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氣如針,刺入骨髓。
陸淵在墜落中睜眼,那道石壁裂痕迸發的劍意已直貫識海,九厄劍嗡鳴不止,劍脊紅紋如活物般游走。他右手緊握虛空中并不存在的劍柄,掌心滲出血珠,順著指縫滑落,在寒流中凝成冰粒,簌簌碎裂。
左眼銀河紋路灼燒如烙鐵,每一道星痕都在排斥深淵法則。他咬牙,將夜未央殘存的情劫絲線纏繞心脈,熾熱的七情之力逆沖而上,強行穩住神志。
“不是幻象……是法則共鳴。”他低語,聲音被寒風撕碎。
識海中,道痕觀法全力運轉,將那道劍痕軌跡導入心神。可就在解析剎那,投影驟然分裂——一為葬劍魂特有的劍意脈絡,冷冽孤絕;另一道,竟是七歲那年,他在陸家后院揮斷木劍時留下的殘痕軌跡。
兩道軌跡,一古一稚,卻在識海深處交匯成鎖鏈形狀。
“巧合?”陸淵冷笑,隨即吐出一口血霧,“還是……宿命?”
血霧未散,識海驟然震蕩。法則反噬如潮水涌來,壽元流逝速度陡增,眼前浮現層層血霧幻象。他看見自己跪在雪地,琴聲如刀;看見葉孤鴻劍斷人亡,灰燼飄散;看見夜未央在輪回之繭中睜眼,又緩緩閉合。
“滾!”他猛然抬手,九厄劍自識海刺出,劍尖沒入掌心。
劇痛如雷貫頂,血霧幻象瞬間撕裂。他盯著掌中深可見骨的傷口,咧嘴一笑:“我命由我不由天——這話不是說給誰聽的,是刻在骨頭里的。”
話音落下,道痕觀法轟然進化。
因果窺視,開啟。
未來片段如刀刻入神魂——北荒斷崖,風雪漫天。葉孤鴻被九根血鏈貫穿琵琶骨,懸于半空,本命劍碎成三截,散落崖邊。他雙目緊閉,嘴角卻揚起一絲笑意,仿佛早已料到結局。
而在他身后陰影里,一道與陸淵身形完全相同的影子,正緩緩收劍。
“我?”陸淵瞳孔驟縮。
畫面崩碎,因果線具象化,金色絲線自四肢延伸而出,纏繞虛空。他剛欲伸手觸碰,一道劍光自側方斬來,干脆利落,斬斷其中一根。
神魂劇震,時間感知瞬間紊亂。
過去與未來的碎片如潮水沖刷意識——他看見七歲那年,父親被抽走靈根,倒地時手中還攥著半截木劍;看見自己在噬靈風暴中覺醒九厄劍,渾身浴血卻仰天大笑;看見墨九淵站在深淵邊緣,衣袍獵獵,說:“我想讓你跳下去。”
而此刻,墨九淵就站在半空,劍尖垂落,臉上依舊掛著那副玩世不恭的笑,仿佛剛才那一劍與他無關。
“你干什么?”陸淵厲聲喝問,聲音在寒流中炸開。
墨九淵不答,只輕輕抬劍,劍尖劃過虛空,留下一道極細的痕跡。陸淵瞳孔一縮——那角度,那力道,竟與他七歲那年揮斷木劍時,一模一樣。
“你到底是誰?”陸淵死死盯著他,“為何能斬我因果?為何……懂我的劍?”
墨九淵終于開口,聲音輕得像風:“因果不是繩子,是刀。你用它割別人,也割自己。”
他手腕一轉,劍鋒輕挑,斬向另一根因果線。
陸淵暴喝,九厄劍橫擋,劍骨形態轟然撐起,硬接一擊。轟然巨響中,兩人身形交錯,陸淵肩頭濺血,墨九淵的劍卻在接觸剎那,閃過一道極淡的葬劍魂印記。
“這劍……你從哪得的?”陸淵抹去血跡,死死盯著那道反光。
墨九淵收劍,指尖輕撫劍身刻痕,動作極緩,卻未回答。他只是抬頭,望向深淵盡頭。
陸淵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寒氣深處,琴音忽起。
不是實體,不是幻象,而是法則凝成的音波,一圈圈蕩開,震得石壁裂痕滲出青光。姬青鸞的虛影浮現,素手輕撥,琴弦顫動,音波凝成三字,直入神魂:
“爆小界。”
陸淵一震。
體內小世界是他逆天修行的根本,藏匿九厄劍吞噬的法則碎片,維系壽元與戰力。引爆它?等于自毀根基。
“你瘋了?”他怒喝,可話音未落,左眼銀河紋路劇痛,識海中初代殘念低語響起:“因果非定數,唯變可破。”
墨九淵忽然抬手,指向陸淵脊椎。
“你看。”
陸淵低頭,只見脊椎劍骨處,一點青光悄然滲入,正是方才琴音震動石壁時逸出的光點。那光點如活物般游走,竟與九厄劍產生共鳴。
“她不是讓你死。”墨九淵淡淡道,“是讓你……重生。”
陸淵沉默。
未來畫面中葉孤鴻被穿骨的景象再度浮現,身后那道自己的影子,愈發清晰。他忽然意識到——若不改變,那影子終將成為現實。
“引爆小世界……就能破因果?”他問。
墨九淵搖頭:“能破的,是你自己。”
他抬劍,劍尖指向陸淵心口:“你信命嗎?”
陸淵冷笑:“我只信這把劍。”
“那就好。”墨九淵忽然一笑,劍光再閃。
陸淵本能抬臂格擋,可這一次,墨九淵的劍并未斬向因果線,而是刺入自己左肩,劍鋒穿透血肉,直抵肩胛骨。
鮮血順劍身流下,滴落虛空。
詭異的是,那血滴并未墜落,反而懸浮半空,凝成一道極細的劍痕,與石壁裂痕遙相呼應。
“你——”陸淵瞳孔驟縮。
墨九淵拔劍,任血流淌,輕聲道:“這一劍,是替你斬的。”
他抬手,將染血的劍尖遞向陸淵:“接不接,看你自己。”
陸淵盯著那劍,劍身刻痕與葉孤鴻本命劍紋路同源,血珠順著紋路滑落,在寒氣中凝成冰晶。
他緩緩伸手。