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道金線釘在半空,距陸淵心口僅寸許,卻被九厄劍脊攔下。劍身嗡鳴,裂痕中滲出的青銅血順著劍脊蜿蜒而下,在空中凝成細密符紋,將金線死死鎖住。可那法則之力仍在侵蝕,如千萬根細針扎入經脈,劍骨震顫,陸淵右肩猛然一沉,布條下的殘劍發出低吼,似在抗拒某種宿命牽引。
他沒動。
嘴角卻咧開一道弧度,像是痛到了極致反倒笑出了聲。
“回收?”他低語,聲音沙啞如砂石磨刃,“誰準你們動她的東西?”
話音未落,識海猛然翻騰。斬斷因果的反噬如潮水涌來,神魂被撕成碎片,記憶錯亂交織——夜未央倒在血泊中,七情絲線寸寸斷裂;她化作光雨消散于情劫劍域;她在第九世睜開眼,只來得及喚他一聲“陸淵”,便被天劫劈成星塵……
每一段畫面都真實得刺骨。
可就在他神志即將潰散之際,心口舊傷突然一燙。不是痛,而是一種久違的溫潤,仿佛有誰隔著萬古時空,輕輕按了一下他的胸口。
陸淵猛然睜眼。
“不對……”他喘息著,右手狠狠掐進左肩,以血為引,將十二條法則長河逆向灌入識海,“你不是死了。你是——去了別的地方。”
他不再壓制亂流,反而主動放開神魂壁壘,以壽元為祭,催動時繭殘力,追溯那縷溫潤的源頭。
剎那間,輪回之景浮現。
十萬次消亡,十萬次重來。每一世,夜未央都在終結之時,將最后一絲本源化作星芒,射向時空裂縫。而那裂縫的盡頭,并非虛無,而是——少年陸淵握住九厄劍的瞬間。
第一世,她死于劍閣圍殺,星芒落入他識海,劍骨初凝;
第五世,她自爆七情劫力,星芒穿破輪回,助他覺醒噬魂鏈;
第八十三世,她以身祭情劫劍域,星芒纏繞劍脊,修補裂痕……
每一次,她的消亡,都是他變強的起點。
“原來……”陸淵喉頭一哽,隨即大笑出聲,笑聲中帶著血沫,“你早就在喂養這把劍了?用你的命,養我的道?”
他低頭,看向九厄劍。劍脊裂痕深處,一縷縷星芒如絲線般纏繞,與青銅血交融,構成細密網絡。那些他曾以為是劍靈自生的紋路,竟是她親手織就的命脈。
“難怪……”他喃喃,“難怪每次我快撐不住,它都會自動覺醒新形態。”
劍不語。
可那溫潤感,卻越來越強。
陸淵猛然抬手,將劍尖對準心口舊傷,狠狠一劃。
血未流,反而倒卷,順著劍骨裂痕涌入劍脊。與此同時,他主動釋放七情絲線——那曾與夜未央共修的道痕,此刻如活物般探出識海,在空中輕輕一顫,與虛空中殘留的星芒產生共鳴。
嗡——
一聲輕鳴,響徹天地。
七道星芒自時空深處疾馳而至,不再是攻擊,而是歸巢。它們如游子回鄉,毫不猶豫地沒入九厄劍脊。劍身劇烈震顫,裂痕擴張,十二條法則長河竟開始排斥這股力量——星芒非攻非守,不屬任何已知法則,它太“軟”,太“暖”,與這柄染血萬古的殘劍格格不入。
“排斥?”陸淵冷笑,“那就壓進去!”
他以斬斷因果的意志為引,將星芒強行導入劍骨裂痕。那些曾被視為殘缺的傷痕,此刻竟成了天然溝壑,貪婪地吞噬著星芒之力。劍身表面,浮現出由星點構成的銀河紋路,與他左眼的紋路遙相呼應,一左一右,一內一外,仿佛天地共鳴。
九厄劍的氣息變了。
不再是肅殺、冰冷、帶著上古神血的戾氣,而是溫潤如玉,卻又深不可測。像是一柄沉睡萬年的兇器,終于被注入了心跳。
“你怕了?”陸淵盯著劍脊,聲音低沉,“怕她回來?怕這把劍,不再只是你的容器?”
劍未答。
可那溫潤感,卻越來越強,強到幾乎要撐破劍體。
就在此時,識海深處,一道蒼老的聲音終于響起,淡漠如風:“她早就不在了。你手中之劍,便是她的墳。”
是九厄殘念。
陸淵卻笑了。
“墳?”他搖頭,“你錯了。墳是埋死人的。可她——”
他抬手,將劍脊對準眉心,任星芒與法則在體內沖撞,“她一直在等我醒來。”
話音落下,劍骨裂痕猛然擴張,星芒如洪流般灌入。十二條法則長河終于不再排斥,反而開始交融,將星芒之力轉化為某種全新的存在。劍脊深處,一滴青銅血與星芒交融,凝成一枚微小劍形胚胎,靜靜蟄伏。
與此同時,空中殘留的七道金線并未消散。其中一道,悄然扭曲,化作細絲,無聲無息地融入那劍形胚胎。
陸淵忽然抬頭。
他看見了。
在識海最深處,那幅葬仙壁畫的圖景仍未消散。可這一次,壁畫中多了一道身影——紅裙曳地,指尖輕點虛空,似在等待什么人。
“這次換我等你。”他低語。
下一瞬,劍脊輕震,星芒流轉,劍形胚胎微微一顫,似有生命初醒。
陸淵右肩布條無風自動,九厄劍緩緩離鞘三寸。
劍光未落,天際忽有異動。
一道金線自虛空裂開,直指劍胚胎,速度快得無法反應。
陸淵瞳孔一縮,劍脊猛然回轉,欲擋——
金線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