距，鏡頭里映出的不是星空，而是她在老城區(qū)修鐘鋪前的樣子。他的右耳后，那顆痣在觀測臺的應(yīng)急燈下泛著紅光，工裝口袋里露出半截銅絲，正隨著呼吸輕輕顫動，像顆跳動的心臟。

“你怎么會在這里？” 蘇婉瑜撲過去的瞬間，發(fā)現(xiàn)自己的指尖穿透了他的肩膀。觀測臺的地面突然變得透明，下面是沸騰的星核殘骸，無數(shù)對戀人的虛影正在其中沉浮，“你不是……”

“我是星核最后的記憶凝聚體?！?錄野峰的影像突然劇烈抖動，義肢的齒輪開始脫落，“星門關(guān)閉時，我把意識封存在銅戒指里，跟著星屑落到這里。但我撐不了多久，每次回憶都會加速消散……”

觀測臺的穹頂突然落下銅綠色的隕石雨。蘇婉瑜看見林公子的虛影站在隕石雨中，青銅面具下的臉正在潰爛，露出底下蠕動的銅絲：“你們以為逃得掉輪回？林家世代的詛咒，就是讓雙星戀人永遠在重逢與別離間掙扎！”

錄野峰突然將銅制芯片塞進她掌心。芯片接觸到她體溫的瞬間，整個天文臺開始逆時針旋轉(zhuǎn)，觀測臺的地面展開成巨大的星盤，上面刻著所有被星核囚禁過的戀人名字，最新的位置寫著她和錄野峰的名字，字跡正在被銅綠逐漸覆蓋。

“啟動星軌引擎。” 錄野峰的義肢突然彈出三根導(dǎo)線，分別連接到星盤的三個極點，“用你的血激活它，我們還有最后一次機會 —— 逆轉(zhuǎn)時間，回到初遇那天，阻止一切發(fā)生?！?/p>

蘇婉瑜的指尖在星盤上的 “初遇” 按鈕前顫抖。她看著錄野峰逐漸透明的臉，突然想起跨年夜的星空：“如果回到過去，我們會不會不再相遇？”

“無論回到多少次，我都會找到你。” 錄野峰的影像突然穿透她的身體，在星盤上留下道金色的軌跡，“在修鐘鋪的梧桐樹下，在碼頭的漁船旁，在任何有星星的地方?！?/p>

林公子的機械臂突然刺穿天文臺的穹頂。蘇婉瑜按下按鈕的瞬間，整個觀測臺爆發(fā)出刺眼的光芒，她在強光中看見無數(shù)個平行時空的片段：民國修鐘匠與旗袍女子在戰(zhàn)火中相擁而亡、七十年代的知青在批斗會上為愛人擋下棍棒、千禧年的白領(lǐng)將銅制婚戒扔進大海 —— 每個時代的雙星戀人，都選擇了相同的結(jié)局。

“不！” 林公子的虛影發(fā)出絕望的嘶吼。他的機械臂突然分裂成無數(shù)條銅制觸須，將天文臺緊緊纏繞，觸須末端的吸盤里，嵌著所有戀人的銅制信物，“我要讓你們永遠困在記憶里，重復(fù)最痛苦的瞬間！”

星軌引擎的轟鳴蓋過了嘶吼。蘇婉瑜感到自己的身體正在與星盤融合，血液順著星盤的紋路流淌，激活了所有戀人的名字。錄野峰的影像在她身邊凝聚，義肢與她的懷表鏈纏繞在一起，形成個完整的星芒結(jié)：“婉瑜，記得我們的約定嗎？要一起看遍所有星星。”

天文臺的穹頂在此時完全坍塌。蘇婉瑜在墜落的瞬間，看到時間正在倒流：隕石雨逆向飛回穹頂、林公子的虛影縮回青銅面具、星核殘骸重新凝聚成心臟的形狀。而她和錄野峰的影像，正順著星軌往回奔跑，穿過守塔人的燈塔，穿過荒原的流沙，最終停在老城區(qū)的梧桐樹下。

2019 年 6 月 17 日，雨天。

蘇婉瑜穿著白色連衣裙站在修鐘鋪前，看著穿藍工裝的少年蹲在門口修自行車，褲腳卷起露出的小腿上沾著泥點。少年突然抬頭朝她看來，右耳后的痣在雨幕中閃著光，手里的扳手哐當落地：“請問…… 你見過我的銅絲嗎？”

“我叫蘇婉瑜。” 她突然開口，聲音在雨幕中發(fā)顫。

錄野峰的眼睛突然睜大，像被什么擊中般后退半步：“我叫錄野峰?！?他從帆布包里掏出個銅制的星星遞給她，星尖的棱角還很鋒利，“剛才修鐘時掉的，送給你?！?/p>

雨突然停了。梧桐樹葉上的水珠同時滴落，在地面拼出完整的星圖。蘇婉瑜看著掌心的銅星，突然想起所有被星核囚禁的記憶 —— 礦洞里的炸藥、海溝的星石、星門的告別。她抬頭望向錄野峰，發(fā)現(xiàn)他的眼眶正在發(fā)紅，工裝口袋里露出半截銅制懷表，表蓋內(nèi)側(cè)刻著她的名字。

“我們是不是見過？” 錄野峰的聲音帶著顫抖。

林公子的黑色轎車突然在街角停下。蘇婉瑜看著車窗里映出的自己，白色連衣裙的領(lǐng)口別著枚珍珠發(fā)卡 —— 正是母親給她準備的那枚，預(yù)示著與林家的婚約。她突然抓住錄野峰的手腕，銅制星星在兩人掌心同時發(fā)燙：“快走！他們要抓你去修古董鐘！”

