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試探與反向試探之間,趙學安選擇了開門見山,捅破窗戶紙。
他知道如今的李達康不好過。
為什么?
昊天集團囂張是一回事,他在省委中被排擠,才是關鍵。
漢東的風從沒停歇過。
沙瑞金空降漢東,還算內(nèi)斂低調(diào),沒有咄咄逼人。
秦省長不一樣。
他的野心很足,一上任就想殺雞儆猴,清理掉趙立春留下來殘黨。
這些人之中,李達康又是最容易下手的,畢竟……他被省委記過大過,還和徐家有過小摩擦。
拿他開刀,最好不過。
李達康也知道這點,所以他去找過高育良,希望兩人聯(lián)手,再加上呂州市委書記陸離……說不定有一戰(zhàn)之力。
高育良拒絕了。
為什么?
因為沙瑞金也好,秦毅也罷,都在試圖拉攏這位三把手。
還是那句話,人只能共情自己,高育良和李達康的處境不相同。
也無法共情對方的處境。
高育良屬于香餑餑,他知道“督撫不和”,所以……只要他夠清醒,將一直是被拉攏的對象。
李達康不行,他是被排擠的對象。
他若想當老六,等著躺贏,早晚有一天,被吃干抹凈。
“學安,你選擇坦誠,那我也不再藏拙,我希望你能和高育良談談,讓他清醒一點。”
“沙瑞金也好,秦毅也罷,都不是善類,唇亡齒寒,兔死狗烹,這個道理……高育良應該懂。”
“我也不是為了自己,更確切的說,我是為了京州百姓。”
“咱們用事實說話,我任職京州市委書記以來,GDP也好,老百姓的生活條件也罷,都有質(zhì)的飛躍。”
“再看現(xiàn)在,沙瑞金和秦毅維護的昊天集團,就是臭雞蛋,把京州搞得烏煙瘴氣。”
“對了,鐘翰是個變態(tài)。”
“張小雯的事且不說,你可知道,這些年……他禍害過多少姑娘?”
“還有,我沒想過躺贏,為了京州老百姓,我不會袖手旁觀。”
“我……只是等一個機會。”
李達康又一次站在道德制高點。
趙學安掏出煙,點了一支。
吐出煙圈,“李書記,你在等一個機會,高書記也在等一個機會,大家都在等機會,誰又去創(chuàng)造機會?”
李達康低頭不語。
是啊,都想當老六躺贏,可終歸……得有提刀走正面。
“李書記,請教一個問題,慧龍山莊為什么幫助張小雯?利益使然?還是有其他原因?”
“告訴你也無妨。”李達康頓了一下,“一個月前,漢東商會交流中,喝了酒的鐘翰和趙瑞龍起了沖突,甩了對方一個耳光,我要沒猜錯,趙瑞龍懷恨在心,想借著這次機會,報復一把。”
趙學安點點頭,開始權衡利弊。
趙瑞龍被抽耳光?果然的風水輪流轉(zhuǎn),連漢東太子爺都開始換人了。
可即便這樣,也改變不了什么。
除非……趙小慧或者趙小玲能下場。
徐藝提過,趙立春兩個女兒,才是真正的厲害人物。
若這兩個女人能為弟弟趙瑞龍出頭,那么……實力才算對等。
想到這,趙學安開始反向PUA……
“李書記,恕學安多嘴,身為京州市委書記,您的處境很危險。”
“昊天集團太能折騰了,早晚把您拉下水。”
“為了人民也好,為了自己也罷,我希望您能站出來一次。”
“哪怕只有一次。”
“還有,想贏就得加大賭注,高書記或者趙瑞龍,始終都差點火候。”
“要不,你聯(lián)系一下那兩位小姐?”
李達康身體微微顫抖。
是啊,再讓昊天集團這么鬧下去,他這個市委書記都要成傀儡了。
做人真的只能靠自己嗎?
高育良靠不住。
趙瑞龍廢物!
為今之計,好像也只有趙家小姐出面,才能與昊天集團周旋。
只是,他有那么大面子嗎?能讓兩位小姐為自己出頭嗎?
慌張。
“學安,我還是那句話,我所做的一切,不是為了自己,都是為了人民。”
“你的建議,我會考慮,但事情沒你想得那么簡單。”
“都想忽悠別人出頭,可誰又是傻子呢?”
看吧,面對真正的大神時,都想猥瑣發(fā)育打輔助。
沒有人愿意出頭。
唯有……祁廳長怒發(fā)沖冠為紅顏。
……
因為陳陽被鐘翰甩了一耳光,祁同偉斟酌再三,找了一個機會,約見了鐘翰。
一政一商。
剛開始時,兩人還能有說有笑,可談到陳陽的事后,雙方都上了情緒。
祁同偉的意思很明了,陳陽挨打的事,他可以不計較,但有一點,讓陳陽和昊天集團解除合同。
鐘翰當時就笑了。
他告訴祁同偉,如果大家想當朋友,那無所謂,以后都是自己人。
可如果祁同偉想仗勢欺人,幫陳陽解除合同,他鐘翰絕不答應。
直接聊崩。
回到省廳后,祁同偉便打算上手段,讓審計部門去昊天集團搞事。
沒想到,反貪局局長唐政先找上門。
作為接替陳海的反貪局一把手,唐政拿出了一疊資料,交給了祁同偉后,離開。
什么資料?
若干年前,祁同偉給親戚開綠燈,還有遙控公安部門招聘的資料。
回旋鏢如期而至。
祁同偉不傻,他知道這是鐘翰的警告……
奈何,自己尾巴不干凈。
官場上,他這個小尾巴,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如果趙立春還是漢東一把手,他完全可以不當一回事。
現(xiàn)在不行。
如果沙瑞金或者秦毅真計較起來,這些問題,足夠給他這個副省長當頭一棒。
廳長一怒,也只能一怒。
畢竟,陳陽雖然重要,可和來之不易的權力相比,還是遜色很多。
壓下怒火,心里難受。
……
于是,找到了高老師,訴苦!
“老師,如今的漢東,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哪樣?”高育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不難察覺,這位省服三把手,兩鬢多了許多白發(fā)。
“老師,在您面前,我沒必要遮遮掩掩,昊天集團太放肆了。”祁同偉吐出一口濁氣,“這樣一個龐然大物,在漢東野蠻生長,又沒天敵,太恐怖了。”
高育良笑了笑,站起身,凝視著祁同偉,“陳陽被打了,你心疼了?”
祁同偉一怔,有些不可思議,“您怎么知道的?”
“很難嗎?”高育良反問,“別說我,就你那點心思,是個有心人,打聽打聽,都能猜得到。”
“老師,我不是為了陳陽,我只是為了老百……”
“停!”高育良擺擺手,皺眉,“同偉,別學李達康,開口閉口就說為了老百姓,昊天集團沒有欺負陳陽,你會來找我嗎?”
祁同偉無話可說。
是啊,一直以來,他都渴望權力,且不停追逐。
如今呢?
上任副省,原本是一件開心的事,可太多的不確定因素,反而讓他畏首畏尾。
連權力方面,似乎都打了折扣。
細細想來,他沒上任副省長時,漢東所有的決策,都來自漢大幫。
公安廳長這個職務,就是漢大幫的刀,握刀人是趙立春,自然而然……實權要大很多。
如今不同,沒了趙立春和漢大幫,哪怕他上了副省,依然走不進核心圈。
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