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距天道碎片三寸,血絲與符文相觸的剎那,陸淵掌心銀線驟然發燙,像是被烙鐵燙穿皮肉,直抵骨髓。那股熱流逆著經脈沖上識海,九厄劍轟然震顫,劍骨裂痕張開如口,竟將涌來的法則之力反向吞入。
不是吞噬。
是拒斥。
一股無形的潮汐自祭壇深處升起,空氣扭曲成環狀波紋,時間像是被人猛地倒卷。陸淵左眼銀河紋路爆閃,眉心七顆星辰虛影尚未凝實,便已分裂成三道光影——過去、現在、未來,三具“陸淵”同時浮現。
一個站在劍冢前,凝視壁畫,眉心無痕,掌心未有銀線;
一個立于九霄之巔,手持完整九厄劍,眼神冰冷,肩上無七情絲線纏繞;
而他,就在此刻,左眼劇痛,右肩滲血,夜未央殘識微光在心口搖曳。
三具身體,三種記憶,同時宣稱自己是“真”。
“有意思。”陸淵咧嘴,舌尖抵住上顎,嘗到一絲鐵腥,“誰給你的膽子,動我的時間?”
話音未落,過去之我抬手,道痕觀法運轉,指尖劃過虛空,竟引動地脈震顫,沙土翻涌,仿佛那場尚未發生的壁畫解析,已成了此刻的現實。
未來之我冷笑,劍勢微揚,天穹裂開一道縫隙,雷霆未降,劫意已至。
現在之我若出手,便是與“自己”為敵。
七情絲線在經脈中抽搐,夜未央殘識幾乎潰散。陸淵咬破舌尖,痛感如針扎神魂,他借這一瞬清醒,冷聲自語:“記錯了,就不是我。”
他閉目,不再看那三重投影,而是以血為引,將精血順著掌心銀線緩緩注入。銀線在皮下蔓延,形成微弱脈絡,與祭壇底部青銅劍柄上的“葬”字血線遙相呼應,同頻震顫。
“血契未斷,命還在。”他睜眼,左眼銀河紋路如星河倒灌,“現在,才是真。”
三重時間線依舊糾纏,投影逼近,即將碰撞。若三身合一,時空將生奇點,湮滅自生。陸淵卻笑了,右手猛然撕開肩頭布條,九厄劍裸露半寸,劍脊裂痕中暗金血流奔涌而出。
“未央,借你一縷情。”
他將精血注入七情絲線,絲線微光暴漲,纏繞神魂,如鎖鏈般錨定“人性”二字。唯有背負過情劫之痛、嘗過生離死別的陸淵,才是此刻的主宰。
劍在識海低鳴:“悖道者,當以己身為祭。”
陸淵松開壓制,任九厄劍吞噬三重時間投影逸散的法則殘息。剎那間,劍骨虛影自識海沖出,化作一條斷裂法則匯聚的河流,橫貫三重時間線之間。河面流淌的不是水,而是破碎的因果、錯亂的記憶、被篡改的宿命。
河面上,浮現出無數殘影——
夜未央分娩時遭天劫誅殺,血染雪地;
葉孤鴻葬劍魂自爆,灰燼中劍鞘猶存;
姬青鸞于九霄之巔化作星辰,唯余一句“我守你十世輪回”。
未來碎片。
陸淵眼神未動,只冷哼一聲:“未來?老子從來不信命。”
他抬手,將剩余精血盡數灌入劍骨虛影。那條由法則殘片構成的河流猛然暴漲,化作時間之河,逆流而上,直沖祭壇核心。三重神光自九厄劍爆發——
第一重,劍骨之金,鑄體通神,撕裂虛假時間線;
第二重,噬魂鏈之幽藍,拘禁三具投影的道痕,不使其逃逸;
第三重,時繭之銀輝,凝半炷香未來預兆,鎖定閉環源頭。
三光交織,化作鎖鏈,將三具投影強行分離。過去之我消散前,指尖仍在劃動道痕,卻戛然而止;未來之我冷笑凝固,劍勢未落,身形已碎。
就在最后一具投影即將崩解之際,那“未來陸淵”忽然回頭,嘴唇微動,無聲吐出三字:
“別信我。”
陸淵冷笑,收劍入鞘,肩頭七情絲線微微一顫,夜未央殘識的微光重新穩定。他低頭看掌心銀線,脈絡仍未消散,與祭壇底部“葬”字血線的震顫愈發劇烈。
“我不信天,不信命,連自己都不信。”他抬步向前,踩碎一地沙礫,“但我不需要信——我只負責打破。”
祭壇中央,天道碎片依舊懸浮,不發光,不發熱,卻讓四周空間扭曲如幻。陸淵伸手,指尖再次逼近。
就在即將觸碰的瞬間,祭壇底部青銅劍柄猛然一震,“葬”字血線如活物般蠕動,竟順著地脈蔓延,直沖陸淵腳底。他未退,反而迎上一步,任那血線攀上腳踝。
“來啊。”他低語,“看看是誰的局。”
血線纏繞小腿,速度驟增。陸淵識海劇震,九厄劍發出前所未有的龍吟,劍骨虛影在時間之河上逆流回溯,直指祭壇最深處。一道模糊虛影緩緩浮現——
蒼老,枯瘦,手持殘劍,眉心一道裂痕貫穿雙目。
初代天機閣主。
虛影開口,聲音如風中殘燭:“你終于來了。”
陸淵不答,只將右手按在天道碎片之上。
碎片底部符文驟亮,與掌心銀線完全重合。剎那間,時間之河倒卷,三重神光回流,九厄劍脊裂痕張開到極限,吞噬碎片中逸出的一絲氣息。
不是法則。
是記憶。
一段不屬于他的記憶——
十萬劍修跪伏南荒,自愿獻魂,只為鎮壓一柄貫穿天地的巨劍。而執劍者,正是初代閣主。
“葬”字劍柄,非鎮外敵,而是封印他自己。
陸淵瞳孔一縮,神魂如遭雷擊。他猛然抽手,天道碎片嗡鳴不止,符文閃爍不定。九厄劍在識海中劇烈震顫,劍骨裂痕滲出暗金血絲,順著經脈爬向眉心。
“你布的局,我走出來了。”他盯著初代虛影,冷笑,“但你漏了一點。”
虛影淡然:“哪一點?”
“我從來不是你算中的棋子。”陸淵抬手,九厄劍出鞘三寸,劍尖直指虛影眉心,“我是來掀桌的。”
話音未落,祭壇四周沙土猛然炸開,七道灰袍身影破土而出,眉心銀河紋路同步亮起,手中青銅短劍齊齊出鞘。為首者目光鎖定陸淵,聲調依舊平直:“外客觸逆核心,執行清除。”
陸淵看也不看他們,只將九厄劍橫于胸前,劍脊裂痕對準天道碎片。
“來得正好。”他咧嘴,露出森然白牙,“給我當柴燒,不虧。”
劍未落,血線已纏上七人腳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