少年的瞳孔里突然閃過星核的紅光。他拽著她沖進雨幕的瞬間，修鐘鋪的木質(zhì)招牌突然墜落，砸在黑色轎車的引擎蓋上，招牌背面刻著的星圖血漬正在流淌，在地面組成個巨大的 “禁” 字。

“原來雙星命盤的解藥，是提前知曉的愛?！?老牧民的聲音從梧桐樹葉間傳來。蘇婉瑜回頭的瞬間，看見所有被星核囚禁的戀人虛影站在雨幕中，朝他們揮手告別，“你們打破了輪回，卻也永遠失去了……”

話音未落，錄野峰突然捂住胸口蹲下。蘇婉瑜看見他的工裝左胸位置滲出銅綠色的液體，像朵正在綻放的毒花。少年抬頭朝她笑，右耳后的痣正在變淡：“原來記憶是有重量的，提前想起的愛，會壓垮承載它的容器……”

林公子的保鏢從轎車里沖出時，錄野峰突然將銅制懷表塞進她掌心。表蓋內(nèi)側(cè)的星圖上，天狼星的位置多了個極小的紅點：“去北緯 30 度的天文臺，那里有我給你留的禮物。記住，不要回頭，不要……”

槍聲在雨幕中炸開時，蘇婉瑜感到掌心的懷表突然變得滾燙。她順著錄野峰指的方向狂奔，身后傳來銅制星星落地的脆響，像顆心臟碎裂的聲音。梧桐樹葉在她頭頂沙沙作響，拼出最后句沒能說出口的話：“我愛你。”

三年后的北緯 30 度天文臺。

蘇婉瑜站在修復(fù)一新的觀測臺里，看著工作人員安裝新的銅制穹頂。她的掌心攥著半枚銅戒指，另半被她埋在觀測臺的地基下，旁邊種著棵梧桐樹苗。每年 6 月 17 日，她都會來這里，帶著修鐘工具和星圖，像等待某個遲到的約定。

“蘇小姐，這是在地基里發(fā)現(xiàn)的?！?個工作人員遞給她個銅制盒子。

盒子打開的瞬間，無數(shù)銅綠色的星屑飛了出來，在觀測臺里組成錄野峰的影像。他站在星屑中，左臂的銅制義肢舉著枚銅戒指，右耳后的痣在星屑中閃著光：“婉瑜，我知道你會來。其實那天在修鐘鋪，我就認出你了，在星核的記憶碎片里，我們已經(jīng)愛了無數(shù)次?！?/p>

影像突然湊近，在她額頭留下冰涼的吻：“我把所有的愛都封存在這顆銅星里，當它再次亮起時，就是我們真正重逢的時刻。在那之前，替我好好看星星?！?/p>

星屑落地的剎那，梧桐樹苗突然抽出新芽。蘇婉瑜看著掌心的半枚戒指，突然發(fā)現(xiàn)地基下的那半正在通過根系與它呼應(yīng)，在泥土中拼出完整的星芒結(jié)。遠處的守塔人燈塔正在閃爍，光束在夜空拼出顆完整的天狼星，旁邊緊挨著顆黯淡的伴星，像兩個依偎的靈魂。

城市博物館的婚紗展柜前，個穿藍工裝的少年正在駐足凝視。他的右耳后貼著塊創(chuàng)可貼，帆布包里露出半截銅絲，正隨著呼吸輕輕顫動。當他的指尖觸碰到展柜玻璃的瞬間，婚紗領(lǐng)口的銅制星辰突然亮起，在少年掌心投下半枚戒指的影子 —— 與他口袋里的那半，嚴絲合縫。

少年突然轉(zhuǎn)身沖出博物館，朝著北緯 30 度的方向狂奔?？诖锏你~絲自動彈出，在掌心彎成顆小小的星星，星尖的棱角還很鋒利，像很多年前那個雨天，他送給穿白裙的女孩的那枚。

此時的天文臺觀測臺，蘇婉瑜正調(diào)試著新安裝的望遠鏡。鏡頭里突然映出個熟悉的身影，正順著旋轉(zhuǎn)樓梯向上奔跑，右耳后的創(chuàng)可貼在陽光下閃著白，工裝口袋里露出的銅制懷表鏈，隨著步伐輕輕晃動。

望遠鏡突然自動聚焦。蘇婉瑜看見少年抬頭朝她看來，嘴角揚起熟悉的弧度，手里舉著半枚銅戒指，在陽光下拼成完整的圓。觀測臺的穹頂在此時緩緩打開，天狼星的光芒正好落在兩人之間，像條金色的紅毯，通向沒有輪回的永恒。

她突然想起老牧民沒說完的話：“…… 永遠失去了遺忘的權(quán)利。”

但此刻看著少年奔跑的身影，蘇婉瑜覺得這樣也很好。那些被星核囚禁的記憶，那些在無數(shù)時空里的重逢與別離，都化作了此刻眼底的星光。她舉起掌心的半枚戒指，朝著樓梯口微笑，像回應(yīng)無數(shù)個時空里的約定。

北緯 30 度的星空下，兩顆異常明亮的星星正在緩緩靠近，它們的運行軌跡不再平行，也不再交織，而是化作兩道相互追逐的光，在宇宙深處留下永恒的星軌，像枚永遠轉(zhuǎn)動的銅制懷表，記錄著段跨越輪回的愛戀，永遠，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