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星的晶石徹底熄滅,陸淵肩頭的九厄劍嗡鳴不止,像是被什么無形之力撕扯著劍脊。他沒拔劍,也沒動,只是盯著那片死寂的星軌陣殘紋,血從肩胛淌下,在焦黑的地磚上畫出一道歪斜的紅線。
他忽然抬手,指尖蘸血,在掌心劃出一道逆向的七情絲紋。識海中時繭劇烈震顫,裂開一道細縫,半炷香后的畫面閃現——自己站在棋盤中央,左右雙手各握一柄劍,而對面,兩個姬青鸞同時抬手,一掌覆冰,一掌燃火。
“有意思。”他咧嘴,血順著嘴角滑下,“連未來都在玩雙胞胎?”
話音未落,他猛然將九厄劍抽出肩頭,反手刺入左眼星河紋。劇痛炸開,神血噴涌,卻在空中凝成一道微弱的光絲,直指北方瑤池方向。
“命格被抽?那我就用殘魂當引子。”他抹了把臉,血糊了半面,“反正也不差這一滴。”
他撕下肩頭染血布條,將九厄劍重新裹緊,大步踏出廢墟。每走一步,腳下血滴落地,竟先凝成冰晶,轉瞬又化作火苗,燒出一個又一個微型冰火雙生紋,旋即湮滅。
瑤池山道上,圣樂飄蕩,清越莊嚴。可那琴音里藏著一絲熟悉的斷音——是《歸墟引》第三段,姬青鸞每次彈到此處,總會多停半息,像是在等誰回應。
陸淵冷笑:“連幻象都懶得改細節。”
他踏入棋心臺時,正看見兩位姬青鸞對坐于白玉棋盤兩側。一人白衣如雪,眉心一點寒星,手持冰魄劍橫于膝上;一人紅裙似火,肩披鮫綃,指尖輕撫琴弦,眼底有淚光未落。
“你來了。”冰姬青鸞抬眸,聲音清冷如霜,“你說過,永生不棄。”
“可你也答應過。”火姬青鸞啟唇,嗓音微顫,“不讓我再燃劫火。”
陸淵沒動,只覺識海中九厄劍轟然震顫,劍脊裂痕驟然擴張,竟從中分裂出兩道劍影——一柄凝霜覆雪,一柄燃火焚空,懸浮于他意識深處,彼此對峙,如同宿命。
“真假?”他嗤笑一聲,“我管你們是真是假,誰敢動她殘魂,我就讓這棋盤變墳場。”
冰姬青鸞落子,黑子敲在“天元”位,殺氣凜然。火姬青鸞緊隨其后,白子落在“劫眼”,走的是殉情死局。兩人落子如電,棋局殺機四伏,卻又在第七手時,同時指向“劫眼”位。
陸淵瞇眼。
他閉目,以殘存道痕觀法逆溯棋路。冰方七步,步步奪命,走的是斬情絕欲的殺道;火方七步,環環相扣,全是zi焚成全的死局。可無論哪一方,第七子都落在“劫眼”——那是情劫最痛之處,也是最容易被操控的命門。
“真她,從不落劫眼。”他睜眼,冷聲吐出,“她寧可棄局,也不愿我為她死。”
他抬手,九厄劍未出鞘,卻已在空中劃出一道血弧。劍意直指棋盤中央,轟然斬落!
“啪!”
玉石棋盤炸裂,碎片四濺。地面裂開一道縫隙,浮現出半句銘文:“喜怒哀懼愛惡欲,七情缺一不可全。”
陸淵瞳孔一縮。
這句,他在七情祭陣中見過。那時夜未央的血滲入陣圖,銘文浮現,緊接著姬青鸞焚身成灰。
“原來你們連臺詞都抄。”他冷笑,“誰設的局?”
話音未落,兩位姬青鸞同時起身,緩步走來。冰姬青鸞伸手,寒氣撲面,指尖觸上他持劍的右手,冷得像是能凍住靈魂。火姬青鸞緊隨其后,掌心滾燙,覆上他左手,熱流如劫火焚經。
“你要斬斷哪道情絲?”識海中,姬青鸞殘魂虛影浮現,聲音輕如嘆息。
九厄雙刃在識海中劇烈共鳴,一寒一熱,撕扯著他的神魂。他能感覺到,其中一刃連著記憶深處那個在九霄之巔化作星辰的背影,另一刃,則纏著那句“走,別回頭”的低語。
“斬情絲?”他忽然笑了,反手將雙刃交叉于胸前,“老子從不選,我只斬棋手。”
他猛然抬頭,右眼精光爆閃,以精血為引,催動時繭最后一絲力量,窺探“下一瞬”。
畫面浮現:三息后,棋臺地底鎖鏈陣全面激活,噬靈尊印記亮起,兩位姬青鸞將同時引爆殘魂,化作祭陣燃料。
“來得及。”他低語。
就在此時,空中傳來一道輕笑,不是出自兩位姬青鸞之口,而是從棋盤殘紋中滲出,帶著熟悉的溫潤笑意。
“陸淵。”君臨天的聲音悠悠響起,“你可知道,為何偏偏是雙生之局?”
陸淵冷眼掃視四周:“你藏得夠深。”
“不是我設局。”君臨天輕嘆,“是她自己走不出去。一個執于永生,一個困于離別,都是她殘魂分裂的執念。你斬哪一個,都等于親手抹去她的一部分。”
“所以?”陸淵握緊雙刃,“你借棋局煉魂?”
“不。”君臨天聲音漸冷,“我是提醒你——你若不選,她們就會一起死。而你,將永遠背負‘我本可以救她’的劫。”
陸淵沒答話。
他低頭,看著自己被兩只手握住的雙臂。一寒一熱,一冰一火,卻都帶著熟悉的溫度。他忽然想起,姬青鸞第一次彈《歸墟引》時,也是這樣,左手按弦,右手輕撫琴身,像是在安撫自己的心跳。
“你們不是她。”他忽然開口,聲音平靜,“她從不會逼我做選擇。”
他雙臂猛然發力,將兩柄劍同時刺入地面。血順著劍脊流入裂紋,與地底鎖鏈陣的噬靈尊印記產生共鳴。
“既然你們是執念,那就——”
話未說完,兩位姬青鸞同時抬頭,瞳孔深處,竟同時浮現出與陸淵左眼一模一樣的星河紋路。冰火交織,銀河碎裂,仿佛有十萬次輪回的記憶在其中翻涌。
陸淵呼吸一滯。
“你以為……”冰姬青鸞開口,聲音卻變成了君臨天的語調,“這只是棋局?”
地底轟鳴,鎖鏈陣緩緩升起,纏向他的雙足。九厄雙刃劇烈震顫,仿佛要脫離掌控。
陸淵冷笑,抬眼望向兩位圣女,一字一句:
“我從來不怕局,我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