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血砸在光鑰殘片上,濺起的星火還未散盡,陸淵的脊椎已如被十二根燒紅的鐵釬貫穿。
痛不是從外而來,是從骨子里長出來的。心口那道裂痕猛地抽搐,七道脈絡像活物般沿肋骨向上爬,直逼咽喉。他沒低頭,右手卻已本能地按了上去,指尖沾著血,順勢在胸口畫出一道逆向的符紋——不是療傷,是鎮壓。
就在那一瞬,天穹裂了。
不是虛空裂隙那種細縫,而是整個蒼穹像被巨斧劈開,十二條粗如山岳的光流自高天垂落,轟然砸入大地。每一條都泛著不同色澤:金紋如刀,是因果;銀波流轉,是時間;黑焰翻騰,是生死;還有一條淡紅如霧,纏繞著若有若無的琴音,竟是情劫法則顯化。
法則長河,十二條至高規則的實體。
陸淵抬頭,左眼銀河紋路驟然亮起,瞳孔深處竟映出每條長河的紋路走向——與他劍骨上的裂痕,一模一樣。
“有意思。”他咳出一口血,反手抹在九厄劍柄上,“原來我這身骨頭,是你們的殘渣堆出來的?”
話音未落,識海轟鳴。九厄劍第一次在他腦海中發出清晰的警示,不是聲音,是烙印般的意念——
“你正在成為容器。”
陸淵冷笑:“誰的?”
“天道的。”
他還沒回應,十二條長河已開始暴動。彼此排斥,法則相沖,金紋斬斷銀波,黑焰吞噬紅霧,天地間法則亂流如刀,撕扯著空間。若任其繼續,這片戰場將被徹底抹除,連灰都不會剩下。
他抬手,欲召九厄劍吞噬其中一條——哪怕只是暫控,也能穩住局面。
可劍未出鞘,識海中那縷殘念再次低喝:“那是鎖鏈,不是力量!”
劍身劇震,青銅殘刃竟自行退縮,隱入肩頭布條之下,仿佛在躲避什么。
就在這時,七道光輪無聲浮現。
不是從他體內,而是自虛空裂隙邊緣自行升起,如蛛絲般輕盈,卻精準纏上十二條長河。每一道光輪與一條法則接觸,暴動的長河便微微一滯,排斥之勢竟被強行壓制。
夜未央的身影未現,可陸淵知道是她。那七道光輪旋轉的節奏,和她每次替他擋劫時的呼吸頻率,一模一樣。
“你又多管閑事。”他低語,卻沒驅散光輪。
相反,他將指尖的血再次抹入心口裂痕,以壽元為引,催動道痕觀法,逆向解析長河紋路。很快,他瞳孔一縮——十二條長河的法則紋,并非天生,而是由無數細碎的法則殘片拼合而成。那些碎片的邊緣,竟與他這些年吞噬的法則殘痕完全吻合。
“不是我走向天道。”他忽然笑了,笑得譏諷,“是你們,想借我重生。”
話音落下,識海劇震。時繭形態被動開啟,半炷香內的未來片段閃現:十二條長河纏繞他全身,化作金色鎖鏈,而他立于九霄之巔,手持九厄劍,眼神空洞,一劍斬下,萬靈寂滅。
那是天道的容器,也是天道的劊子手。
陸淵沒動,也沒驚。他只是緩緩閉眼,再睜開時,左眼銀河紋路中浮現出一道極淡的劍形烙印——和葉孤鴻消散前留下的痕跡,如出一轍。
“想讓我變成你?”他盯著那幻象,聲音低得像刀鋒劃過石面,“那你得先問問我這把劍答不答應。”
他猛然收劍,不再試圖吞噬,也不再解析。而是將心口的光鑰殘片對準十二條長河,讓其與夜未央的七道光輪形成對峙之勢。一者是輪回殘骸,一者是法則本源,兩者相持,竟在暴動中撐出一片短暫的平衡。
法則風暴暫緩。
就在這剎那,九厄劍突然滲出一滴血。
不是陸淵的血,是劍自身的神血,青銅色,帶著遠古銹跡的氣息。那血滴落,直入心口裂痕,與光鑰殘片相融,竟在皮肉下凝成一道微小的鎖形印記。
印記浮現的瞬間,十二條長河齊齊一震。
那不是恐懼,是……呼應。
仿佛這鎖,本就是為它們而生。
陸淵察覺異樣,正欲深探,左眼銀河紋路卻突然劇痛。他抬頭,看見其中一條長河——那條淡紅如霧、纏繞琴音的情劫之河——表面竟浮現出一道極淡的銀河紋路,與他左眼的紋路,分毫不差。
“你也在看著我?”他低語,不知是對夜未央,還是對那條河。
七道光輪微微顫動,似有回應。
他沒再追問,反而抬手,將九厄劍橫于胸前,劍尖指向十二條長河交匯的虛空。劍骨裂痕與心口鎖印共鳴,發出一聲極輕的嗡鳴。
不是進攻,是宣告。
我知你們想做什么。
我也知你們是誰。
但——
他嘴角揚起,滿是血污的臉上竟露出一絲戲謔的笑。
“我陸淵的命,還輪不到你們來定。”
話音未落,十二條長河驟然扭曲,仿佛被無形之力拉扯,竟開始緩緩向中心匯聚。不是融合,而是……纏繞。
像要將他圍在中央,鑄成新的天道祭壇。
陸淵不動,右手卻已悄然握緊劍柄。指節發白,掌心滲血,那血順著劍柄滑落,滴在光鑰殘片上,發出“嗤”的一聲輕響。
七道光輪猛地一縮,仿佛察覺到什么。
就在這時,九厄劍突然震顫,劍脊裂痕中浮現出一行古字,轉瞬即逝——
“鎖鏈已成,只待鑰匙。”
陸淵瞳孔驟縮。
他低頭,看見心口的鎖形印記正在跳動,每一次跳動,都與十二條長河的脈動同步。
而七道光輪,正一寸寸被拉向那印記。
像被吞噬,又像在歸位。
他張嘴,似要說什么。
可就在此時,右肩布條下的九厄劍突然自行滑出半寸,劍尖直指心口,仿佛要刺穿他自己。
劍未落。
血,已先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